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6)
一直暗自替三四皇子暗地裏開展人脈。因為孟城特殊的地理位置,被安屛看中,所謂大隐隐于市,她想着在孟城安家,六皇子就幹脆借着她的酒樓做掩護,收集四皇子‘招兵買馬’的一些證據,在适當的時候,給予四皇子重擊。安屛将那一次的事情當作還六皇子的人情,這人情好不容易還了實在不好再欠,更何況,這幾年也都是靠着六皇子替她遮掩,這才讓秦子洲尋不到她的消息。
當年的事,其實秦子洲也有耳聞。只是當年,他剛剛成親,對公主段瑞芷了解不深,不敢大肆宣揚的去尋找安屛的下落,以免引得段瑞芷反感,反而對安屛不利;第二個,當年他一心韬光養晦,知道安屛被六皇子保護着一時之間不會有危險,他大部分的人手都安排去了宮裏和幾個皇子的身邊,實在沒有多餘的人去各地大海撈針;第三個,孟城發生動亂,案件直接呈送到了皇帝手上,因為是四皇子的人,秦子洲就算知道裏面有六皇子在動作,也不會去關注裏面一個鬧事人到底姓甚名誰,他們這些上層人士只關注最後結果。
再說了,誰也沒有想到,安屛躲起來了也不安分,居然敢去挑釁官府,這是逃兵的做法嗎?這就好像,在千年後,安屛看疼訊新聞,某地爆炸了,她就只會關注怎麽爆炸的,死傷多少,至于死傷人的具體姓名年紀,對不起,實在是記不住。想記住,新聞上也只會記錄下某氏,某人,而不會具體姓名。
這事鬧騰了兩天,最終安屛還是答應跟着商會會長去見見那一位權貴,興許是六皇子的什麽親戚呢?好歹酒樓生意興隆,讓安屛突然之間搬離她也舍不得。
“權貴?在安某的心中,皇親國戚才真正稱得上是權貴吧。”安先生一邊糾正安屛的動作,一邊聽她絮絮叨叨最近遇到的麻煩事。
因為最近事情太忙,安屛已經有幾天沒怎麽運動過了,好不容易得了空閑,又跑來找安先生請教養生的武術,松散一下全身的懶骨頭。
“身子再蹲下一些,大腿要與膝蓋平齊。”
安屛搖晃了兩下,嘀咕:“這跟瑜伽沒有什麽區別嘛。”
安先生問:“瑜伽是什麽?”
“也是一門養生的武術,專門鍛煉身體的柔韌度。”
安先生道:“怪不得你腰力與腿力都很不錯。”在床上那腰扭的,還有腿,啧啧。
安屛沒有聽出他話裏的深意,又跟着安先生練了幾個動作,安先生都一步步的糾正她的錯誤。他說話的聲音很和緩,動作輕柔,在這逐漸炎熱的夏夜裏如一陣清風,吹得人心池蕩漾。
安屛很享受這難得的寧靜,而安先生,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腰臀上,偶爾會從後面欣賞她的挺翹,偶爾又會在側面觀察她胸部的彈性,更多的是以糾正姿勢為名,行吃豆腐之實。
可惜的是,安屛一如既往的大大咧咧,渾然沒有發現他的小動作。沒法子,千年後的她經常招男服務員按摩、洗腳,與男教練一起學習打球、游泳,身體接觸什麽的,實在是太司空見慣了。
為此,安先生又忍不住暴躁:“她為什麽對男人的碰觸都甘之如饴?她不知道自己正被人非禮嗎?她到底懂不懂男女授受不親?”
段瑞芷覺得,某些時候秦子洲很欠揍。
46、養條龍(9)
商會約定權貴談判的當天,寇彬提前到了福祿樓。可巧的是,安先生居然也來了。
安屛笑嘻嘻的看着兩個男人:“哎呀,貴客!”
寇彬:“安屛,你對我總是這麽見外。”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寇彬不再對她稱呼‘安老板’了,這讓一旁的安先生十分不愉。
安屛将背上小書包的安安推到身前:“安先生是來接安安的麽?我今日有要事,沒法親自送她了,還好先生來了。”平日裏都是茵茵親自護送安安去安先生的住處,然後晚上由安屛去接回女兒。
安先生道:“不是,我今日特意來陪你去見那位真正的貴客。”
寇彬立即問:“先生不是教書匠嗎?與我們這些商人一處,會不會污了先生的清貴之氣?”書生與商人,就跟書生與官兵一樣,天敵啊!
