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期末考試終于結束了,每個人都即将踏上回家的旅程,盡管複習的過程痛苦而漫長,但宿舍的幾個人成績都還不錯。陳嬌在考試結束後就急匆匆地離開學校了,我和蛋姐都是後天十九號的票,崔夢和朱彩樂是明天十八號的票。經過一個學期的相處大家的感情都非常好,盡管各自有些小習慣小毛病,但無傷大雅,相處得很融洽。
李小瑩今晚也沒回家,收拾好之後大家便躺在床上開始聊天。
“崔夢,你男朋友叫什麽啊?快給我們講講你們的戀愛史呗。”蛋姐笑嘻嘻地八卦。
“就是,給我們說說,每次提起你都害羞,今晚必須說必須說。”李小瑩一咕嚕翻身爬起來。
“好好好,我說,我說,都別激動。”崔夢笑笑。
“說的詳細點哦,姓名年齡籍貫,家裏幾口人等等……”朱彩樂打趣道。
“好啦,給你們說。他叫□□賓,是我高中最後一任同桌,我們是高三第二學期在一起的。”
說到這,大家一起驚訝地“啊”了一聲。
“別激動,聽我繼續說。”崔夢說。“那時我的身體不好,再加上高三的緊張壓力,偶爾會有心率不齊的毛病,第一次發病時我全身微顫,渾身無力,他發現後抱起我就往校醫室跑去。我記得那天天氣特別冷,我看着他因為急速奔跑而通紅的臉,第一次發現他那麽好看。之後我還斷斷續續的犯過幾次,去醫院也查不出原因,每次休息二十分鐘左右就好了,因為他是我的同桌,我爸媽就通過老師找到他,拜托他平時多留意我,有什麽情況盡快通知他們。他屬于那種很耐看的男生,身高一米七六,寫得一手好字,尤其是毛筆字,上高中時還得過獎,喜歡踢足球,喜歡搖滾音樂,慢慢地我們就在一起了。”
我們幾個聽得入迷,蛋姐驚呼:“哇哦,好浪漫啊,那誰先表白的啊?說什麽了?”
“表白嘛,是他先的。有次我身體又不舒服了,他送我回家,到我家樓下時他突然抱着我,語氣哽咽的說,‘崔夢,你真讓我心疼,我想一直照顧你,可以嗎?’我沒有猶豫就答應了。其實我們雖然是高三在一起的,對于成績還真沒影響,反而起了一些積極的作用,他的數學比我好,我的英語比他好,高考之後報志願我們也是糾結了很久,考慮了衆多方面的原因,才決定我來北京,他去廈門。”
“真浪漫,就是異地戀辛苦一點。”我倍感憐惜。
“是啊,但我相信感情可以戰勝一切,他說等他畢業了就來北京。”崔夢的語氣中充滿了堅定。
宿舍夜話之後大家都沉沉地睡去,我睜着眼看着天花板,我承認自己有點羨慕了,羨慕他們的感情,互相愛着,互相思念,互相許諾未來,即使見不着,不能時刻在一起,但你知道有個人一直想着你,而你不管做任何事,也在想着他。
許多年後的我再和崔夢說起我今晚的感受時,留下的都是無奈地嘆息和回不去的曾經。
爸爸的電話在十八號中午打來,“晨晨,家裏暴雪,你先在北京呆幾天吧,去舅舅那邊呆着,別着急坐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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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這麽嚴重嗎?那你和施阿姨呢?家裏還好嗎?”我着急地問道。
“我們沒事,公路封了,鐵路很多條線路都在搶修,航班大面積取消延誤,你別着急回來,等情況好點了再回來。”
“行,我知道了。”
挂完電話施北極的電話就過來了,“我馬上到你們學校門口,你帶好東西下來,你先去我那住着。”
“哦,好。”
到了施北極家後,我遲疑道:“那個,我住這會不會不方便?我暫時還可以住宿舍的。”
他笑着摸摸我的頭說:“小姑娘,瞎想什麽呢?好好住着。”
“不是,旭茹姐……”我支支吾吾說。
“與她有什麽關系?”
“她不來這邊住嗎?”
