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哥手上,就是不知道他藏在了哪裏。”
等再見到安屛,張家娘子就很猶豫,圍着安屛轉悠了半日,才掙紮着跟她說:“我聽人說,你家茶寮已經沒了。”
安屛問:“沒了是什麽意思?”
張家娘子道:“就是沒了,被一把大火都燒了,在裏面還發現了兩具屍體,一大一小,也不知是不是你的家人。”
安屛沒有跟張家娘子說過茶寮,也沒有說過自家有一老一少,聽她這話立即就信了,蒙了半響,才大叫一聲哭了出來:“怎麽會……爺爺和茵茵……”
張家娘子看她哭得可憐,也露出了悲戚的神色:“聽說是你走的當日就被燒了,王爺的人去得晚,到的時候屍體都焦黑一片看不出樣子了。”
安屛越發哭得可憐:“我家茵茵才幾歲啊,他們也下得了恨手。”
張家娘子安慰了她半日,說:“好歹你還有睿王。你走了之後,睿王也不見了,同時你家茶寮也起了火。好歹你救過睿王的命,他會好好待你的。”
安屛的嚎哭聲頓時高了一個八度,抓着張家娘子的肩膀做咆哮狀:“一定是他,是他害得爺爺和茵茵丢了性命!”
哭着哭着就要去找睿王對峙,張家娘子說睿王在六皇子處,暫時不能見。安屛連着哭了一天,晚上就聽說六皇子要設宴款待睿王,她也是客人之列,于是,安屛就鼓着個魚泡眼去了。
秦子洲經過了一天的修養,精神頭非常的好,穿着安屛從未見過的華服,與同樣華貴的六皇子面對面坐着。
安屛走了進去,也不見禮,就盯着秦子洲猛看。
秦子洲問她:“你眼睛怎麽了?”
安屛道:“被狗咬了。”
秦子洲笑道:“火鍋會咬你的眼睛,它不要命了。”
安屛沒想到他還有心情打趣她,一想到茶寮裏死不瞑目的安老爺子和茵茵,胸口就覺得燒着一團火。那火在看見他無知無覺的笑容後,燒得越來越旺盛,幾乎都要從口裏噴出來。
六皇子別有深意的問:“聽說大哥就是被一條狗救的?”
秦子洲說:“我不記得了,安屛說是火鍋救了我,之後我才能夠在他們家暫住,為此她還很費了一番心思。”
六皇子恭賀安屛道:“那我以後可得改一下稱呼,該稱呼姑娘為大嫂了。”
安屛噴他一句:“大你妹!”
六皇子皺着眉頭:“大嫂說的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秦子洲解釋說:“她在誇贊你。”
六皇子根本不信秦子洲的話,繼續道:“看樣子大哥對大嫂很是中意,就不知道大嫂的門第……”
安屛倏地站了起來,直接從一邊茶幾上抓起個花瓶,往桌沿狠狠的一磕,然後揚起碎裂的瓶身,往秦子洲腦袋上直接刺了過去。
身後一片驚叫,秦子洲身子一晃就擦身而過,扣着安屛的手腕,怒道:“你幹什麽?”
安屛咬牙切齒:“我要殺了你,替老爺子和茵茵報仇!”
秦子洲心裏咯噔,幹脆利落的擡手就砸到了安屛的後頸,将昏迷之人抱在懷裏,對六皇子冷笑:“老二的消息夠快的,我前腳才走,他後腳就去殺了我的恩人,存心讓我做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六皇子神色不變,只說:“難道你恩人不是你自己殺的?推到二哥身上做什麽。”想了想,又接着笑道,“我們兄弟之間就大哥你最狠,不當對自己狠,對別人也狠。說什麽恩人,在大哥的心目中,他們也只是看到你落魄樣子的螞蟻而已,就算今天不踩死他們,等過後,也是要滅口。”說罷,眼神就落在睫毛不停抖動的安屛臉上。
秦子洲一路抱着安屛回了自己的院子,才将人放在床榻上,臉上突地一痛,已經被人甩了個耳光。
安屛眼角赤紅,啞聲問他:“老爺子和茵茵在哪裏?你若真的殺了他們,我不在乎與你同歸于盡。”
秦子洲低頭一看,他的腰間正被半把剪刀給抵住,只要他動彈一下,那鋒利的刀刃就會毫不猶豫的紮入肚腹,血流如注。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安~
19、養條蟲(16)
秦子洲的雙手還撐在安屛的腰側,兩人貼得極靜,他的眼中印着她冷凝的面容。
他只沉默了一瞬,就低聲問:“你怎麽知曉老爺子和茵茵在我手上?”
