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斷章
“不是去玩兒嗎?”站在一樓大廳裏,明悅不解地望着比自己高一點的樓錦。
這一眼,她看見,樓錦的眼睛裏再沒有了那層淡漠,滿滿的,晶亮的,是清晨裏花瓣上折射着陽光的露珠。她看見了在九天裏飛舞着的樓錦。
自由,灑脫,靈動,神韻十足,迷人得讓她挪不開眼。
“你先回去把衣服換了,十五分鐘後,我在你宿舍門口等你。”樓錦不作解釋,将手上的文件袋遞給明悅,向自己宿舍走去。
看着樓錦在樓梯轉角處消失的背影,明悅也回了宿舍換衣服。宿舍果然沒有人回來。這群不靠譜的,見色忘義!
等明悅換好休閑服,運動鞋打開門時,還是被門外的樓錦吓了一大跳。
白色襯衣,黑色的休閑褲,運動鞋。手裏還拿着一個大大的金魚風筝,就那般,不羁地倚在她的宿舍門口。看她出來,溫柔地笑了。
明悅覺得世界有點玄幻,或許,她還在做夢吧。笑得真好看,一口白牙,像極了夢裏那個溫柔的王子。
“換好了?走吧。”樓錦聽到開門聲,站好,等明悅将門鎖好了之後,才一手拿着風筝,一手握住明悅的手跑了出去。
不是去操場的方向,也不是去體育場的方向,倒是去學校後門的樣子。
“我們,去哪兒?”在奔跑的風裏傳來明悅氣喘籲籲地詢問。
“放風筝。”樓錦放慢腳步,等着手裏牽着的人跟上來。
“去,哪兒,放?”真的很累,明悅覺得自己雖然有一顆十六歲的心,卻有着一副六十歲的身體。
“你身體怎麽這麽差?這才跑多一會兒就喘成這樣了?以後要記得多鍛煉身體才行啊!”一說完,樓錦和明悅都愣了。
“嗯,我知道了。”明悅不好意思地低了頭,她有點感動得想哭,“謝謝你,學姐,你真好。”
“額。”樓錦只是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去說那樣的話!她這是在關心這個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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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吧。不是還要去放風筝嗎?”
“嗯。”樓錦別過臉,牽着明悅再次跑起來,只是這次,速度慢了不少。
等二人出了後門,明悅才明白樓錦的目的。竟然是在學校後面唯一的一個土丘上放。那裏鮮有人去,土丘上連棵樹都沒有,倒是很适合放風筝。
“放過風筝嗎?”樓錦一邊理線,一邊問明悅。
“放過。”
“好。一會兒你可要跑快點哦,我們争取一次就放上去。這次可要跑到坡頂才行哦!”樓錦俏皮地對明悅眨了眨眼,示意她不能放松下來。
“好啊,不會讓學姐你失望的。”明悅回以一個大大的笑容。很美很明亮。
樓錦覺得心裏的縫,又裂了不少。可她反而還覺得挺好。她想,她一定是瘋了。不過,只此今天一次,下不為例!
一切準備就緒,樓錦将風筝拿好,明悅在前面準備出發。
“放!”
嘩嘩!