“你這小孩,一天瞎想什麽呢?”說着他橫了我一眼,“把東西提進去,準備吃飯。”
“哦。”
在施北極家的幾天我不是睡覺就是看電影,閑的發慌。巧合的是那幾天他似乎很忙,每天都是很早出門,很晚才回家,除非我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看劇時才會和他見一面,否則一天都不會看見他,但我每天醒來都會在茶幾上看見他給我留的錢,有時還會有小字條啥的,叮囑我吃飯,叮囑我出門帶手機,叮囑我有事就給他打電話之類的。
這晚我正在看英國的一部愛情輕喜電影《四個婚禮和一個葬禮》,這部電影打破了舊日的傳統婚姻觀,重新定義婚姻僅為一種形式。兩個人可以永遠相愛,永遠在一起,但可以永遠不結婚。當我正看到查爾斯與凱莉在蓋諾斯的葬禮上相遇時,開門聲響起。
“這麽晚了,還沒睡?”施北極邊鎖門邊問我。
“你回來啦?沒呢,白天睡多了。”我的語氣中有着不易察覺的撒嬌,甚至少了一份對長輩的尊重。
“嗯。”施北極坐到沙發上,身上散發着淡淡的酒氣。
“你喝酒了?”
“嗯,喝了點。”他捏了捏眉心,似乎有點累。
“那就休息吧。”我伸手打算關電視,他說:“沒事,坐一會兒吧。”
“哦,我幫你倒杯水吧。”
我起身幫他倒了杯水,裏面加了半勺蜂蜜,以前爸爸喝了酒回來我就是這麽做的。
我将杯子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他說:“謝謝,坐着看吧。”
施北極就坐在離我一米遠的地方,我的鼻尖都是他身上微弱的酒氣,仔細聞還混合着一絲煙草味,強烈的男性荷爾蒙氣味讓我心神一陣慌亂,放佛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我坐在旁邊盡量平複心緒繼續看電影,查爾斯在葬禮之後決定和漢娜結婚,但當他得知凱莉離婚的消息時心神大亂,最終在牧師面前說出了真心話,拒絕了漢娜。結局中兩個人在雨中緊緊地擁吻,并約定“永遠在一起,但并不結婚”。
“電影不錯,但不符合中國人的傳統。”施北極淡淡地說道。
畫面中的兩個人還在深情接吻,施北極的一句話拉回了我的思緒。
“是不符合,但可以存在。”我喝了口水緩解了下自己的心情。
“嗯?”施北極略帶疑問的轉過頭望着我,微帶酒氣的眼神透亮而迷人。
“不是每一個人都會愛上一個一定能結婚的人。”
“你覺得什麽是不能結婚的感情?”
“是超過婚姻需求的愛情。”
“哈哈,你這個小姑娘啊,想法還挺多。”施北極突然笑起來。
“那你覺得什麽是愛情?”施北極接着問。
我沒有笑,也沒有因為他的話不好意思,神色凝重地問道:“你聽過泰戈爾的一句名言嗎?”
“什麽?”
“無論你走得多遠,我的心總和你連在一起,無論黃昏的樹影有多長,它總是和樹根連在一起。”
我緩緩地說出這句話,施北極正要開口說話時我又打斷他,“電影裏馬修在葬禮上念了一首詩讓我印象特別深刻,其中有一句是‘他曾經是我的東,我的西,我的南,我的北’。你剛剛問我什麽是愛情,我覺得愛情就是這樣,你是我的東西南北,而我恰好在你的坐标裏。這就是我認為的愛情,婚姻并不是愛情,這個世界不是很美好,但我希望愛情是讓我在這個不美好的世界堅持活下去的力量,是我的東西南北,我的一切。”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電影的片尾曲還在徐徐播放,我說這些的時候眼神一直盯着施北極,他一手扶額,一手端着水杯,專注地聽我說完。
我看着他微閉的嘴唇,因為酒精的緣故,嘴唇有點泛紅。他也一動不動地看着我,眼神溫柔幹淨,放松下來的施北極慵懶的讓人沉淪,對,就是沉淪,他就這樣懶懶地坐着,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光一雙眼睛就足夠讓我深陷其中。
“我們認識多久了?”施北極突然開口問道。
“半年。”
“只有半年嗎?可你的變化為什麽這麽大?”
“我的變化?”
“不一樣了,你的眼神變了,你整個人的氣場變了,你的……總之很多,現在的你應該會吸引很多異性的。”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我脫口而出,問出了內心深埋的一句話。“旭茹姐那樣的嗎?”
我承認我有點僥幸心理,如果在平時,我肯定不敢這樣去問,但今晚他喝酒了,思維或許沒有平時那樣清楚。
“我不知道,或許吧,至少沒有你剛才說的那麽濃烈。”
“所以……你會和她結婚嗎?”
他沉思了幾秒,“沒想過,或許吧。”
其實我還有很多想問的,但看他的神情有點累,便說道“睡吧,看你挺累的。”
“嗯,睡吧,小姑娘,晚安。”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臉上的微笑動人而随意,梨渦時隐時現,頭頂的燈光灑向他的臉龐,襯得他整個人溫暖而柔和。我腦海中閃現《詩經》中的一句話:言念君子,溫其如玉;在其板屋,亂我心曲。而施北極就是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