安屛的剪刀一動不動:“因為溫姑娘,與其說在你的手上,不如說他們在溫姑娘的手上。你才是最後一個離開茶寮的人。”
秦子洲問:“我扣着老爺子和茵茵有什麽用處?”
安屛笑道:“你會老老實實的回答我的詢問,自然就說明了他們的用處。六皇子說過,你不會做無意義之事,對人對事都是如此。”說罷,她将那半邊剪刀随意的丢在地上,雙手捂着臉使勁的揉了揉,半響,才苦笑,“不管溫姑娘如何對待他們,至少他們都還活着,我要謝謝你留下了他們的命。”
秦子洲站起身來,在床邊靜靜的凝視了安屛一會兒,才笑道:“你比我預想中聰明。”明明知道是他給老爺子和茵茵帶去的殺身之禍,她居然還感謝他,可見她并不是那看不清形勢的婦人。
她也想回他‘你比我預想中還要重感情’。可惜,跟一個皇族說感情,這不是笑話麽。
安屛将他的房間溜達了一圈,等到胸口那股子怨氣散盡,才打趣他說:“你這裏比我那邊可大多了,值錢的東西也多。”
秦子洲問她:“你不想知道我帶你來此的目的?”
安屛嘆氣,任命的坐在他的對面,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好吧,尊敬的睿王殿下,敢問小的對您有何用處?”
秦子洲望着她,半響,吐出兩個字:“暖床。”
“噗……”
被軟禁的日子很惬意,如果安屛這麽說,一定會被秦子洲暴打一頓。
不過,她是真的覺得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跟養豬沒什麽差別,至于秦子洲,他也只比安屛多了一項活動————與六皇子勾心鬥角。
偏生他們這種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哪怕是打機鋒都要選一個名頭。比如,一邊吃飯一邊打機鋒;再比如,一邊賞花,一邊打機鋒;再再比如,一邊下棋,那也可以相互打一下飛機,不對,打機鋒。
安屛坐在一邊,手裏拿着兩張裁剪好的皮子在縫。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夠出去,無事可做就只好拿着買來的皮子開始給老爺子和茵茵做冬天的衣衫。在她看來,古代人的衣服就是五片布料,兩片做袖子,一片最大的是背,兩片做前襟。她也不懂怎麽畫圖,還是秦子洲懂她,直接喊了一個丫鬟教她怎麽裁衣,然後再糾正她那比蚯蚓還要難看的針腳。她興致很高,也許實在是太無聊了,不過一天就給茵茵做了件馬甲,今天是給老爺子做衣服。
今天六皇子正與秦子洲讨論某一位貪官,說對方府裏有十八位妾室。
秦子洲很淡定的糾正他:“是二十一個。有一個養在外室,已經身懷六甲;有一個才十二歲,還被父母養在家裏,不知道已經着了那官員的‘毒手’;還有一個在牢房,是他最新審的案子裏面第二疑犯,原身是個官奴,她的父親也是貪官。”
六皇子壓着手裏的白玉棋子,哼哼:“大哥你盡胡謅。這官員的生平和履歷都壓在二哥的手上呢,我還會不知道他有多少妾室。你說的那些誰知道?”
秦子洲剛剛落子完,也不催他,道:“這事知曉的人不多,不過你讓人仔細去查自然可以查到。不是我說,吏部是我的地盤,老二從我手上搶肉食,也不看看自己吃不得吃得下。”
安屛湊過來,問:“我聽說水至清無魚,你們皇子抓貪官,那你們手上的官員也貪嗎?”
六皇子瞪她:“你打聽這些做什麽?”斜眼看向秦子洲,琢磨着該不是他大哥拾掇這人來打探的吧?太膽大包天了啊。
安屛一臉正直:“我好奇不行麽。小人物,實在是想象不出你們皇子和貪官的生活,聽說你們住的地方,地上鋪的都是金磚?那得多少金子啊。”
六皇子道:“誰敢鋪金磚,那不是直接告訴天下人他是貪官嗎。”
安屛點頭:“看樣子,金子都孝敬給六皇子你了,這就是上貢!”
六皇子:“…………”什麽邏輯?!