安先生很冷淡的回他:“我是與安夫人一起去見貴客,又不是與爾等一處,寇老板請不要自作多情。”
寇彬:“………………”誰對你多情了?
眼看着兩人針鋒相對即将爆發各自的小宇宙,安屛适時的插話,問:“安先生可知曉那位權貴的身份?我們商會的會長一直秘而不宣,想來對方身份十分貴重。”
安先生對安屛那是有問必答,神色也比對上寇彬和緩多了:“聽聞過而已,如果我沒猜錯,爾等此次前去并不能改變什麽。”
寇彬冷笑:“先生也說聽聞過,那敢問那位權貴到底姓甚名誰,背後有什麽樣的背景,居然可以逼得官府将朝廷的土地私下販賣,這要是傳到了皇上的耳中,可是大罪。”
這般針鋒相對,安先生自然不會服輸,只說:“對方是一名女子。”
寇彬步步緊逼:“什麽樣的女子?”
安先生:“身份僅次于當今皇後的女子。”
寇彬倒吸一口冷氣:“長公主?四妃之一?還是……”
“太子妃。”安先生道,眼睛卻一瞬不瞬的盯着安屛。
安屛只覺耳邊突然來了一陣風,将耳廓吹得悶悶做響,那些個沉悶的嗡嗡聲中,有人在嬉笑,有人在打罵,有人在溫柔的喃喃,這些聲音都帶有可以将人拖入回憶旋窩的魔力,讓她恐懼、驚慌、退縮。半響,她才道:“先生說笑吧,太子妃能夠出宮?”
安先生一動不動的站在她的面前,嘴角繃得如一條直線,仿佛說話的人用力超過了那麽一丁點,那條線就會蹦斷一般。他的嗓音降到了極致,極力平緩而溫柔的說:“據某所知,太子妃并不是獨自一人出宮,她的身邊還另有一人,那人才是真正的主事者。”
安屛的身子搖晃了兩下,耳中一切雜音被一個名字乍然敲破,像是沖破了束縛的牛皮鼓,一切情緒都随着破處的缺口從身子的最深處噴湧而出,讓她搖搖欲墜。
安先生快速的探出手扶住了她:“安……夫人,你沒事吧?”
安屛定定端看着面前的男子,有那麽一瞬間,他的面容似乎與記憶中的人相互重疊:“雲……”她張嘴,那個名字幾乎就要從咽喉深處見縫插針的沖了出來,她好像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只覺得面前的人清晰又模糊。
安先生扣着她手臂的動作不由得收緊,安屛倏地一驚,猛然眨眼,幻象沒有了。對面的男子雖然俊秀,卻與秦子洲那拒人千裏之外的俊美有天壤之別。安先生是平緩流動的溪流,秦子洲卻是浸泡在激流旋窩中的銀劍,哪怕是安雲起,也與安先生有很大的區別,安雲起那麽特別,哪裏是安先生無骨的風流可以比拟。
在安屛的心中,安雲起是暗夜裏在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的光。
寇彬已經瞠目結舌,等想通後臉色就更加蒼白:“如此說來,這事當真沒有了絲毫周旋的餘地。太子出馬,這事定然涉及到朝廷的政令,我孟城的商人再如何反對,也改變不了什麽。”
安屛沉默了一會兒,掙脫了安先生的扶持,嘆氣道:“那我也沒有必要去了。”
安先生五指下意識的卷曲,似乎還在眷念方才指尖那熟悉的溫暖,他退到門邊,背對着身後的豔陽晴空,問:“安夫人不想見見太子妃嗎?”
安屛毫不猶豫的回答:“不想見。”脫口而出後又怕對面男人懷疑,幹笑了笑,“我這平頭百姓的,哪裏敢直面皇親國戚,只怕人還沒見着,就把自己的膽給吓破了。”
到底這事已經由不得安屛做主,最初确定了的人選早已報備給了官府,再由官府引薦給太子妃,所以,安屛還是非去不可。
坐在馬車上,看着街道上的店鋪一個落在眼後,安屛一直沉默着。
寇彬早已去了會長的馬車,詢問那位權貴的真實身份是不是與安先生聽聞的相符合。此時的車內,只有安屛與安先生兩人。
突兀的問話再一次響起:“夫人你認識太子妃?”這一次,連姓氏都忽略了,安先生直接稱呼安屛為‘夫人’。
安屛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她眉頭攏着,仿佛有什麽思慮不開的愁緒,聞言搖了搖頭:“不認識。聽聞太子妃是西衡的公主,身份尊貴,我怎麽會見過她。”
安先生輕輕一笑,那笑意在車簾與微風的縫隙裏有着隐秘的殘忍,他繼續問:“那你是見過太子了?”
