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到卧室,施北極斜躺在床上,其實他昨晚就睡了兩個小時,早上回來之後才睡了一會,下午又是起起落落的一天。精神特別疲憊,但意識卻越發得清明。內心一陣躁動,施北極起身走到陽臺上,注視着遠處的點點燈光,點了一根煙夾在手指尖,直至煙灰燃盡,他都未吸一口。閉上眼,五月的北京和煦柔美,風吹在臉上很惬意舒暢,施北極擡手摸了下嘴角的疤,低低地笑了,回憶如潮水般湧來。
他是家裏的老幺,姐姐命運多舛,父母對姐姐投入了太多的心血,男孩子更放養些,他的成長幾乎可以說是野蠻生長,初中的時候打架差點被學校處分,到了高中又因為抽煙被老師抓住差點轉學,但他的成績一直不錯,父母也希望他能收斂一些,所以在他提出想上軍校時家裏一致同意,對于施北極而言,當時只是受了很多電影的影響,以及男孩子心中都有個英雄夢。
上大學的日子很難忘,一群來自五湖四海的男孩子每天一起訓練,一起上課下課打球,他不是沒有動過心,但他記得當時和哲學老師讨論靈魂怎樣才算自由時,那位老師說了一句話至今讓他印象深刻。他說英國詩人約翰克萊爾說過,我躺卧的地方既不擾人,也不為人所擾,身下是草,頭頂是蒼穹。這便是自由。
他渴望随性不羁的生活,不想有太多的束縛和牽絆,所以畢業後他來了北京。他第一次知道趙晗晨是他姐姐施北淩告訴他的,她說她打算再婚了,對方有個女兒,叫趙晗晨,剛上高三。那年過年回家他還在他姐的手機上看了這個姑娘的照片,眉眼彎彎,一頭短發,穿着一身藍白相間的校服,嘴角微抿,但那雙眼睛卻一下子吸引了他,不像十六七歲那種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眼眸雖清澈透亮,但卻有一種若有似無的冷靜在裏面,整個人顯得大方內斂。
又過了大半年,高考結束的第二天他第一次真正地見到了晨晨,她比上次照片裏瘦了些,也長高了不少,沒戴眼鏡,本人比照片上顯得有活力些,她和他握手時指尖微微掃過他的手心,有點癢,他趁機細細地觀察了她的眼睛,不似丹鳳眼那樣明媚,是很飽滿的杏眼,炯炯有神。他聽到她叫他“舅舅”,他一時竟有點反應不過來。
吃飯的時候她就坐在他旁邊,他發現這個“小外甥女”愛吃肉,愛吃辣,這口味可真不像南方人,所以他下意識地把那幾樣她愛吃的菜轉到她面前。突然吃到一半,她跑了出去,他略帶疑惑地看了眼她急匆匆的背影,難道是剛才辣的吃多了?
過了好一陣還不見她回來,施北淩讓他出去看看,他走出去找了個女服務員幫忙去衛生間找一下,服務員走出來說了緣由,他有點手足無措,他有過女朋友,但也沒有買衛生巾的經歷啊。
然後他去便利店買了個看着比較貴的的牌子,讓服務員遞了進去。
等到晨晨走出來時他也不知道該問什麽,但看着她羞紅的臉和耳垂,竟有些莫名的可愛。回到包間他又“重點”照顧了這個小丫頭,吃完飯回家的路上,施北極聽姐姐和他爸媽說起趙晗晨,從小獨立有思想,母親忙于事業對女兒疏于照顧,但長得很周正乖巧,施北極聽到姐姐重點誇獎這個丫頭特別懂事,他心想,一個十八歲女孩子的懂事都是童年的不圓滿吧。
他第二次見到她是在賈木宸的聚會上,他配合着她裝作不認識的樣子,看着她手足無措略帶驚恐的表情,挺想逗逗她的。那晚趙默晨的幾個朋友都喝多了,最後只能由他送她回家了,坐在車上,他感受着身邊這個小丫頭渾身散發的氣息,竟讓他有點煩躁,所以他一直閉着眼睛讓自己假裝睡着。
沒過一會就到她家樓下了,他送她上去,他發現這個小丫頭有好幾次都差點直呼他的名字,其實他想說,叫我的名字吧,不用拘泥于其他。他發現她也很喜歡看他的眼睛,每次都盯着看,毫不掩飾,等他望回去時才着急地收回眼神,等他回到家,洗完臉他還站在鏡子前細細地看了下自己的眼睛,沒什麽特別之處啊,不知道這丫頭看什麽呢。
第二天他就回北京工作了,姐姐施北淩領完證的第二天給他打電話,說已經領了證,搬了新房子,他突然又想起那個小丫頭,随口問了一句晨晨最近怎麽樣?施北淩突然笑了,說這丫頭昨天還問我你去哪了,你們倆還挺惦記對方的,施北淩又說這丫頭報了北京的學校,到時候還要他多照顧些。
挂了電話他竟然有想回廣州的沖動,他嘲笑自己或許是最近太忙了吧,有點毛頭小夥的感覺,但那天下班回家的路上路過手機店,他還是進去給她買了部手機,就當做高考禮物吧。
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他早早地就在看時間,六點剛一過他就給姐姐施北淩打了電話,得知她考上的消息,他有點莫名其妙的開心。又過了幾天他母親打來電話催婚,說一個老同事家的姑娘回國了,讓抽空回來看看,這一次他破天荒地答應了,和同事調休了幾天就坐上了回廣州的飛機。