秦子洲道:“老六的金子都買烏龜了。他喜歡烏龜,所以別人也不送金子給他,只送烏龜。”
安屛斜眼:“果然是皇子,愛好真奇特。”
六皇子:“…………………………”怒指秦子洲,“大哥還愛美人,他的府邸裏全都是美人。”
安屛很淡定:“我見過了,最美的那位是不是溫姑娘啊?”
六皇子奸笑:“我告訴你,大哥最大的本事不是審案,而是調·教美人。只要見過他的美人,無不對他忠心不二俯首帖耳。”他頗為輕蔑的看向安屛,“連你也不例外,居然與你的仇人為伍,你的親人泉下有知該恨得咬牙切齒了。”
安屛撐着下颌,一雙美目咄咄的盯着秦子洲:“六皇子,你錯了。人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以為我不會報仇麽?我只是在等機會。睿王武功高強,硬是沒讓我找到可以一擊得手的機會。”
六皇子嘲笑道:“依我看,你是舍不得傷了大哥半分了。也是,誰讓大哥是位王爺呢。”
安屛愣了愣,笑道:“我還以為六皇子不知道呢,原來你已經猜着了。沒錯啦,在女人的心裏,家人再重要,也抵不過榮華富貴。”
六皇子兩頰鼓鼓,秦子洲笑他:“孩子氣,跟個女人計較這些平白丢了身份。”
安屛安适的道:“無聊麽,六皇子無聊,我也無聊,只能沒事找事鬥嘴了。”
六皇子年紀本身不大,看外表也就十五六歲,偏生還愛裝成老成樣與秦子洲暗鬥,沒想到被安屛幾句話就逗得生了悶氣。
他借口更衣離開了一會兒,再回來臉色就有點得意洋洋,對秦子洲道:“剛剛來的消息,西衡已經答應了和親,是位真正的嫡公主,也不知道便宜了誰。”
秦子洲問他公主的名號,六皇子道:“段瑞芷,聽聞是西衡新皇的嫡親妹妹,寶貝着呢。誰娶了她,可就得一大助力了。”
秦子洲思索了一會兒:“那位公主年歲不大,如今我們幾個兄弟也就老二定下了王妃人選,說來,除了老二,老三老四和你都有可能。”
六皇子哈哈大笑:“大哥難道不看好老七嗎?他可是你一母同胞,皇後娘娘為了老七,少不得要把那公主安在老七的身邊了。”
秦子洲冷笑:“你也太看得起七皇子了,他才多大?我都沒有定下王妃人選,哪裏輪得到他。”
六皇子幸災樂禍:“對,除了二哥,大哥你也是人選之外。誰讓你不得皇後娘娘喜愛呢。在我看來,只怕我們兄弟都有了王妃後,才會輪到大哥你去挑那皇城裏的歪瓜裂棗了,你可別太感激皇後娘娘。”
安屛這才聽明白,原來秦子洲是皇後娘娘的嫡子,還有一位同胞弟弟,也不知道那皇後怎麽想的,居然愛護弟弟比哥哥還多。秦子洲是嫡長子,繼承皇位的可能性明明比其他皇子更高一些。
她又想起秦子洲還是安雲起時,第一次喚她娘親的情景。再看看如今的秦子洲,只見他說起皇後之時,神色平靜,眉目冷淡,連那七皇子他也不稱呼老七,而是直接叫七皇子,想來兄弟之間的矛盾也不是一日之寒。
夜涼,無風,院子裏卻不停的發出飒飒的風響。
秦子洲汗如雨下,已經舞劍了兩個時辰。安屛剛剛沐浴出來,揪着濕漉漉的長發坐在長廊上擰着。
秦子洲終于停了下來,他的長衫緊緊的貼在背上,已經濕透了。自顧自的走到茶幾邊,拿起酒壺猛得灌了幾口,餘下的都澆在臉上,清冽的酒水沿着眉目蜿蜒而下,明明還是少年模樣,卻已經有了青年的孤冷。
這樣的他,讓安屛莫名的想起初見的那個被人追殺的少年,孤傲、冷漠、殘忍。
她忍不住問:“能不能告訴我,皇後娘娘為什麽不喜歡你?”
秦子洲一頓,從茶幾上抽起汗巾擦拭了一下頭發:“母後說我不是她的孩子。”
安屛驚訝:“皇上也知道?”