安屛眉頭一跳,忍不住回頭去看對方。
安先生道:“我猜對了?”
安屛歪着頭,思索了一會兒:“你認識太子?”
安先生一怔:“這話從何而來?”
安屛坐正了身子,單手撐在車的窗棂上,似笑非笑:“先生你自己告訴我的啊。連寇家都猜不出那位權貴的身份,先生卻可以‘聽聞’,甚至直接說出背後主謀之人是太子,這份人脈,嗯,讓我不得不懷疑先生的真實身份。”她俏皮的眨了眨眼,“興許,先生也是個有身份有權勢的人呢!”
安先生短暫的怔仲後,真心大笑了起來:“我以為不會有人發現。”
安屛詫異:“你居然承認了?”
安先生點頭:“自然,我有什麽不敢承認的。其實吧,”他湊近安屛,在對方瞪大的眼眸中輕輕的吐露,“其實,我是太子的門客,你信不信?”
安屛推開那個腦袋,突如其來的感嘆一句:“太子身邊的人果然五花八門,讓我再一次大開眼界啊。”
安先生驚詫:“你還認識誰?”
安屛想了想:“多着了,最有印象的是一個婦人。我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很好吃,而且怎麽吃都不胖。”
安先生:“………”你這羨慕嫉妒的口氣是怎麽回事?你嫉妒那人吃不胖嗎?
“她武功不錯,經常睡在屋梁上,好幾次睡着了翻身差點掉下來。有月亮的時候就睡在屋頂,掀開瓦片跟我談星星談月亮。”
安先生:“………………”你确定那是婦人,不是他手下的某個不要命的貼身侍衛?敢跟他的女人談星星談月亮,不要命了!
“她還心靈手巧,你要什麽她都可以給你弄來。她很會雕刻,曾經雕出了整個村莊,裏面酒樓、茶樓、官道、民居、馬棚還有妓院,栩栩如生,什麽都有。啊,我說要她添一個南館,她答應了,只是我離開之前也沒看見,怪可惜的。”
你可惜的是沒看到南館,還是沒看到她雕刻的裸身男人?
安先生咬牙切齒:“那人是誰,我怎麽沒聽說過?”
安屛道:“說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啊。太子也怪,自己身邊的人都沒有個名號,我平日裏都是叫她張家娘子。”
原來是那個孽障,沒有守護好他的女人,還被他的女人給惦記在了心上,回去後看他怎麽收拾她!
安先生努力壓下心口澎湃的激情,嗯,不是憤怒,是激情。
他露出最為和善的笑容,問:“感情夫人與太子是熟識,能夠得到他門客的庇佑,想來夫人與太子的關系十分親密?”
安屛露出十分怪異的神色,瞄了安先生一眼:“啊,的确很親密。”
安先生:“那夫人你是太子的……”
安屛:“應該說,太子是我的奸夫,嗯,之一!”
安先生:“………………………………”奸夫是怎麽回事?還之一?之二是誰,是不是還有之三之四?
安先生單手撐着額頭,暗暗的砸向車板,忍住,一定要忍住,她這是激将法,不要上當!
等到馬車隊行進到孟城最大的一處山莊門口,衆人紛紛下車之時,安先生隐隐的覺得自己頭疼的毛病又犯了。
山莊大門有重兵把守,依次檢查過衆人的身份,去除了他們身上的利器,這才由着官府的人領路依次進入了大門。過了林蔭大道,遠遠的瞧見朗空下從古木中鑽出來的亭臺樓閣,碧瓦屋檐,過往巡邏的士兵渾身透露出一股子壓不住的血腥氣,讓路過的商人們更是噤若寒蟬。
待到中庭,又有人引了官府之人去偏廳喝茶,安先生并不是商人,自然也被人帶離了安屛的身邊。
寇彬看着安先生的身影脫離了視線,輕聲對安屛道:“那人對山莊很是熟悉,安屛你可試探出了他的身份?”