風筝順利地振翅而飛。明悅歡快地在前面跑着,時不時地回頭看看已經升空的風筝。樓錦也跟在後面。
明悅跑在前面看風筝,樓錦卻在看着明悅。
高興,歡快,笑,大大的笑,明亮的笑,溫暖的笑,所有的笑,都明晃晃地都紮進了她的心窩子。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她告訴自己。
“學姐,學姐,你看你看,升上去了,升上去了。”明悅站在坡頂上,興奮地朝着離她二十米遠的樓錦大喊。
聞聲擡頭,樓錦看着高空中的金魚風筝,再看看放風筝人一臉滿足的樣子,她也覺得滿足了。
慢慢地往坡頂走,看風筝,看景,看人。
“學姐,你看,我放上去了。”像一個考試考了滿分而邀功的小孩。睜着水靈靈的眼睛,就那般,期待地望着她。
“嗯,你做得真好。可是,我沒帶糖。”
“……”明悅囧,“我又不是要你的糖,學姐,你真不解風情。”
“哦,不要糖,那你想要什麽?”樓錦找了個幹淨地方示意明悅坐下,自己接過只剩線頭的線軸,将它插在一旁的石縫裏。
“嗯,我想想。那~學姐,你背詩給我聽吧。”明悅挨着樓錦坐下。雙手撐在膝蓋上,支着下巴,偏着頭,期待地看着樓錦。
坡頂的風很大,吹得樓錦的短發在風裏飛舞着。風筝依然在飛行着自己的軌跡,樓錦卻在想着要背什麽詩。
她不開口,明悅也不催,只那麽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很安靜,卻又很自然地相處。
“ 北冥有魚,其名為鲲。鲲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
清涼的女聲娓娓道來,十分好聽。明悅看着身旁人望着風筝迷離的眼神,背着這首《逍遙游》。她覺得就這樣,也挺好。
當樓錦背完時,轉過頭,就看見一旁的人看着她出神。她覺得自己的心多跳了一下。那雙期待的眼神,太讓人舍不得移開視線。
“學姐為什麽想背這篇文章呢?”
“因為風筝是金魚啊,從地上飛到天上去,不就是說的鲲鵬麽?”樓錦笑着解釋。
“學姐,你這是在曲解。”
“嗯,可誰又知道那個金魚不叫鲲鵬呢?”
“鲲鵬那麽大,怎麽可能這麽小?”
“那齊天大聖也那麽大,怎麽風筝上那個難道就不是了?”
“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
“就是不一樣!”明悅怒,轉過頭瞪着看着她好笑地樓錦。嘟着唇,鼓着腮幫子,眼神兇惡,氣鼓鼓地樣子,可愛極了。
“好好,你說不一樣就不一樣吧。”滿滿的都是寵溺。
對視的眼裏,有什麽東西在流逝,也有什麽東西在生成。兩人終究似是覺得不妥,同時轉過頭去。
一起望着風筝,望着遠方發起呆來,一時之間,誰也沒有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已是晌午時刻,或許是因為兩人的早餐都吃得比較晚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兩人都不餓的緣故,亦或許是兩人都不想就這樣回去的緣故。
總之,二人誰也沒有提出要離開。
坡上的視野極佳。四月是春意盎然的時節,已過了清明。遍地都開滿了各種顏色的花,紅的,白的,黃的,藍的。在那些個綠色的地毯上露出着它們的半顆腦袋來。
風輕輕地吹,空氣裏有花的味道。腳下是青色的路,校園在山坡下安靜地坐落着。那裏全是青澀的氣息。
樓錦和明悅坐在坡頂的一塊碎石頭上,能清楚地看見操場上,體育場裏有不少的男男女女放着風筝,怒放他們的青春。
你追我趕,踢球的,散步的,賞花的,跑步的,打羽毛球乒乓球的,騎車的,玩兒輪滑的,等等。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春天裏,所有人都快樂地笑着。
明悅偏頭,看着樓錦,有一種幸福的感覺在心裏流淌着。她不願眨一下眼。
“你在想什麽?”樓錦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視線,沒有偏頭,淡淡地問。
“我在想一首詩。”
“什麽詩?”
“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
這一次,樓錦轉過了頭,盯着明悅的眼睛,深深地。明悅毫不避讓的對視着。
沒有言語,沒有動作。只有兩雙眼睛,在進行心的交流。
“既然你已經走出困境了,那我們就回去吧。”樓錦收回了視線,又恢複了往日的淡然。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到一旁的石頭旁,樓錦拔出插在石頭縫裏的線軸。一點一點地開始收線。
明悅坐着沒動,就那樣看着樓錦忙碌,不轉眼。心裏默默地念着剛剛的那首詩句:“明悅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我的夢。學姐。”
“走吧。”收好風筝的樓錦站在下坡的路上,看着還在石頭上坐着盯着自己看的某人,淡淡地開口。
“好。”
兩人一路無話的走回了宿舍。明悅又累又餓的都快不行了,趕緊去洗了把臉,換了衣服出門吃飯去。而樓錦也是同樣的動作。只是兩人吃飯時間不在一個點上。
因為,樓錦被一通電話帶走了,連飯都沒來得及吃。
學校門口的餐廳裏,樓錦看着自己對面坐着的任子萱,挑眉不語。
“樓錦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啊!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啊!小學妹最近天天打電話求我參加那什麽比賽啊!我哪有那時間啊!”任子萱不滿地抱怨。
“你直接告訴她不就好了。”
“可她不依不饒地非要我參加啊,說什麽大家都很期待啊,說什麽她們部長下了死命令啊,等等,吵得我頭都大了。”
“直接拉黑名單嘛!”
