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爸爸和施阿姨領證的前一晚下了點小雨，早晨的空氣中還散發着泥土的沁香。臨出門前爸爸的表情顯得很緊張，一直問我該打哪個領帶，我拿過他手裏的領帶，笑呵呵地對他說：“別打領帶了，那樣太嚴肅了，這樣就挺好了。”說着我擡手幫爸爸整理襯衣領子。
爸爸突然拉着我的手說：“晨晨，這些年對你一直有所虧欠，沒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庭，眼看着你都長這麽大了，希望以後我們可以和施阿姨一起好好生活。”爸爸說着說着就眼眶泛紅。
我從小最不喜歡各種煽情的事物，無論是電影電視、小品小說廣告，亦或是說話，總讓我覺得很難為情。
“好啦好啦，老爸，我們都好好的，今天是個好日子啊，趕緊去接施阿姨，來不及了，小心路上堵車。”我立馬攔住老爸的話，說完就拉着爸爸出了門。
其實爸爸要說的我怎麽會不知道，很多情緒放在心裏就好，放在記憶中就好。畢竟春榮秋落，感情永遠都是內心最柔軟的部分。
到了民政局之後我在外面等他們，過了一會兒他們便出來了，爸爸的右手拿着兩張結婚證，左手輕輕地牽着施阿姨，兩個人的臉上都帶着淡淡的笑，看似沒有多麽熱烈，但卻足夠安心。
爸爸和施阿姨都不是喜歡熱鬧的人，商量着兩家人一起吃個飯，舉行個簡單的儀式，然後帶我一起出國玩一趟，就當是他們的新婚蜜月旅行。
中午的時候兩家人又聚到了一起，這次比上次的人多點，還有一些叔叔伯伯姑姑阿姨之類的，但施北極不在。
席間，爸爸牽着施阿姨的手，鄭重地對施阿姨的爸爸媽媽說：“爸，媽，今後我會和北淩一起好好孝順你們，北極經常不在家，你們就把我當親兒子一樣，需要我就随時開口。我也會好好愛護北淩，替她遮風擋雨，給她一個溫暖的家。”
爸爸的這番話讓我紅了眼眶，看似每一句都很普通，但人到中年，重拾對愛情的渴望，重建一個家庭，對爸爸，對施阿姨，都是一件非常需要勇氣的事。
之後我也端着茶敬了施阿姨的爸爸媽媽，爸爸在我旁邊給我說：“叫姥姥姥爺。”
我輕聲喚了聲：“姥姥，姥爺。”
或許是因為老兩口這麽大年紀還沒有孫子的緣故，從第一次見我就對我甚是喜歡，高興地答應着，還掏出兩個紅包放在我手裏。我知道這都是習俗，便沒有推辭，道過謝之後就接受了。
過了一會兒，我走到施阿姨旁邊，端着茶鄭重地對施阿姨說：“施阿姨，謝謝您。”
雖然只有短短的六個字，一說出口我的眼睛就開始泛紅，但我相信我想說的她都明白，她都懂。我感謝她的出現讓爸爸的生活變得幸福，感謝她願意進入我和爸爸的世界。
她看着我的眼睛，輕輕地擁抱了我，摸着我的頭發對我說：“是我該謝謝你，晨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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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我們都會心一笑。
之前爸爸在離施阿姨娘家比較近的地方新買了一套房子，吃完飯我和爸爸施阿姨一起回家收拾東西，打算今下午就搬去新房子。
我的東西不是很多，出門前我轉過身，站在門口看着空空如也的房間，抱着那盆仙人掌，內心有點波動。這間房裏的一寸寸都承載着我的孩童年少，青春萌動，還有我和媽媽之間的回憶，如今，真的要離開了反而有點不舍。
坐在車上，我突然想起周傑倫的一首歌《一路向北》，裏面有句歌詞，“我加速超越，卻甩不掉緊緊跟随的悲傷”。其實連我自己都搞不懂我在悲傷什麽，只是覺得內心裏的某處在慢慢下沉。
“施阿姨，今天怎麽沒見舅舅？”我突然出聲問施阿姨。
當我問出口之後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完全是一句未經大腦的話。
我立馬說，“我就…突然想起了…随口問問…沒事的。”
施阿姨笑了笑，出聲道，“北極回北京了。”
“啊？回北京？”我問。
“是啊，他在北京工作，偶爾回來。”施阿姨說。
我“哦”了一聲。
施阿姨繼續說：“你不是報了北京的大學嘛，以後有什麽事可以直接找你舅舅。”
我默不作聲地點點頭，獨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新房子在十六樓，比老房子大，我的卧室靠南，書桌旁有一個飄窗，窗戶邊可以看見對面街道的一所小學，操場上一群小男孩正在踢足球，旁邊一群小女孩踢毽子、跳房子、跳皮筋，想起自己離這段時間已經很遠了，甚至已經記不起當年一起玩的小夥伴的樣貌。