“他自己說是太子的門客。”
寇彬更是心驚:“安先生來了孟城也有月餘了吧,原來在那時候太子就已經安排人來了孟城探聽情況。”想想自家在孟城的百年家業,忍不住又搖了搖頭。
這時候,安屛反而安了心:“別急,太子并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他既然肯接見我等,想來還是有些後續安排。”
寇彬道:“你錯了,并不是太子接見我們,而是太子妃。”
安屛渾身一個哆嗦,哦,她都忘記了,如今太子身邊的女人早已不是好騙的溫長莺,而是神秘莫測的西衡公主段瑞芷。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總覺得有種外室小三終于要見正室夫人的怪異感?
正胡思亂想中,一道唱諾:“太子妃到。”
作者有話要說:太子:我有種被安屛欺壓的錯覺QAQ
安屛:明明是你在欺負我好麽(#‵′)凸
作者: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太子:沒事,口頭上的便宜我就讓安屛占占,床上的時候嘛,嘿嘿
安屛:╭n╮(︶︿︶)╭n╮
47、養條龍(10)
安先生被一個俏麗的宮女單獨的領到了一處偏廳,安先生推門進去,就看到張家娘子正抱着一個圓滾滾的西瓜在啃,手裏用來掏西瓜的不是勺子,而是一把手掌大小的尖刀。
這時候見到她,冷不丁的就想到安屛對她的評價,安先生臉色很不好。
張家娘子一口叼着刀尖:“殿下心情不好。”說的是肯定句,接而又道,“讓我猜猜看,殿下一定又被安姑娘給嘲諷了?”話剛說完,人就倏地飛起,方才還蹲着的長椅已經粉身碎骨。
張家娘子啧啧的吸着口水:“我錯了,殿下你這明顯是欲求不滿。”這會,連站着的地板都碎成了幾塊。
安先生收回暗勁,直接拐去了內書房,不多時就聽到有笨物緩緩移動的聲響,張家娘子從房梁上探出腦袋看過去,果不其然,這裏也有暗門。她跳下來,跟着安先生的腳步走入暗道,不過多久,就從一牆之隔外隐隐的聽到了人聲。
安先生只是猶豫了一會兒,就拐入一個過道,再有亮光閃動時,兩人已經踏入了另一個房間。張家娘子無聲的掏着西瓜啃,眼睛直接梭到了那一排雕刻繁複的窗棂外。
窗外是正廳,高坐上自然是隔着珠簾的公主,下面依次坐着幾位老人,再往下是已經争得面紅耳赤的青年商人,最偏的一個角落裏,才隐約的顯出一道玲珑的身影來,那是安屛。
今天的日光相當的濃烈,對于安先生來說,只要有一絲光,他就能從人群中一眼瞄中那個人。她像是游離在所有光與暗之外的塵埃,靜悄悄的漂浮在空中,時而在亮處晃晃腦袋,時而在暗處踢踢腿,如同一只不關心俗世的貓兒,慵懶、冷漠,無所事事。
“如公主所說,子母街從街頭至街尾三裏的鋪面全部要被官府收回!那麽,我們這些與官府簽訂了十年租權的商家怎麽辦?官府會退回我們剩餘租金之外,裏面涉及的毀約金如何算?”
公主身邊的文官道:“這是孟城官員負責的範圍。”
“可現在要逼着我們搬離的是太子妃,是太子殿下!敢問,太子就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子民的嗎?太子估算過我們這條街上商鋪的損失嗎?我們不想聽官員們推托,相比孟城的父母官,現在的太子必須對信任他的子民有一個交代!”
“諸位,”一道冷傲的女聲突兀的打斷了商人們之後的責問,衆人只看到珠簾後的女子慢悠悠的站起來,“本宮知道你們有很多的問題需要問,諸位也不用質疑太子對自己子民的愛護之心……”
“這些不需要您來說,請讓太子親自來告訴我們!”有人打岔,話音剛落,就渾身一抖,似乎感覺有無數道冰冷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惹得他下意識的倒退一步,可那人膽子頗大,只是退了那麽一步就挺直了脊梁,“這是南厲,孟城是我們的家鄉,太子要動我們的根本,就請太子親自來說,讓一個它國的女人做擋箭牌算怎麽回事,難道是太子心虛嗎?”