“這樣不太好吧?畢竟還是學妹啊?”
“那你可以标記為陌生號碼,智能攔截。”
“對啊!我怎麽沒想到?!樓錦,找你果然是對的!你先吃飯,我要回去了,我媽還等着我呢!放心,飯錢已經給了!”任子萱沒有義氣地抛下樓錦一個人跑路了。
“……”
被舍友無情地抛棄,樓錦也無可奈何,錢都給了,也只能坐下來等着飯來,反正也餓了,正好。
有心事的時候人總會發神。
樓錦覺得自己今天好像真的太放松了,這讓她覺得很不好。
樓錦,你注定是一個人,你不應該貪戀那些不屬于你的,你也不該去給別人希望。學妹還小,她不明白,可你是明白的。有些事,就這樣過去吧,在沒有開始前就結束,對誰都好。
樓錦在心裏默默地說服自己,然後将這一天的美好都用盒子裝起來,埋進了心海深處。
再然後,一切都應該回到正常的軌跡。
一頓飯吃得樓錦索然無味,可心底的決定卻是不曾更改。幸好,并沒有什麽難的,她們只是一起玩兒了一會兒而已。
有人不願想起,就有人總會想起。
吃完飯回到宿舍的明悅,看了看依然沒有回來還在外鬼混的舍友們,一個撇嘴。然後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今天,真的很高興呢,原來平時的撲克臉笑起來那麽好看,平時冷冷酷酷的學姐也可以這麽溫柔。不過黑色的衣服還真沒有白色的穿得好看。
唉,學姐最後怎麽就回來了呢?我還沒玩夠呢。不過學姐是怎麽知道那個地方的?難道是以前經常去?嗯,下次我也可以去那裏,那裏的視野風景都不錯。
嘿,妞兒,你确定你不是去看學姐而是去看風景麽?→_→!
晚上因為說好要和辯論隊的隊友們一起吃飯,所以明悅早早地換好了衣服就往幾人商量的餐館去。
這是一家東北菜館。晚上來這裏吃飯聚餐的人很多。明悅打量了一下整個餐廳。
餐廳分兩層,裝修全是木質結構的樣式,頗有點東北家居的感覺。進門右邊就是一座炕,炕上一張小桌,兩個蒲團。桌上一瓶燒酒,兩個杯子。
一樓大廳裏擺了八、九張不大的桌子,都坐滿了人。明悅看着裏面人吃得津津有味,聊得熱火朝天的模樣,也是食欲大增。趕緊上了二樓在包廂外的一張長桌邊坐下,等人來。
坐下之後,明悅才又發現,兩邊的壁紙都是貼的東北人的某個生活截面。有烤乳豬的,有破冰釣魚的,有在炕上吃着什麽的。
畫上人的臉都有一坨正常的紅色,像節日裏畫的大頭娃娃的笑臉上的紅一樣。穿着臃腫,大棉襖,厚氈帽。笑起來整個身子縮成了一團,卻不難感覺到裏面的幸福感。
“明悅。”
樓梯口傳來韓小媛尖細的聲音,今日倒是無妝出場,看起來清秀了不少。讓明悅也覺得眼睛好受了些。
“你來了。她們呢?”
本以為就她一人先來,不想後面還跟着兩人。一聽明悅詢問,笑嘻嘻地調侃:“怎麽?你這麽快就想我們了?我們不是早上才見了嗎?”
