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裏應外合盜冰棺
☆、裏應外合盜冰棺
翌日,雲楓客棧。
卓北衫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床邊坐着虞蘭兒,她頂着一雙通紅的眼睛殷切地望着他,見人終于蘇醒欣喜不已,轉頭對桌旁還在配藥的喬展喊了一聲:“他醒了。”
“……這是哪兒?”
卓北衫掙紮着想起身,不慎牽動了剛包紮好的傷口,疼得嘶了一聲,又直挺挺躺了回去。
虞蘭兒給他掖了掖被子:“你好好休息,別一醒來就上竄下跳的,這是平遙一家客棧,很安全。”
剛得兒子叫了一聲娘,虞蘭兒身體裏的母性又漸漸蘇醒過來,樂此不疲地照顧她這個寶貝兒子,端茶喂藥什麽事都做,恨不得将這些年欠下的都一股腦兒補回來。
喬展握着瓶外敷藥來到他床前,伸手探了下額頭,又扒拉開被子看傷口外圍滲血的情況,合上被子道:“沒有生命危險了,剩下只是些皮外傷,這個藥每天塗三次,過兩天就好了。”
他将藥瓶遞給虞蘭兒。
全程沒有跟卓北衫有任何的眼神交流,倒真的像個郎中似的盡職盡責看病。安頓好他們母子,他收了桌上幾個空藥瓶,開門準備出去。
“小蝴蝶……”
身後傳來卓北衫沙啞的聲音,喬展的手還放在門上,他頓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去看他,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心情去面對他,面對他下山前在青峰崖說的那些話。
喬展背對着他,沉沉道:“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哎等等!”
虞蘭兒看了眼這兩個孩子,無奈笑了一聲,拍了拍卓北衫的胳膊:“你們倆好好聊聊吧,尤其是你,好好說話,別吵架。”
長這麽大沒被娘訓過的男人,忽然就不好意思了。卓北衫掏着起了繭子的耳朵道:“知道了知道了,娘你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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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虞蘭兒出去帶上了門,卓北衫立刻掀了被子,捂着腹部還在隐隐作痛的傷口穿鞋下地。擡頭時,被喬展一記眼刀瞪回了床上,蝴蝶谷主平生最讨厭自己的病人不聽話,這他是知道的。
他嘿嘿笑着化解尴尬:“……那個,我那天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嘴上常年沒個把門兒的,啥話都往外說……哈哈……哈哈哈。”
喬展一板一眼地認真回答:“可我覺得你說的也有道理,我确實有些時候優柔寡斷了。”
“可別!”
卓北衫伸手做了個讓他停止往下想的手勢,繼續解釋:“我真沒別的意思,就是急着給彩衣讨個說法,你在那時候攔我……我也知道是好意,嗐!”
他摸了一把臉:“反正我今天給你道個歉,這事咱倆就揭了行不行?以後我給你當牛做馬……”
“大可不必。”
喬展終于笑了:“我哪裏敢使喚你,大名鼎鼎的淩霜劍客,殺的羅家一個不留,這兩年不見你舞刀弄槍,我還真當你轉了性,沒想到……”
話說了半句,他意猶未盡地笑了聲。
“恭喜你,加入我們的被通緝陣營。”
樂疏寒端了兩盤精致的糕點,面帶微笑走進來,望着床上還沒反應過來的卓北衫,不由失笑。
“我、我被、被通緝了?”卓北衫指着自己問:“憑什麽?我是去報仇的。”
喬展瞪了樂疏寒一眼,道:“你別吓唬他,沒有的事。昨晚你走以後,羅雲镖局的人确實報了官,但是沒有任何人見到你來,更沒人見到你走。這算一樁無頭緒的案子,官府那邊壓着,镖局裏估計這會兒已經吵翻天了。”
卓北衫道:“他們吵什麽?”
“當然是推選新镖頭。”
樂疏寒拿了一塊雪白的椰蓉糕放在嘴裏咬,甜絲絲的味道彌漫了整個口腔,他道:“這樣也好,讓他們手忙腳亂地去處理镖局內部問題,就沒空跑來對付我們了,少了一方勁敵總是好的。”
想不到羅清越機關算盡,最後還是因恨毀掉了自己。平遙這個地方,喬展也來了很多次,他還記得第一次見羅清越時的樣子,談吐不凡,莊重有節,是個能深交的朋友。
只可惜後來走了歧途。
喬展道:“我們在此地修整兩天,等北衫身體好些就上雲籠山。藺大人的車馬已經準備停當,盜棺之事不可一拖再拖,免得夜長夢多。”
卓北衫點了點頭,問道:“天風堂最近有什麽動靜?”
樂疏寒答:“江湖上沒聽見什麽動靜,聽虞夫人來蝴蝶谷時說曲堂主最近在避風頭,大概是怕官府真查到他們頭上去,也不敢貿然抓人煉藥。”
“哈哈哈那敢情好,”卓北衫捂着胸口還不忘将這群喪心病狂之徒盡情嘲笑一番,道:“這回上了雲籠山就給他們連鍋端。”
“你別胡鬧。”
喬展打了岔:“這次我們只去冰室盜出樂道長的遺體,其他的不歸我們管。重要的是引蛇出洞,就憑我們幾個想端掉這麽大一個組織,哪有那麽容易,你別給我節外生枝!”