刷得一下,珠簾被人用力甩了開,露出一張盛氣淩人的臉,段瑞芷高揚着頭:“怎麽,你覺得這事本宮做不得主?本宮告訴你們,你們現在所在的街,不過一年後就将全部改建完成,到時候不止你們南厲的商家,還會有我大西衡的商人入住,再過兩年,連北雍的商賈都會絡繹不絕,到那時,孟城也不再是你們南厲的孟城,而是全天下人的孟城!”
衆人大吸一口冷氣,顯然被太子妃的大口氣給吓唬住了。
段瑞芷半側着身子,冷哼:“一個月後,子母街上所有的商鋪必須全部搬遷完畢。你們願意留着可以繼續留,只是留到最後還身下什麽,本宮可做不得主了。”
這一下,連那幾位勉強坐着的老人們也紛紛吓得驚了起來:“殿下,此事難道就沒有一點轉圜的餘地了嗎?”
段瑞芷重新坐回位上,眼睛将廳中衆人一次掃視一遍,安屛有種錯覺,似乎對方在她面上格外的停留了那麽一瞬,安屛聽得她說:“餘地自然是有的。”
有老者拱手:“願聞其詳。”
段瑞芷懶洋洋道:“純粹就看各位的态度了。本宮說了,孟城以後不止是南厲的孟城,可它到底還是南厲的,裏面的商人自然還是南厲居首。”
寇彬第一個反應過來:“太子妃的意思是,重建後的子母街的商鋪也能由我們續租?”
“一部分而已,而且,租金也有很大的變化。”
“那稅……”
“自然會給予南厲商人們最大的優惠。”
如此,在座的商人們都蠢蠢欲動了。忽略太子妃的語氣和态度,她本身地位超凡,也不可能對南厲的商人有什麽優待,可她話裏的分量卻足夠符合她的身份。
她直接告訴了衆人,孟城以後會成為一座金山,商人們是住在金山上卻以為守着銅礦的守山人。現在,太子與太子妃要将山人都給哄走,自行挖山。山民們你們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直接搬走不管他們挖出來的到底是金還是銅,還有一個選擇則是配合着他們一起挖金礦,挖成之後,他們可以在金礦上做買賣。可山再也不是他們原來的山,守山的人也不再是那一批原來的人。他們由原住民變成了寄居人。
又有人想到了最關鍵的一點:“街道會擴寬嗎?商鋪的數量是否有增加?”
也有人還惦記着原來的租金:“我與官府簽了十年長約,現在才過了三年,後面那七年是否會在改建後繼續?”
也有人固步自封:“好好的孟城,招來那麽多外人,還是我們原來的孟城嗎?”
衆說紛雜,一直論到了下午,段瑞芷沒有給他們預備午飯,因為反對的聲音還是非常多。很多人固執的要求官府在改建街道後繼續延續合約,而不是單方面的毀約,讓他們剩餘的租約打了水漂。可段瑞芷很明顯的透露出改建後租金會漲,原來的合約不會繼續,你要錢,可以,找孟城的父母官去,原來跟你們簽約的就不是她太子妃。
孟城的商人代表們聚在大廳裏,一邊抵抗饑餓,一邊還在聲讨太子妃的強制,這會子,沒人說太子不顧子民的死活了。
正在群情激昂時,一名宮女靜悄悄的出現在安屛面前,躬身道:“太子妃有請,姑娘請移步一敘。”
廳中又一靜,寇彬靠過來,問:“安屛與太子妃是舊識嗎?”
情敵,算不算舊識?
