第16章 :流氓
翌日,明悅最先醒來,樓錦和任子萱晚上聊天之後都很長一段時間睡不着。等睡着了,也是淩晨不知幾點了。
白色的天花板,燈光顏色好像不對。明悅在想自己在哪裏。低頭,不認識的被子!
猛地!明悅從床上坐起來,警惕地打量了四周的環境。沒有人,房間裏很亂,到處是亂扔的衣服和各種東西。
靠窗的地方有一張大書桌,桌上堆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看得出來,是個正在準備考公務員的女人。
這裏是哪裏?明悅只記得自己又輸了游戲,然後就沒印象了。這是所謂的斷片兒?
再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不認識,不過床邊卻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不是昨天那套。還是先穿好衣服再說吧。
幸好,這是單人床,自己睡在中間,沒有其他人一起睡過的跡象。那麽,這裏是哪裏?自己是怎麽來的?
穿好衣服,明悅又找了找自己昨天的衣服,沒有。嗯,腦袋不昏不沉,一切都和平時早晨剛起一樣,精神十足。
那麽,出去看看。走到房間門口,明悅站着,有點忐忑地将手放在門把上。深吸了口氣,一下子開了門,卻沒着急打開。
約莫過了十秒,明悅才隙開了一條縫,将眼睛放在門縫裏往外探。白牆,什麽也沒有,門開一點,還是白牆。
再開一點,一道玻璃門,開着,看起來可能是衛生間。沒有任何聲音傳來。明悅又打開門一點,将腦袋探出門去,環視一圈。
這下,門全開了。她看着沙發上的樓錦時,莫名地安心了。所以打開門輕輕地走出去。客廳不大,一張舊沙發上躺着樓錦。
沙發不遠處,茶幾旁,有一張軍綠色的折疊床,很窄,也躺了個人,身上一張薄毯已經全掉在了地上。雪白的大腿和香肩暴露在空氣中。
明悅只是看了一眼,不認識。然後繞過折疊床,去看沙發上躺着的人。可能因為沒有蓋點什麽,有點冷,樓錦向着沙發的裏邊蜷縮着。
身上是一件水藍色的衣服,明悅以前不曾見過的。
到這兒,迷糊的明悅理着思緒。她喝醉了,然後學姐帶她來了這裏?這個人是這裏的主人?然後她睡了床,學姐和主人被迫睡了客廳?再由于被子不夠,所以學姐只能湊合着睡了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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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明悅有點愧疚,沒想到又是學姐幫了自己。好像每次自己遇到麻煩事時,都是學姐陪着她呢。
她只記得自己昨晚不想再喝了,可最後還是沒躲過。再然後就是游戲又輸了,然後她被迫進了其他的地方,再然後不記得了。
沒有一點印象。連點灰灰都想不起來。
明悅有點想哭,有個人對她那麽好,她覺得有點不适應。她不應該是個被抛棄的人嗎?為什麽上帝還要派個天使救她呢?
傷感歸傷感,明悅默默地回房間拿了被子出來,給樓錦搭上。
一晚上睡得不沉,樓錦被動靜驚醒,一睜眼就看見昨夜夢裏的人,樓錦有點恍惚。
可看着那雙看着她充滿感激和愧疚的水靈靈的眼睛,樓錦本來很高興的心情沉了下來。
嘿!你可以控制自己的!不可以心軟,不可以再管,最好不要再見面!樓錦在心裏這樣告訴自己。
“學姐,對不起,弄醒你了。”這回,是更愧疚了。感動和愧疚還有一些亂七八糟從心裏的情緒鑽出來湧上明悅的眼眶。
她覺得自己可能需要什麽東西将那些情緒表達出來,但也沒想到自己會一瞬間落了淚。所以她趕緊擡手擦了擦。
“哭什麽?”一醒來就看見人哭,本來築的高牆矮了不少。說完樓錦又趕緊将心收回來。不可以心軟。
“沒什麽,就是,沒睡醒流的。”明悅的掩飾很低劣。可樓錦卻已經決定管住自己。
“嗯,起來了就去洗個澡吧,你的衣服和洗漱用具都在衛生間,收拾好了就回學校吧。”樓錦也坐起來。
“好。”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态,明悅去了衛生間洗漱。
“起來吧。任子萱。”樓錦沙啞的聲音将裝睡的任子萱叫起來。
“祝你好運!”這話,無頭無尾,樓錦卻懂了。所以平靜地看了一眼任子萱,點了點頭。
“也祝你好運!”