秦子洲走過來,接過她手上的毛巾替她擦拭着未幹透的長發:“母後有一位卵生妹妹,我是小姨與父皇的兒子。小姨難産,父皇就将我交給母後,成了嫡長子。”
怪不得,如果沒有秦子洲,那七皇子才是名正言順的嫡子,皇後這是怪秦子洲擋了七皇子的路。
安屛嘆道:“可是,如果沒有你,你的母後也不會成為皇後娘娘吧?”
秦子洲沒有回答,他替安屛擦幹頭發,轉身回房去沐浴。等到出來,安屛依然安靜的坐在長廊裏,靜靜的看着他。
他走過去抱起她,問:“你想要安慰我?”
安屛臉上一紅,雙手抵在他的胸口:“不是,我沒有自薦枕席的嗜好。”
秦子洲的手臂緊了緊:“那你還有問題要問?”
安屛咳嗽一下,從他的懷抱裏掙紮出來,低聲問:“你是不是都想起來了?”
這話沒頭沒尾,秦子洲卻聽明白了,他點點頭:“見到老六的時候,我就想起了大半。”
安屛歪着頭,輕笑:“那您可以說說,您老今年貴庚嗎?”
秦子洲摸着下巴,奸笑:“你猜!”
安屛:“…………………………”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安~~
20、養條蟲(17)
經過那一夜後,安屛反常的不再往秦子洲身邊湊,甚至,在有他的地方,安屛都盡量不出現。
原本她在池邊百無聊賴的釣魚,遠遠的看見他,魚竿也不要,人就一溜煙的跑了。秦子洲剛剛抱着她才睡了兩三天,就被安屛強制性的‘打入冷宮’,孤枕難眠的滋味讓他非常的不爽。
秦子洲這個人,随着記憶力的逐漸恢複,他的表情也逐漸變少,如果不是六皇子每天針鋒相對的引着他說話,估計一整天下來,他一句話都沒有,是個相當沉默寡言的人。
這樣的人在平頭百姓裏,你可以說他木納,換了皇子,則就是深沉。
沉思的時候,六皇子都敢堂而皇之的指着他大吼大叫,說:“大哥你又在琢磨什麽陰險的事情了?”
為此,秦子洲揍六皇子的次數也逐漸增加,随着與安屛‘分居’的時日漸長,那拳頭的力道也越來越大,過了三天,苦不堪言的六皇子終于大發慈悲,招呼兩位客人出去打獵。
安屛沒有騎過馬,被侍衛們拱上馬背的時候,整個背部都要僵硬了,只喊着:“我的驢呢?我要騎我的小毛驢。”
六皇子看着她欲哭無淚的神情很是高興,秦子洲索性牽着她的馬缰,讓她伏在馬背上,慢悠悠的出了莊子。
到了山頂,她才知曉這個莊子到底有多大,整個山頭,一眼望去只能夠看到莊子裏面的亭臺樓閣,陽光折射下,琉璃碧瓦上的珠光連人的眼睛都可以閃瞎。
她對古代人的建築一直有種盲目的崇拜,坐在馬背上很是贊嘆了一回,對六皇子建議道:“你這莊子賣給睿王吧,讓他賞給我,權做救命之恩的獎賞。”
六皇子強調:“這是我的莊子,憑什麽送給大哥,再讓他借花送佛的賞給你?”別以為我喊你大嫂,你就真的當自己是睿王妃了。
安屛嘿嘿冷笑:“自然憑你跟睿王的交情啊。你想想,睿王好歹是個王爺,好不容易恢複了記憶,卻被六皇子你請來這在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深山老莊裏,說好聽的,是你請睿王來養傷,說不好聽的,就是六皇子你軟禁睿王。你說說,如果這事讓你們的父皇知道了……”
六皇子愣了愣,道:“大哥才不是那種睚眦必報的小人。再說了,軟禁的話,我會請你們出來打獵嗎?”
這下換安屛愣住了:“六皇子,就這麽一句話,我要開始懷疑你是不是睿王的弟弟了。”
六皇子:“怎麽?”
安屛:“你說睿王不是睚眦必報的人?”
