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叮咚,叮咚…”
我睡得迷迷糊糊,聽見外面門鈴聲想起,立馬用被子蒙住了頭,喊了聲:“爸爸,有人敲門。”過了一會門鈴聲繼續響着,我才想起爸爸和施阿姨在三天前就出發去巴厘島旅游了。
我穿着睡衣耷拉着拖鞋走到門口,問了句:“誰啊?”
“是我,施北極。”外面的人答道。
腦袋反應了兩秒立馬清醒了,急忙說:“等下,等下。”
我趕緊跑回卧室換了一身比較正式的家居裝,順了兩把頭發,然後跑過去打開了門。施北極提着兩大袋子東西進門,看了我一眼說:“十一點多了,還睡着呢?”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随即關上了門。
今天的施北極不像前兩次見他穿的那麽正式,一身休閑裝,板鞋,頭發也沒有用發蠟梳上去,零散的蓋在額頭上。
我站在門口看着他把東西提到餐桌上放下,轉過頭對我說:“愣着幹嘛?快洗漱去吧,洗完我帶你出去吃飯。”
“嗯”。我連忙進衛生間洗漱。
洗漱完出來看見他正坐在沙發上翻着雜志,雙腿交叉,一邊手肘撐在沙發扶手上,雜志放在大腿上,另一只手翻着,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頭頂,将濃密的頭發映成深咖色,他的皮膚屬于不黑不白的,脖子外面露出一截黑色的帶子,挂飾藏在短袖下面,手腕上帶着一款我沒見過的運動型手表。
我站在身後愣愣地看着,莫名覺得這一幕散發着浪漫的氣息。
“看夠了沒?不餓嗎?換衣服出去吃飯了,我餓了。”正看得出神,施北極的聲音打斷了我。
整個說話的過程他只有翻雜志的動作,身體都沒轉過來一下。我有一種考試作弊被抓包的羞愧感,在他身後狠狠地瞪了幾眼,就回卧室換衣服了。
等我換好衣服走出卧室,他正站在窗邊開着窗戶抽煙,我喊了聲“舅舅”,他轉過身将煙蒂掐滅在煙灰缸裏,拿起茶幾上一個盒子對我說:“這是送給你的手機,裏面存了我的手機號,有什麽事你可以随時找我,我基本上都在北京,還有冰箱裏給你放了點吃的,記得按時吃飯。”
我拿着他遞過來的手機盒,那是一款諾基亞N76手機,之前我在廣告上看見過,看手機盒他給我選的是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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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舅舅。”
“不客氣,走吧。”
跟着他下樓上車,他問我:“有什麽忌口嗎?”
我搖了搖頭。
一路上我倆都沉默着,突然他的手機響起,他直接把手機扔給我:“你接,我開車呢。”我一看是姥姥。
當我接起電話,還沒出聲時就聽見姥姥的聲音響起:“施北極你在哪呢?明明約的是十一點半,現在都十二點了,你要把我氣死啊…”
我轉過頭去看施北極,隐約看見他嘴角的笑意,梨渦若隐若現,眼角都上翹了,似乎有一種“你能拿我怎麽辦”的樣子。
等到電話那頭的姥姥罵完,我才出聲:“姥姥,是我,舅舅在開車接不了電話。”
姥姥愣了幾秒說:“晨晨啊,你怎麽和舅舅在一起呢?”
我不知道怎麽回答,轉過頭向施北極投去求救的眼神,可他似乎完全不在意,我氣急,對姥姥說:“舅舅來給我送東西,現在帶我去吃飯。”
“好吧,那就讓他帶你去吃吧,晨晨你明天過來家裏吃飯,姥姥給你做好吃的。”
“知道了,姥姥再見。”
挂完電話,我對施北極說:“舅舅,姥姥讓你去見什麽人,你把我放在前面路口就行了,我自己去吃吧。”
“我帶你去吃。”施北極臉上表情淡淡地說。
“可是,姥姥…”
他打斷我的話,“我說我帶你去吃,聽我的。”
我看着他有點生氣的樣子,沒再吱聲。心想脾氣真大,我又沒惹你。
他帶我去了一家韓國料理,點菜的時候他将菜單遞給我,我看了半天就點了一份石鍋拌飯、一份三文魚壽司,他看我點的微皺了下眉,又加了很多菜。
這是我和施北極單獨吃的第一頓飯,我有點不習慣,所以吃得很少,他擡頭問我:“不喜歡吃嗎?
我連忙擺手說:“沒有,喜歡。”
他說:“那你為什麽吃這麽少?”