安屛不用回頭看,就知道身後這群男人的想法。怪不得幾年前她敢憑着一己之力扳倒孟城諸多官員,原來她是太子妃的舊人是其一;也有人暗自思量這些年對安屛可有不妥之處是其二;更多的人,是在猜測安屛的真實身份,看她方才安安靜靜毫無驚詫之處,顯然是對改建之事早已知曉,她在這裏面到底扮演什麽樣的角色,又有多少可以供人所用這才是最多的想法。
安屛根本沒有想過要面對那位高傲的公主,可她也不想面對孟城這麽多商人的試探與質問。
寇彬卻已經替她做了決定:“太子妃有請,你不得不去啊,諸事多留心一些,不要誤了正事。”
安屛的肩膀更為僵直,別有深意的瞥了寇彬一眼,對方仿佛有些不堪重負,偏過臉去,只說:“我們在這裏等你回來。”
“呵。”安屛短促一笑,頓了頓,這才轉身随着那宮女離開。
一窗之隔,安先生也在笑,笑得志在必得,指着窗外有些局促的寇彬:“看看,這就是商人。在他們心中,利益才是最重。”
張家娘子的西瓜早就吃完了,西瓜皮也不知道被她抛去了哪裏,現在她的左手挂着一壺酒,右手夾着一片鹿肉,桌上擺着幾個碟子,除了肉還是肉。
“榮華富貴、金銀珠寶、權勢地位,任何男人都會沉迷。他們之所以還鐘情與女人,只是因為背叛的籌碼不夠。我不得不說,在那位的心中,安姑娘的價值也就值一個鋪子,與權貴搭橋的一個線人而已。”
安先生替她總結:“太廉價了。”
張家娘子點頭:“太可憐了。”
安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衣袖,掩飾了眼底對安屛的心疼。他的女人,一個太子之位都抵不上她的價值,在別人的眼中居然只價值一個店鋪,一個攀上太子妃的籌碼,多麽的諷刺。
安先生再一次鑽入了秘道,張家娘子在後面問:“殿下去哪裏?”
“去見安屛。”
“用什麽身份?”
安先生頭也不回:“太子、秦子洲、她的男人,随便那一個,現在我只想見她。”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怎麽回事,突然頭暈想吐,确定不是有了,大姨媽剛走來着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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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養條龍(11)
安屛走出廳門的時候,頭頂的陽光折射在參天古木上,奪目的銀白幾乎讓人睜不開眼。她緩緩的呼出一口郁氣,青草的澀香灌入肺腑,讓人渾身一輕。
山莊建在半山腰處,舉目四望,除了偶爾在隐現的屋檐壁角,就是蔥蔥郁郁的綠。哪怕是腳下的鵝卵石中,也夾雜着細碎的小草,十步一景中,到處透露着勃勃生機。
安屛跟着宮女一路蜿行,最終在花園深處的水榭停駐下來。
段瑞芷正撥弄着漁網裏想要翻滾爬行的小烏龜,聽着宮女的傳報,這才擡起頭。興許是景色太好,安屛居然覺得此時的太子妃有些小女家的嬌憨柔媚,與上午那種咄咄逼人的高貴相比,現在的她反而更加親近。再仔細一看,太子妃身上原本的正紅禮服已經褪了下來,只随意的穿着五彩綢線繡的暗紋牡丹襦裙,也難怪平易近人些。
段瑞芷半撐着身子:“安姑娘?”
安屛依照早先的規矩行了大禮,段瑞芷坦然受了,笑道:“不用太拘束,我只是一個人呆着無聊,想要找個伴兒一起用午膳而已。”
安屛想起正廳內那群餓得饑腸辘辘的商人,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安屛巧笑着眨了眨眼:“太子妃可嘗過孟城的石鲮魚,那可是本地的一大特色。”
“石鲮魚,可是龍鯉?來的第一天就嘗過了,還是太子親自下的廚。”段瑞芷笑道,有意去看安屛的神色。
安屛卻盯着段瑞芷指下的小烏龜。
哪怕是安屛,此時此刻也無法誇贊太子與太子妃伉俪情深。她更不願去想,那一夜的春情到底是夢還是事實。
段瑞芷一次試探不成,指尖一動,又将好不容易伏地爬行的小烏龜翻了個個兒:“安姑娘可知我為何會随着太子一起來孟城?”