六皇子看向秦子洲:“安姑娘,你不用挑撥我與大哥的關系。不管是父皇,還是大臣,大家都公認大哥是我們幾兄弟中最為豁達,最重兄弟之情的人。”
安屛抱着馬脖子,輕笑:“是麽,等睿王回宮後,六皇子你就知道他會如何‘重情誼’了。”
六皇子:“………”他有點忐忑的幹笑,“大哥歷來疼我的緊,”
“所以,”睿王打斷他,“回宮後,我才會好好的疼愛六弟。”
六皇子哆嗦一下,最後看了一眼今天還署名為‘六皇子所屬’的宏偉莊子,哭喪着臉:“如此,這莊子就送與大哥,算是賠禮道歉吧。”
安屛哈哈大笑,整個人從馬背上滑下來,對那兩人說:“你們去打獵吧,我在這裏燒柴點火,等着你們的獵物下鍋好了。”
六皇子并不擔心睿王逃走,兩人分頭狩獵,居然也獵到了一頭公鹿,幾只獐子,讓人扒皮去了內髒,架在火上慢慢的烘烤着。
安屛在樹林裏穿梭,等到周圍空無一人之時,才對身後跟随的張家娘子道:“你遠些,別盯着我的屁·股看,我還是個虹花姑娘呢。”
張家娘子默了默,幹脆繞到一棵樹後,心裏不止一百零一次的嘀咕安屛的事多。
等到安屛解決人生三急出來時,再繞去那樹後,就只看到一具還帶着溫熱的屍體,屍體邊秦子洲正靜靜的站着。
安屛很是氣憤的道:“你幹嘛殺她?就因為她趁着我上茅房的時候偷看我的屁·股?”
秦子洲:“她沒看見。”
安屛笑道:“那就好。”
“我看見了。”
“……………………………………變态。”
秦子洲不知道變态是什麽意思,不過,他經常從安屛口中聽到陌生的俚語,看她表情就知道不是好話。也不跟她計較,只招了招手,密林裏居然又悄無聲息的鑽出來一個人,看那模樣,居然與張家娘子容貌別無二致。
安屛很是震驚,去拉扯對方的臉頰:“化妝術不錯啊,下次教教我。”
‘張家娘子’笑道:“姑娘,欲練神功必先自宮啊。”
安屛淡定:“沒事,我是女的。”
‘張家娘子’道:“沒事,現在我也是女人。”
因為見到殺人,安屛為了不讓六皇子看出端倪,硬是忍着嘔吐的欲望吃了一條獐子腿兒,胃裏的酸水幾乎都要頂到喉嚨眼了。
只聽到六皇子又與秦子洲說起娶那和親公主的好處,安屛十分的不耐煩,忍不住打岔道:“那個公主也真是可憐。和親過來頂多只求一生一世一雙人,你們卻都只盯着她身後帶來的權勢和榮華,把她置于何處!”
六皇子說:“再是公主,那也是個女人。哪怕再美,我們這些皇子也不缺她那點美色。”
安屛冷笑:“也是,如果我是那公主的話,也不奢望你們這群男人會對我真心實意了。不如你去睡你的美人窩,我去收我的小白臉,一天爬一次牆,天天給你戴綠帽。”
六皇子更是冷得掉渣:“她敢!”
安屛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瞪視着他:“有什麽不敢的!如果我見着那公主了,我就一定要勸她,不要吊死在皇子這棵歪脖子樹上,天底下好男人那麽多,随便挑随便選就是,橫豎你們這些皇子有求于她,哪怕天天戴綠帽,也不敢對她有任何怨言。誰敢說她不守婦道,大不了換個皇子嫁,看誰敢不對她俯首帖耳。”
六皇子幾乎跳了起來:“大哥,這就是你看上的女人?太無法無天了。”
秦子洲淡淡的道:“我的女人,自然不同凡響。”
六皇子呸他一口,甩了袖子自己躲進帳篷去了,這對奸·夫·淫·婦,眼不見心不煩。
六皇子一走,安屛也要離開,睿王在身後問她:“你不想我娶那位公主?”
安屛沒有回頭,笑道:“這是你們皇子與公主的事,是國家大事,哪裏輪得到我一個平民置喙。”
秦子洲從身後靠近她,炙熱的呼吸拂在她的耳瓣:“放心,公主的身份太高,母後根本不會讓我添上這麽一條助力。”
安屛讓開些身子,冷淡的道:“與我無關。”
秦子洲問她:“你到底為什麽生氣?”