回去的第二天他母親就幫他約了和那個姑娘吃午飯,早上他出門的時候母親還特別開心地給他爸說兒子長大了,終于開竅了。其實他出了門就先去了趟超市,買了一堆東西提着就往他姐家走,站在門口敲了半天門都沒人開門,心想這小丫頭真能睡啊,好不容易裏面有動靜了,說了句讓他等下又沒音了。
過了一會門開了,他走進去一看屋內并沒有他想象中的亂,果然是女孩子。等她洗漱的時候他就坐在沙發上看雜志,他聽到他從洗手間已經出來了,但腳步聲并未走進,反而身後灼灼的目光刺得他後背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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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吃飯的時候,她表現得太過于謹慎小心,總是一副怯懦的樣子,偶爾有個小動作被他看見就像上課被老師抓包一樣。這樣的她讓他特別不開心,本來他只打算躲過中午的相親,吃完飯就送他回去,看着她這樣他決定好好和她聊聊,那是他第一次特別認真地對這個小姑娘說話,反複想着措辭,不能說得太重,但要讓她在他的面前放開點。
吃飯的時候他一直和她聊天,聊着聊着他發現這丫頭确實比同齡人要成熟地多,其實是一個內心特別豐富的女孩子,但卻懂得收斂光芒。
得知她喜歡打桌球倒是真讓他驚訝了,本來以為是興趣,但最後才知道起初是為了發洩和調節自己的情緒,之後倒是變成了自己的愛好。聽到她說的那些,他有點心疼,想關心她,保護她。
到了臺球廳她渾身都散發着自信,臉上神采照人,其實他打得也不賴,但那天不知為何發揮得差強人意。等走出臺球廳已經到晚飯時間了,又回家吃了方便面,其實他壓根不愛吃泡面,平時加班迫不得己才吃一桶,但看着這丫頭好不容易和自己相處地好了點,就沒打擊她。吃完飯又聊了一會他便開車回家了,回去免不了被他父母一通念叨,但第二天他就又回北京了。
再見到她是在兩個月之後,她一出機場他就看見了,頭發長長了,人也變漂亮了,但她好像又開始羞澀了,他內心有點失落。
一回到家這丫頭就流鼻血了,他幫她清洗,手指觸摸着她的皮膚,嫩滑細膩,有點不舍得離開。半夜他出來喝水,看見這丫頭睡在沙發上,手裏還拿着一本心理學的書,他看着她,透過窗戶灑進來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微微靠近連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內心嘆道,真是小小一只啊。他叫醒她回房間睡,看着她懵懂的樣子他的語氣不自覺地染上一層寵溺。
第二天晚上他們去吃了東來順的涮羊肉,看着她吃撐揉着圓鼓鼓地肚子,就想逗她樂一下。到了家他借口要帶她消食,其實他是有些話想單獨和這丫頭說說,上次他姐姐結婚他沒來得及回去,有些事還是得早早做準備。
那晚他們聊了很多,這個小姑娘的成熟比他想象地更甚,她越是懂事他就越心疼她,看着她哭了他內心自責內疚,或許不該和她說這些,她這個年紀又何必承受這些呢,可他總想讓誰都不要受到傷害,無論是施北淩,還是晨晨,所以提前做能想到的預判。他擁她入懷,看着她在他懷中哽咽,他只有不斷地安慰她才能抵消心中的愧疚。
他姐臨回去的前一晚單位有點事,等他再回來都已經早晨六點了,他累極了,躺在沙發上就睡着了,有人靠近他他都不知道,但他突然感覺有個人的呼吸離他很近,他猛地睜開眼,是她。她還沒來得及收回的手舉在半空,他看着她,內心突然有種莫名的情愫發酵,他努力克制自己,看着她匆忙離開的背影,他想一定是因為一夜沒睡,太疲憊了吧。
從機場回來的路上是他第一次聽她唱歌,沒有伴奏,她的聲音是那種略帶沙啞的低沉,本以為她這個年紀喜歡的歌手都是偶像派的,這又讓他驚訝了,聽她唱完歌,他感覺到她在看他,但他竟有點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回到家他就去睡覺了,本打算睡一會起來送她回學校,醒來看見她留的字條,她已經自己回去了,他有點失望。
之後的一段時間他很忙,還去了趟外地出差,回到北京交接完工作就給她打了電話,一接電話才知道她感冒了,他連忙開車過去找她,看見她的那一刻感覺還好,但又很生氣,自從開學也沒給他打過電話,連一條信息都沒有,結果還把自己折騰生病了,即使生病了也不聯系他,所以他就冷着她,等着她自己意識到錯誤。
但他好像又用錯了方法,她又哭了,質問他為什麽不理她,看着她哭了他一下子就軟了,耐心地哄她吃飯,刮痧,甚至還給她講了童話故事,他才知道,那是這個丫頭第一次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