安屛輕聲道:“太子與太子妃琴瑟和鳴,自然是夫唱婦随。”
段瑞芷嘆息道:“我原以為安姑娘是個聰明人,哪想也是個人雲亦雲的俗人,真是枉費了某人還在本宮面前哭誇贊了姑娘無數回。”
安屛仿佛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秉持着少說少錯,幹脆閉緊了嘴巴,裝河蚌了。
小烏龜幾次翻身不成,筋疲力盡,倒翻着一動不動,假意死絕,任憑段瑞芷扯它的裙邊,戳它的小尾巴。一個兩個都與她做對,原本就耐心不好的太子妃幹脆将小烏龜抛到了池塘裏,看也不看,只抱怨:“太子他呀,明面上是說來孟城替皇上辦要事,暗地裏誰不知道他是惦記着某人,千裏迢迢的趕來投懷送抱。”
安屛尴尬的咳嗽一聲。投懷送抱這種話都說得出,可見這位太子妃要麽是心機深沉嫉妒成性之輩,要麽就是那沒心沒肺無事也愛生非之人。
太子妃是哪一種安屛不知道,只是,她琢磨着太子妃找她來不會單純的為了秀恩愛吧?嗯,或者間接的來會一會她這個情敵?順道讓她看明白自己的身份,別對太子癡心妄想什麽的……
不得不說,安屛腦補的方向很正确,可這位太子妃實在不是常人,不能用常理來論。
段瑞芷歪着腦袋看了她半響,從最初的幾句對外話,安屛就跟據了嘴的葫蘆,怎麽刺激都不開口,這讓太子妃的話都跟敲打在了棉花上一樣,很是沒勁。
段瑞芷忍不住站起身來,圍着安屛轉了兩圈,湊到她耳邊,輕聲問:“太子的‘功夫’怎麽樣?”
安屛眨眨眼:“功夫?”
段瑞芷戳了戳她的腰肢,安屛愣了愣,段瑞芷再戳了戳,安屛不知所謂,很是無奈的看着對方,哪裏知道對方比她還無辜,嬌嗔道:“說說嘛,我一直覺得他留不住美人最大的原因是某些方面不行。”
安屛覺得大腦都糨糊了。太子妃的話她聽得懂,可是不明白。
安屛不回答,段瑞芷反而笑了起來,自顧自的說:“原來真的不行?看樣子我這些年的猜測沒錯。唉,可憐的太子,可憐的男人。”
她又去摸了摸安屛的肚子:“快一個月了吧?”
安屛苦着一張臉,就聽着太子妃轉頭問:“乳鴿香菇湯熬得怎麽樣了?”聽宮女們回早就熬好了,就幹脆擺飯在水榭。
段瑞芷拉着安屛坐下:“我特意吩咐人替你熬了一上午。鴿子還是太子前些日子特意去抓的,放在園子裏養了好些天,每天拴着鴿子腿逼着它滿園子的飛,還喂了不少的草藥,就等着你來親自嘗嘗。”
這會子,安屛還看不出太子妃的想法就十足的蠢笨了。
她幾乎是哭笑不得的說:“太子妃,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段瑞芷正由宮女們服侍着淨手,似笑非笑得道:“哦,你倒說說看,我誤會了什麽?”
你誤會我與太子還藕斷絲連,這又是單獨談話,又是熬補湯什麽的,這不明擺着是正房請妾室吃飯嗎?嗯,安屛要不要跪下來磕三個響頭,謝正宮娘娘恩典什麽的!
安屛正了正身子,極力平靜道:“太子妃殿下,您最大的誤會是———我與太子不熟。”
段瑞芷:“……………………”睜眼說笑話,這樣真的沒問題嗎親?
正趕過來的某位太子,原本是滿臉紅暈的喜氣洋洋瞬間就變成了氣得胃疼的豬肝色,他幾乎是三步并成一步的跨入水榭,咬牙切齒:“安屛,你說你跟誰不熟?”
在秦子洲踏入水榭的那一刻,裏裏外外無數的宮女俱都盈盈下拜,高呼:“太子千歲!”
連太子妃也站起了身,微微行了個屈膝禮,別有深意的道:“太子您怎麽來了?”
太子太子,到處都在喊太子,人都到了面前了,安屛還敢說自己不認識他?看着那張氣急敗壞的臉,安屛很識相的再次選擇了閉嘴。
秦子洲拉着她起身,怒火依然很盛:“方才你們在說什麽,有興趣讓本太子也聽聽嗎?”
段瑞芷笑道:“在說太子的功夫不行。”
秦子洲道:“我功夫怎麽不行了?”
段瑞芷道:“安姑娘說你不行那就是真的不行,至于你怎麽不行我怎麽知道。”
安屛:“咳!”這會子,她終于明白此功夫非彼功夫,而是特指太子的床上功夫了。
秦子洲一把扣住安屛的手腕,一排牙齒在閃閃發光:“你說,我怎麽不行了?”
安屛:“………這事太子妃才有發言權吧?”
太子妃道:“我沒有,我根本就沒見過太子的‘功夫’。”
安屛愣住,脫口就想問:什麽意思?
秦子洲親自将乳鴿香菇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