一大早起來,同盟者之間互相祝福彼此,也堅定了她們心裏的打算。
明悅在衛生間裏找到了自己昨天的衣服,不過已經扔進了洗衣機,和樓錦的衣服混在一起。味道甚濃,看起來是準備洗,還沒來得及。
不過,她并不想随意動這裏的東西,所以她洗了澡,刷了牙,準備出去。可是走到門口時,又莫名地轉頭看了一眼洗衣機。
站住三分鐘。終于掃視了一圈衛生間裏的物品,于是,做了個決定。而樓錦等了半天,終于等得不耐煩來敲門了。
“嘭嘭嘭!明悅?明悅?嘭嘭嘭!”
“怎麽了?學姐?”明悅滿手泡沫,地打開門,頭發垂下幾縷在眼前,一身衣服卻是米色的。樓錦看着,有種居家的感覺。
錯覺!這是錯覺!樓錦趕緊打住自己瞎想,開始背昨夜她背的文章。她決定以後得選一篇文章來轉移注意力。不能太短,不能太長。
“你在幹嘛?”這回,回到正常的樓錦問出了一個敷衍的問題,盡管她心裏想問的是,你有什麽事沒?
“我在洗衣服。”明悅不好意思地笑了,指了指衛生間裏的一個盆子。
“洗衣服?”樓錦看了看盆裏,是她和明悅昨夜的衣服。“我昨天忘了,你扔洗衣機就好,不用手洗的。”
說不清什麽感受,明明不想有接觸,明明想少說兩句話,明明想不再心軟。可現在心就像棉花糖一樣,甜甜的,軟軟的又是怎麽回事呢?
樓錦覺得,自己一定出了什麽問題!
“沒事,反正都洗了,一會兒就好,你們要用衛生間嗎?要不我等會兒再洗,你們先用吧。”明悅将手洗幹淨,走出衛生間,示意樓錦進去。
樓錦見都到這份上了,不進也得進了。只好走進去,關門前想起一件事,對門外的明悅說:“剛剛那個是我舍友,任子萱,你叫她學姐就好。”
“哦。知道了。”
關上門,面對着盆裏混在一起的衣裳,樓錦沒有表情地站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像要把衣服看穿似的。
可她又不敢看,不敢想。想多了會自作多情,會自己給自己添堵。
洗漱!這是樓錦給自己下的命令。然後心裏開始背誦古文。從《滕王閣序》背到《岳陽樓記》再背到《醉翁亭記》。
背得很亂,時不時還會插兩句不知道出自哪裏的詩文,但好歹腦子裏沒有想明悅。将洗漱搞定,走出衛生間,然後在任子萱奇怪的眼神裏走進客廳。
客廳裏的折疊床已經收好,茶幾也放回了原位,沙發上的被子和薄毯也一一不見了蹤影。只是坐着個人,面前一杯熱水。
“學姐,你好了?”
“嗯。豆漿油條包子面,你吃哪個?”樓錦不想多說,得找點事給自己做。
“豆漿油條吧。”明悅知道這裏不太方便,只得随意報了一個。
“好,你在這兒歇會兒,我下去買。”樓錦說着又去問了任子萱想吃什麽,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有錢 ,然後準備出門。
“嗯。好的,我等你回來。”明悅本來想一起去的,但想着自己還要洗衣服,所以也就打消了念頭。
“額。好。”被明悅那句等你回來擾亂了心神的樓錦迅速出門了。她總有一種妻子等丈夫回來的即視感,這很不好。
早晨的空氣一點兒也沒有想象中的清新。尾氣和空氣裏灰塵的味道重得出奇,一陣冷風刮過,樓錦悲劇地打了個噴嚏。
有點冷。街上賣早餐的小攤販前排滿了人,樓錦站在歪歪扭扭的隊伍後面,等着前面一大群人離開。
大多數人都是上班族和上學族。雖然她們學校在一個犄角旮旯的地方,但周圍也有不少的住戶,以至于還沒到荒郊野嶺的地步。
買早餐的人男男女女都有,也都是買一家人吃的量。樓錦的錯覺裏自己好像成了他們其中的一員,為家人出來買早餐。
雖然冷,卻心甘情願。
不對!不對!樓錦!你得管住自己!不要多想!背書背書!