安屛又退開兩步:“我哪裏敢對睿王生氣。我只想知道,我什麽時候才可以離開。我一個平民,實在是耐不住你們皇子間這些爾虞我詐,我想回安家鎮,好好的過我的日子。”
在這秋風凜凜的夜裏,秦子洲的身上有種莫名的熱度,貼得太近,似乎都要把身邊的人都要燒了起來。
安屛只是站了這麽一會兒,就覺得耳熱目紅,她低聲說:“我只想與老爺子和茵茵一起,平平淡淡的活着。”
“你怕了!”秦子洲瞬間明白她話中的意思,緊緊盯視着她背部的目光慢慢的降下了溫度。“你覺得與我在一起太過于危險,你怕死?”
安屛捂着臉:“對,我怕。我不是什麽皇親國戚,生來就懂那些陰謀詭計;我也不是什麽世家子女,一心一意想着榮華富貴。我這樣一個平頭百姓,每日裏算計的只是一家人吃得飽穿得暖,平安到老。”
秦子洲下意識伸出手:“安屛……”
安屛猛地回過頭,凝視着他的眼:“你知道我為什麽叫安屛嗎?”
秦子洲不知道她這話的意思,不過,他下意識的開始思考她名字中的含義。
“安屛,其實也讀作安貧。給我起名的那人,希望我安心的得過且過,庸庸碌碌貧苦的度過一生。”
“名字并不代表什麽。”
“是。”安屛自己也這麽說,何況她并不是那真正的安屛,她明白,所以她才真正的憎恨安屛的父親。她不甘心被人看清,可是卻也不會自視甚高的以為自己真的能夠麻雀變鳳凰。
“我一直想要問,我在睿王您的棋盤中,到底是兵,還是帥,我什麽時候才會成為你的棄子,等着被丢棄的一天?你到底要利用我去做些什麽?或者說,是利用我來掩護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晚安~~~
21、養條蟲(18)
安屛在那一頓發洩後就回到了自己所住的帳篷,面上再如何強撐,內心裏卻一直在打鼓。
帳篷裏面,她問那位假冒的張家娘子:“你說,等到離開後,睿王會真的放我走嗎?”
張家娘子問他:“你是怎麽與王爺說的?”
安屛回想了一下:“聲淚涕下的控訴他的專斷獨行,對他的陰險狡詐表示了惶恐不安,順便還闡述了一下我小人物的貪生怕死。”
張家娘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軟硬皆施啊,那當時王爺是什麽表情?”
安屛絞盡腦汁的回想:“沒有表情。”
張家娘子吊起一雙眼,将雙唇抿成一條線,挺胸收腹:“是不是這樣?”
“嗳,模仿得不錯啊,像個□分了。”
張家娘子嘿嘿笑了,繼續拍打着她的肩膀:“姑娘,你別怪我說話太實誠……”
“嗯?”
張家娘子露出一絲憐憫的神情:“你還是提前給自己預備棺材吧。”
安屛驚悚:“不是吧?”
張家娘子十分誠懇的道:“根據我二十年的觀察,王爺只要露出這番神情的時候,那就是他最為冷酷無情無理取鬧有理沒理都是他占着理,你不順從也得順從他,你順從他還得更加順從他的表現。”
安屛膽戰心驚:“如果我真的要走呢?”
“那你等着收屍吧。”
安屛怔住,猛地一把摟住張家娘子:“我不管,反正我都與睿王鬧翻了,哪怕你是他的屬下你也得保護我的小命,否則我就告訴睿王,是你教我說那些話,讓我離開他。我可以告訴他,你是溫姑娘派來的奸細,特意挑撥我跟他的關系。”
這下子換張家娘子驚悚了:“姑娘,你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十分了得。”
安屛:“好說好說,本事再了得,那也受不住你的挑撥。反正不管怎麽樣,你得保住我的小命。”
張家娘子捶胸頓足:“保住你的小命還是其次,先保住我自己的小命吧。”她只不過是想要試探一下這位新主人在睿王心中的地位,沒想到被安屛抓住了把柄,陰險狡詐不要這麽明顯好麽,到底跟誰學的?
秦子洲被安屛的一頓‘哭訴’鬧騰得好幾天心情抑郁,在外面打獵了兩三天,明裏暗裏不知道削掉了六皇子多少人,硬生生的把六皇子的一半侍衛都替換成了他的死士。
六皇子這人最愛看秦子洲笑話,眼看着安屛與秦子洲的矛盾再一次升級,就總是隔三差五的去挑撥他一下。
秦子洲心情很不好的時候就抓着自家弟弟狠狠的揍一頓,心情稍微平複些,就對六皇子的挑釁不聞不問。再過了兩天,眼看着六皇子軟禁秦子洲長達十天後,秦子洲明顯已經沉靜了下來,山莊裏裏外外開始彌漫着一股子山雨欲來的緊張感。
每日裏,秦子洲都會在飯桌上堂而皇之的問六皇子:“朝廷又出了什麽消息?”