我低着頭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看我不說話,放下筷子,開口說:“趙晗晨,擡起頭看着我。我只比你大九歲,你今年十八歲,我二十七歲,輩分上我是你的舅舅,但你能別老一副唯唯諾諾戰戰兢兢的眼神看我嗎?我的心态尚屬年輕,人也很豁達,和你的代溝應該不會很大,相反你與我溝通應該比跟你爸,跟我姐溝通更輕松,我既不會像他們那麽死板,也有比你多的人生經歷,能給你很好的建議。你可以和我肆無忌憚的開玩笑,和我聊天,不要總是點頭搖頭,說話就一兩個字。現在只有你和我,你甚至可以不用叫我舅舅,我都不會介意,你能放松點嗎?別這麽拘束可以嗎?”
我被這一大段話說得有點懵,看着他臉上真摯的表情,我又點了點頭。
這次他突然笑了,是那種很肆意誇張的笑,邊笑邊擡手摸了摸我的頭說:“真是個傻姑娘啊。”
慢慢地我被他的笑感染,坐在對面也笑了起來。
之後他一直在找話題和我聊天,他問我最近看的電影,問我最近聽的歌,問我對大學的憧憬等等。
我在他的引導下話逐漸變多了,我告訴他我在看《越獄》,他說他也看,他說他最喜歡林肯的弟弟邁克爾,和我讨論了很多劇情觀點。他告訴我一些他上學時的事情,說他們當時訓練有多辛苦,被扔到野外時三天兩夜幾乎沒合眼,說他們宿舍發生的趣事,很多很多。
他說那些的時候眼睛裏閃着明亮的光,語氣中雖未顯露出懷念之情,但他不同于以往的明媚出賣了他的心緒。他一定很想念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景,那個介于成熟與稚嫩之間的年紀。
吃完飯一點多,施北極問我:“平時都喜歡幹嘛?”
我說道:“這幾年學習這麽忙哪有時間出來玩,有時候累了就去打打桌球放松一下。”
他似乎被我的回答吓到了,一臉詫異的看着我。的确,我喜歡的這項活動與我這個人完全不符。
他看了我一會說:“能給我說說你為什麽喜歡臺球嗎?”
思緒回到幾年前,第一次看別人打臺球是在初一,學校對面的小賣部老板在門口擺着兩個桌球臺,吸引了很多小男生去玩,那些男孩子的身高只比桌球臺高一點,瘦小的胳膊拿着臺球杆似乎也很吃力,但他們每個人都玩得特別激動,每進一個球就激動地大喊,有時放學了我會借機去小賣部買東西看他們打,看着看着也了解了很多規則,但從來沒有自己上手打過。
直至初中畢業,父母離婚,母親離開的那天我心情很低落,一個人在街上走着走着突然看見旁邊立着一個牌子“黑八桌球”,腳步不由自主地就停了下來。在門口站了很久,一個小哥哥從裏面出來對我說:“小妹妹,你找誰嗎?”
“我想玩。”我的聲音中夾雜着怯懦,但卻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堅定。
小哥哥似乎驚訝了下:“你才多大啊?你會嗎?”
我沒有說我看別人打了很多,自己沒玩過。我說:“我會。”
小哥哥似乎被我臉上堅定的表情逗樂了,笑呵呵地說:“行,你會打那就進來吧,你要真會玩,今天就免費。”
我跟着小哥哥來到桌球臺前,他遞給我一把臺球杆,我認真的回想別人玩的樣子,支好手,架好杆子,小哥哥看着我的動作點點頭,“看着好像還真會啊。”
我似乎一下子被激勵了,揮動胳膊出杆,結果......完美地滑杆了,白球動了大概十厘米就停了下來。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小哥哥在旁邊“哈哈哈”大笑。
邊笑邊說:“來,看你這麽有興趣,我教你吧。”
之後這個小哥哥就從架杆、瞄準、擺動、出杆各個環節教我,剛開始只是鍛煉我手臂的力量,保證出杆要直。
那天我在桌球室裏呆了兩個多小時,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臨走前小哥哥對我說:“我叫蔡亮,下次來了我還教你。”
我說:“我叫趙晗晨,謝謝你,有空了我就來。”
從桌球室出來我覺得心裏的陰霾都沒了,從內到外地輕松。
之後一有時間我就去,在蔡亮的指導下我逐漸學會了高杆、縮杆、跳球、偏縮等技巧,我也越來越愛臺球。還清楚地記得我打進第一個中袋球、底袋球時有多高興,慢慢地我也摸索出很多延伸技巧,比如反袋球、弧度球等。當我每打進一個球,似乎就把不開心全部釋放掉了,将自己的不開心全部都放入每個球袋裏。
我給施北極講完這個故事,長呼了一口氣,恐怕這是我們認識以來我說的最多的一次。
他笑意吟吟地看着我:“走,帶路,去黑八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