“遙襟甫暢,逸興遄飛。爽籁發而清風生,纖歌凝而白雲遏。木直中繩,輮以為輪,其曲中規,雖有槁暴……”
又是這樣的亂七八糟的背誦,想到哪兒就背哪兒,至少,可以讓她轉移注意力。
直到不知道該背什麽好了,才終于輪到樓錦。買了三人的早餐,一路往回走。
早晨溫度低,一晚上沒蓋被子現在又出來吹風受了寒,回去的路上,樓錦不住地打着噴嚏。她有感覺,自己光榮地要感冒了。
不過,好在自己是個練武之人,一般感冒發燒流鼻涕這種小病也就過兩天就好了。所以也不用太過在意,想她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沒生過病了。
回到任子萱的出租屋裏時,任子萱已經梳洗完畢,連衣服都換好了和明悅在沙發上坐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人多,多等了會兒,吃吧。”簡潔的語言,聲音有點沙啞。
“你感冒了?”明悅關心的話脫口而出,一旁的兩人神色各異。樓錦是沒想到明悅會問,有點驚訝,畢竟對她來說感冒不算個病。
而任子萱則是意味不明地眼神看着明悅,又看着樓錦。自動沉默地屏蔽了兩人。自己接過樓錦手上的早餐開始填飽肚子。
“沒有,只是吹了風。”樓錦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所以很自然地掩飾了。
“哦。”明悅也接過早餐,然後又想起來什麽,“那個,學姐,我把衣服都洗了,一會兒你拿回宿舍晾幹就可以了。”
“嗯,好。”這一次,不管心裏多麽想說點其他的,樓錦也垂了眼,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喝着自己的豆漿,吃着包子。
只有咀嚼聲,吸豆漿的聲音在客廳裏混合在一起,此起彼伏,并不是那麽難以接受。任子萱覺得太,安靜,所以開口打破氣氛的沉重。
“那個,明悅,你叫樓錦學姐,叫我的時候下次把我的姓加上吧,免得分不清你在叫誰。”
“額,好的,任學姐。”明悅也覺得叫別人學姐很奇怪。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叫學姐的時候總會想起樓錦,然後再也不想叫別人學姐。
又是沉默,沉默中,三人吃完了早飯。樓錦看時間也不早了,再留着也是尴尬,所以看着兩人開口。
“子萱,我和明悅走了啊,你自己一會兒收拾收拾啊。”樓錦承認自己是個懶人還不願意收拾家務。于是很自覺的讓給了任子萱,盡管任子萱和她一樣懶。
“嗯,好。你們走吧,我待會兒收拾。”
“走吧,把衣服和東西帶上,回學校吧。”樓錦看着明悅,然後自己去收拾東西。
兩人十分鐘後拎着各自的東西出了居民樓往宿舍去。樓錦不想說話,但明悅卻有很多話想問。
“學姐,那個,你,昨天也在那裏嗎?”明悅不知道樓錦怎麽将她帶到這兒的,所以還是有點好奇。
“你不記得了?”樓錦挑眉,看了一眼身邊窘迫的某人。
“嗯,不記得了。只記得昨天我輸了游戲被懲罰進了其他包廂,然後就沒印象了。”明悅低着頭,在努力地回想,可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有。
“哦?是嗎?連昨天受的什麽懲罰都不記得了?”樓錦想想,明悅估計是記得懲罰是什麽的,只是不好意思說出口。而且,可能也忘了她昨晚找的人恰好是自己吧。
果然,聽得這個問,明悅很不好意思地羞澀了。低着頭不說話的羞澀,紅臉,被戳穿的不好意思,霞雲滿布。
樓錦不經意地那麽一瞥,卻看呆了一瞬,又恍然,于是看着前方的路,不再轉頭。
“我只記得好像是找個人喝酒,嗯?學姐,難道你也在那個包廂???!”明悅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提高了分貝不說,還更加窘迫了。
“你以為我是專門來找你的不成?嗯,你昨晚喝的可能有點多了,忘了自己找的那個黑衣人長什麽樣了。不過,你不覺得這件衣服很眼熟?”樓錦的惡趣味又出來了,揚了揚自己手裏的黑色襯衫。
雖然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但是明悅還是清楚的意識到了自己幹的蠢事。她昨晚肯定是找樓錦喝了交杯酒,不過,為什麽她莫名的松了口氣?
看着樓錦手裏的衣服,明悅又突然想起剛剛洗衣服時,兩件衣服上的異味兒差點沒把她熏壞了。然後又是感動,自己都受不了,學姐卻只字未提。
“學姐,你真好,謝謝你。”明悅沉默了很久,突然真誠地看着樓錦的側面說。
“嗯?”樓錦不明所以地轉過頭來,卻與明悅對視上了。然後又不着痕跡地挪開,明悅眼裏的星河不是她該去的地方。
“謝謝你對我這麽好。”
“不用。”樓錦古怪的看了明悅一眼,然後故意輕蔑地說:“我只是看你可憐而已。”
“可憐?!”這下好了,新仇舊帳可以一起算了,“你說!我哪裏可憐了?上次是,這次也是!”