六皇子挑着一些大事說了說,大多是朝堂裏面的變動。
這一日,秦子洲卻沒有問六皇子話,只意味深長的對安屛說了一句:“再過不了幾日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安屛很驚訝,他們兩人那天開誠布公的‘吵架’後,秦子洲就再也沒有對她說過一句話,她也擔心自己再惹火了這位冷血王爺,只能到地獄裏去享受這座華美的山莊,故而,秦子洲不開口,她不得不面對他之時也是保持了絕對的沉默。
今天聽到這話,心裏就忍不住高興,回他道:“出去後,馬上就去把山莊去改名換姓,怎麽樣?”
秦子洲看着她喜笑顏開的臉,點頭道:“聽你的。”
六皇子聽着這兩個強盜還沒走就開始謀算自己的財産,很是不愉,問秦子洲:“大哥,你也太小看弟弟了吧。你以為憑着你的人,只十天就會找到你的蹤跡?”
秦子洲道:“不需要找到我。”
六皇子愣住:“大哥什麽意思?”
秦子洲瞥了他一眼:“你軟禁我,不過是想要拖延我觐見父皇的時日。你和老二難道沒有想過嗎,我敢安然的随你住在這荒山裏面,就代表着帳薄并沒有在我的身上。在我被追殺之前,帳薄早就送去了安全的地方,經過這幾個月,父皇也已經将帳薄上官員們販賣私鹽的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了。”他輕聲笑了笑,“作為監管官鹽的老二,這次應該栽了不小的跟頭。你困着我再久也沒有用。相反,過不了多久,父皇還會讓老六你調查我的去向。到時候,就看老六你是親自護送我上京,還是等着我的人親自來将我救出牢籠了。”裏面未盡之話,不外乎,你護送我回去,那麽你就是大功一件;你阻撓我回去,那麽我就不在乎在皇帝面前捅你一刀子,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與老二兄弟情深到可以舍己為人了。
六皇子極力維持面上的冷靜,道:“大哥你又如何能知父皇會我來尋人?”
秦子洲笑着解惑:“自然因為你是老二的弟弟。”
六皇子是二皇子的弟弟,難道就不是秦子洲的弟弟麽?哪怕嫡庶有別,可他們依舊是兄弟,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雖然如此,可兄弟太多,裏面的親疏有間,皇帝相當了解自己的兒子,如果說秦子洲自成派系,與他相當的那就是二皇子一派,其中,六皇子與二皇子親厚,自然就是二皇子最親密的弟弟了。
皇帝讓六皇子交出秦子洲,不就如同叫二皇子交出秦子洲一樣麽?
想通了關節的六皇子面色幾經變換,最後只落得一聲冷笑:“二哥說得不錯,大哥你當真是天下第一狠人,居然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用來算計,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你們就應當在尋到我的第一天就趁着我毫無防備之時,一把火把我也給燒了。”
六皇子幹笑兩聲,對正一臉仇恨盯着自己的安屛道:“安姑娘,你相信你的茶寮是我派人燒的麽?”
安屛點頭:“相信!”
“…………………………”六皇子狠狠的一甩袖子,“奸·夫·淫·婦!”再瞪了安屛一眼,走了。
秦子洲在身後輕笑:“應該是夫唱婦随。”
安屛忍不樁呸’他一口,“得了便宜賣乖,我今天才發現,你這人就是豺狼。”學着六皇子一樣,瞪了秦子洲一眼,走了。
果不其然,到了半夜,山莊裏就開始嘈雜,隐隐聽到兵器碰撞之聲。
安屛睡得深沉,任由張家娘子将她翻來覆去的揉捏,只是緊閉着雙眼,死活不肯起。等到清晨,出了院子,這才發現以前的熟面孔基本都不見了,換上了清一色的黑衣人。
安屛咂咂嘴,幸災樂禍:“果然變天了啊。”
六皇子冷着一張臉,看着安屛對他伸手,疑惑:“幹什麽?”
安屛眨眼:“房契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