“切,自戀!我只是餓了想快點吃飯而已!”明悅也笑着回過去。兩人鬧騰的時候,大家都走過來落了坐。
一旁的服務員很有眼力地趕緊過來問四人點餐。四人都不拘束,一人點了一個,又商量了兩個,很中規中矩的,五菜一湯。
點了菜四人又開始聊開來。聊着聊着不免又說到了早上的比賽。好在明悅已經想通了,更有樓錦的特殊開導 ,此刻也是和三人笑笑鬧鬧的不甚在意。
而其他三人看明悅是真的沒事了,也放開了說。說她們以前和王明舞打辯論賽時出糗,說王明舞她們也幹過不少傻事。說着,笑着,四人鬧成一團。
年輕女孩兒們的笑聲是這夜晚的風鈴,讓餐館裏不少人為之側目。感嘆年輕真好的同時,也看着養眼的美女們。
吃飯吃到一半,木質樓梯又響起了“嗒嗒”的腳步聲。這一次,腳步聲很亂,人很多,輕、重、緩、急的都有。
還沒見人,一連串寒暄客套的話就都蹦進了明悅等人的耳裏。讓四人齊齊轉頭,向聲源處看去。
“今日叫大家出來吃飯沒什麽特別的原因,就是最近兩周為了比賽的事情大家都挺忙。我想着也該出來放松放松,吃頓好的,接下來讓我們的工作越幹越好。”一個陌生的男中音招呼着。
“前兩次的普選都算完成了,還剩十六支隊伍,接下來可以直接加快進度,十六進八,八進四,然後半決賽,四進二,最後總決賽,兩個星期之內結束。你看怎麽樣?”汪遠生的聲音在樓梯口想起。
明悅一眼就看見了随他一起上來的白色襯衣,然後就不再轉眼,側耳聽着他們的對話。
“嗯,行,這些事你和我們的副主席商量吧,我半決賽和決賽的時候出來露個臉就行了。”一貫的淡淡的語氣。又好像恢複了那個高冷的老板。
“樓錦,我的意思是你還不明白?人家都想看看咱校辯協的美女主席長什麽樣呢!更何況,你這金牌辯手往那兒一坐,又有多少無知學弟學妹都往你們協會鑽啊。我這是為你們好。”
“我過兩天不也有一場比賽?所以到時候不就能看着了?”
樓錦走到他們的包廂門口,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門口長桌上的四人。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明悅,就進了包廂。
倒是汪遠生,看了看進去的樓錦,又看了看在場的四人,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麽。不過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包廂門擋住了明悅的視線,而後來人的聲音遮掩了其他的聲音。明悅也沒有多大的不高興,又和大家一起吃鬧起來。只是這次讨論的內容,包括了包廂裏的諸人。
四人這頓飯吃得叫賓主盡歡,雖然沒有賓主之分。吃過飯結賬之後就往餐廳外走去。
吃飯是個費時的活兒,出來時,天色已是大黑。不過,餐廳就在學校門口,不會有什麽危險。四人借着路燈光慢慢地壓着馬路。
趙雲婷依然的話少,而韓小媛卻是個話唠,姚夢晨則愛神補刀。明悅總是在三人間調節氣氛。一會兒附和這個,一會兒附和那個。
“嘿!明悅!你到底是幫誰的?”韓小媛又被打擊了!
“當然是和我一邊兒的!”姚夢晨趕緊表示自己的同盟權!
“哈哈哈,我哪一邊都不是,我是老大這邊的!”明悅大笑,卻跑到了趙雲婷身邊站着。
“嘿!你這小叛徒!剛剛還和我一邊兒的!看我不收拾你!”韓小媛跑過去撓明悅的癢癢,明悅繞着趙雲婷打轉,姚夢晨一臉看好戲的樣子。四個人打打鬧鬧地回了宿舍。
一夜好眠。
作者有話要說: 人生總會遇上一個讓你一剎那就心動的人,可這個人或許和你再無交集。你們只是萍水相逢的一瞬間看對了一眼,誰也不知道有沒有結局。
說好十章解鎖,所以,本君送鑰匙來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