“上次?”樓錦已經忘了自己上次也這樣說了。
“你居然忘了?!樓~錦!”明悅炸毛了,居然一次兩次都被說可憐,不發威還當她病貓啊!
“說!我哪裏可憐了?上次去你店裏請你燒水你不願意,我問你昨天可以今天怎麽不可以,你居然說那是看我可憐,現在你又看我可憐,說!我哪裏可憐了?!”
“想知道?”樓錦心思一轉,就想到了一個答案。
“廢話!老實交代!”明悅故意還板着臉,瞪大眼睛,憤怒地看着雲淡風輕的樓錦。
“嗯,不能白告訴你啊。”
“那你想怎麽樣?”
“我嗎?嗯——來,說個笑話讓我高興高興。”樓錦一臉狡詐地看着明悅那因為生氣而可愛的臉。
“流氓!”明悅扔下一句,自己徑直走到前面去了!
“……”
她只是要求說個笑話,怎麽就流氓了?!樓錦覺得明悅的腦回路果然跟一般人不一樣。
“喂,白眼狼!”身後的樓錦快步走上去,和明悅并肩。她管不住自己,所以暫時就不要管了好了!!!
“你才是白眼狼!”
“我可沒有吐人家一身的壞習慣。”
“我,真吐了?”明悅小心翼翼地問。
“你不是洗衣服了?”
“好吧,對不起。”勇于承認錯誤是明悅的良好品德。
“嗯,光說有什麽用?”
“那,你要怎麽樣?不許提無理的要求。”明悅瞪着樓錦。
“額,那就——喊個——錦~姐姐來聽聽。”樓錦滿眼笑意和捉弄地看着明悅。果不其然,是一副火冒三丈的樣子。
“你!無聊!”明悅果斷扔下樓錦自己先進了宿舍門。
樓錦心情很好的往宿舍走去。只是走到樓梯轉角處時,去而複返的明悅從一樓樓道口探出頭來。
“嘿!樓錦!”
“嗯?”轉頭在一睹牆後面發現了一個探出地腦袋,“叫學姐!沒大沒小!”
回應她的是明悅的一個鬼臉和不懷好意地笑,“錦~姐~姐~”然後,快速地逃了。
軟綿綿的,嗲嗲的,像溫順的小綿羊一樣的聲音輕飄飄得落在樓錦心上。心尖上有白雲浮過,有暖日高照,仙霧缭繞 。
她站住了,專注地直視着那個已沒有身影的角落,眼裏有東西在奔騰和翻滾。她覺得自己身上一片火熱,有無限的熱忱将散發出來。眼神赤誠。
“北冥有魚,其名為鲲,鲲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篷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默默地背誦,心不在焉地往宿舍走去。手上的衣物已沒有了重量,只有整個人輕飄飄的,如在雲中行走。
樓錦,你病了,還不輕。所以,不要再見面了吧,否則,會瘋的。
這是樓錦回到宿舍在陽臺上站了半天的結論。而導致的直接後果是感冒了。因為,明明很晴朗的天下雨了,和樓錦那陰沉的心情一樣。
倒是明悅一切如常。回到自己宿舍時雖然有點不好意思自己剛才的舉措。可是看樓錦也有呆掉的時候,還是大呼過瘾。
而宿舍裏關曉語不在,江憶竹跟着陳琪凡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有點無聊,有點冷清呢。
幹什麽好呢?嗯,好像還有不少作業,那就做作業吧。
不想,做了會兒作業,外面晴朗的天突然陰沉了下來,然後豆子大小的雨點噼噼啪啪地落了下來。一陣冷風從陽臺鑽了進來,書桌旁的明悅也忍不住加了件衣服。
“下雨了。”明悅走到陽臺,望着外面的天空和雨幕。
灰色的天開始壓低,突然到來的雨成了一大片雨幕遮住了視線。一片水霧籠罩在整個學校上方。樹蔫兒了,草趴了,花瓣落了。雨在水泥路上敲打着。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還是這首詞,沒有預兆的,突然冒出來,在明悅的腦子裏晃悠着。她響起了開學前自己也是這般,在樓上看着雨水無休止地落,念着這首詞。
還是一個人,還是這首詞,一切都沒有變化。什麽也沒有,只有自己。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孤獨。明悅獨自想着。
作者有話要說: 太,安靜都被畫框框了?!我去!晉江你這是要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