正看得出神，施阿姨的敲門聲響起：“晨晨，看房間裏還需要什麽，我給你去買。”
“不用了阿姨，挺好的，謝謝阿姨。”
“那行，你先收拾東西，需要幫忙你就喊我，你爸爸也忙了一天，我去做飯。”
我笑着點了點頭。
用刀子把一個個箱子劃開，我先将急需的東西拿出來收拾，仙人掌還是擺在桌角邊。然後将衣服一件件地放進衣櫃，因為上學一直穿校服的緣故，衣服也沒有多少，不一會兒就都收拾差不多了。
六點的時候施阿姨喊我吃晚飯，爸爸從旁邊壁櫃裏拿出一瓶紅酒，給我也倒了一杯，邊倒邊說：“晨晨已經十八歲了，可以喝一點啦。”語氣中盡是寵溺與幸福。
落座後，爸爸舉起杯說，“今天我們搬家了，我們一家人以後和和氣氣的，好好過日子，希望晨晨可以順利地考上大學，我們都身體健健康康的，越過越幸福，幹杯。”
我和施阿姨笑呵呵地一起舉杯。
吃飯的時候爸爸一直給我和施阿姨夾菜，施阿姨說：“你別老給我們夾啊，你快吃啊。”
爸爸笑眯眯地喝着酒，說：“看你們倆吃的開心我就開心啊，哈哈哈哈。”
我心想真是個傻爸爸。
吃完飯我們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吃水果，商量蜜月旅行的事宜。
爸爸先開口說：“我和你施阿姨商量着等你成績出來錄取确定了之後再去，至于想去哪我們都尊重你的意見。”
我連忙擺手說：“別啊，老爸，我是這樣想的，旅行我就不去了，你和施阿姨去，我不能當電燈泡啊。”其實之前我就有這個想法了，只是還沒說。
施阿姨拉着我的手說：“傻孩子，怎麽能是電燈泡呢？我這麽些年一直沒有孩子，你現在就是我的孩子啊，帶着孩子一起玩本身就是父母很享受的事啊。“
今天真是淚點低，施阿姨的幾句話又讓我想哭。熟不知我的身邊也缺少一個母親的角色很交了。
爸爸也說：“就是啊，一起去吧，把你一個人放家裏我們也不放心。”
我擦了下眼角溢出的淚，擡起頭對爸爸和施阿姨說：“不了，施阿姨，你和爸爸去吧，我希望你們有屬于你們兩個人的回憶，以後我們一起玩的時間還有很多，但這次我希望只有你們兩個人，我會把自己照顧好的，守着家等你們回來。”
從小我就是一個很獨立的女孩子，看似話不是很多，但熟悉的人都知道我的脾氣很倔，自己決定的事不會輕易動搖。
爸爸看我這樣也就沒在勸我，對施阿姨說：“孩子說的也對，那就咱倆去吧，以後再帶她出去玩。”
大家都累了一天，決定好之後就回房休息了。
終于到了22號這一天，下午六點出成績，爸爸和施阿姨都早早地請了假，在家着急地等待着。相比起來我倒是輕松很多，抱着一盤水果看美劇《越獄》第二季。電腦是這次搬家新換的，比之前的網速快了很多。這一年為了備戰高考一直沒時間刷劇，現在第三季都快播了，我還在追第二季。我最愛裏面的林肯，這位27歲的英國人，擁有185cm的身高，結實勻稱的肌肉，性感的絡腮胡碴，襯衫上面解開的四個扣子露出隐隐的胸大肌，渾身散發的荷爾蒙氣息，真是很吸引我這個十八歲的少女啊。
正看得津津有味時，爸爸敲門進來了，急匆匆對我說：“快把你的準考證拿出來，剩五分鐘就能查了。”
我看着着急的爸爸隐隐憋着笑，拿出準考證就去客廳和爸爸、施阿姨坐着一起等待。
一到六點，爸爸就把電話塞到我手裏，“快查，快查。”
我聽着優美的女聲在電話筒那邊傳出，按照要求輸入了準考證號，突然我也開始緊張了，聽着那邊讀出我的成績，“語文129，數學140分，文綜…”
我邊聽邊在旁邊的便簽上寫着成績，直至我寫完最後一個數字，放下電話，爸爸激動地抱住了我。“考上了，考上了，我們晨晨考上了。”
我很少見爸爸如此不淡定，包括在和施阿姨的事情上都保持着一貫的冷靜與矜持。施阿姨也拉着我的手說：“真好，晨晨真棒。”
放下電話我發現自己的手心也出汗了，內心松了一口氣，心想真的結束了。
突然電話聲響起，我一看是陌生號碼，施阿姨忙說：“我接，我接，是北極的。”
“喂，北極啊？”
“對，晨晨的成績出來了，考上了考上了。”
“嗯，我們打算出去吃給晨晨慶祝一下。”
“下周出發。”
“行，那你照顧好自己，再見。”
我坐在旁邊攪着手指，聽不清施北極在那邊說的話，只能聽着施阿姨在這邊的回話，心想他怎麽會第一個打來電話啊。
放下電話施阿姨說：“北極那天給我說等晨晨成績出來了告訴他一聲，我這差點忘了，結果他就打過來了。他說他給晨晨買了部手機，過幾天回來的時候拿過來。”
爸爸說：“北極有心了，晨晨記得好好感謝感謝舅舅。”
我在旁邊點了點頭，內心卻升騰起一種異樣的感情，放佛比我剛剛聽到成績還要激烈。
“走吧，我們出去吃牛排去，一起慶祝慶祝。”爸爸開心地帶我和施阿姨出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