卓北衫聽他們來回叮囑的話已經聽煩了,嘴裏打着哈哈點頭混了過去。目光落在樂疏寒身上時,見他臉色不似前幾日那般蒼白無血色,想起試藥那日他吞下的毒,順口問了一句:“你的毒怎麽樣了?”
樂疏寒一揚眉:“已經解了。”
“怪不得。”是這麽飛揚明媚的表情。
世人眼中無解之毒藥,到了蝴蝶谷主手裏竟真有起死回生的事情。他又想起彩衣來,若是她還活着,恐怕這會兒應該也已經活蹦亂跳的了。
三天後,一行人向雲籠山方向出發。
到達山門前,幾人悄悄下了馬,躲進一旁的叢林裏,半蹲在草垛上用樹枝遮擋了身體,遠遠觀察山門前的動靜。
他們上次來時,門前還有守衛看守。這次卻是連人也沒有了,乍一看去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與周圍景物沒有任何區別,曲堂主行事當真是非常謹慎低調了。虞蘭兒望着山門兩旁郁郁蔥蔥的樹木,眼珠轉了轉。
卓北衫道:“姓樂的是不是還在裏面?我們要怎麽進去?”
樂疏寒反應了半天才明白卓北衫說的是他爹,眉心幾不可見地皺了皺,往喬展那邊望了一眼,見他神色無異才稍稍放下心來。
虞蘭兒道:“樂松羽早就被堂主逐出天風堂了,根本不可能在這兒。”
“他被驅逐了?”樂疏寒問:“為何?”
“為了找個替罪羊。”
虞蘭兒壓低聲音:“長安城的毒是樂松羽派人投的,官府查起來勢必牽連堂主,他又怎會在這重要關頭讓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暴露,當然要把你爹推出去頂罪了。”
“那我爹他……”
虞蘭兒搖頭:“別看我,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樂松羽行事作風慣常如此,換作平時要做什麽,也不會跟我說。”
“噓……有人出來了。”
撥開密集的草從,喬展從縫隙裏向下方山門看去,只見兩個黑衣守衛招呼着身後擡屍體的幾人匆匆忙忙往外走,不遠處山坳處有人工挖掘的一個巨型深坑,已經發臭了的那些屍體就地被掩埋在那裏,曲華戎一襲黑衣,負手從山門裏踏了出來。
喬展道:“他們在毀滅證據。”
樂疏寒答:“無妨,藺大人的部下馬上就到,正好抓個現行,他們這回是要栽在官府手裏了。”
天風堂四位護法走的走,散的散。而今羅清越一死,短時間內更是沒有什麽人能為他鞍前馬後處理這些瑣事,只能他自己派下面的人做。想來曲華戎一世高高在上,也有這般狼狽的時候,虞蘭兒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她道:“趁堂主不在,我帶你們從密道進去,都跟緊了。”
幾人從後山一處亂石堆裏尋得一個黑漆漆的洞口,洞口向裏延伸幾十米皆是亂石橫七豎八躺在地上,外面有樹木花草掩映,乍一看像是山上的動物挖下的容身之所。他們幾人低頭彎腰魚貫而入,樂疏寒手裏拿着冰室地圖一邊看一邊跟着虞蘭兒向前走,七拐八彎的不知繞了多久才走上一處筆直的通道。
通道盡頭有瑟瑟冷風傳來,一路上沒有燈火,只喬展手中燃起一個火折子,跳躍的火光如同鬼火般映在牆上,卓北衫搓着衣袖,輕聲問了句:“還沒到嗎?凍死了這鬼地方。”
喬展回頭笑他:“可不就因為是“鬼地方”才冷的,尋常人的住所哪受得了這種溫度。”
走到通道盡處已是溫度最低,火光映亮了一扇門。門上結了一層霜,在火光中融化出水滴來。
門中央鑲嵌了一個四方形的機關,上篆刻了四個字:天風。
卓北衫撓頭:“這個怎麽開?”
虞蘭兒道:“這是卦象。需要把這幾塊石柱兌成天風卦才行。你們……可有人記得?”
喬展道:“我來。”
山外,藺北川屬下有一名良将曹旭,奉總督大人之命領了那日樂疏寒拜訪時留下的雲籠山地圖,一路率兵馬良騎摸到了此地。
未提身份,只扮演了一隊碰巧路過的官隊伍,見路邊有不明黑衣人明目張膽挖墳埋屍,立刻走上前去拎了個小喽啰盤問:“幹什麽的你們!大白天的往山坳裏丢屍體?!”
那黑衣人吓了一跳,正要拔刀被身旁同伴按住了,同伴上山道:“官爺,我們這是安葬家裏親戚,不方便給外人看見,您沒什麽事還是繞道走吧,免得沾了晦氣。”
曹旭一笑,眼睛往山溝裏一瞟:“那你家可夠倒黴的,死這麽多人。這是讓人滅了滿門了呀,家裏就剩你一個人了吧,什麽命啊你這是!”
“呃……”
黑衣人尴尬地指了指同伴:“也……也不光是我家,還有他家的人。”
“兩家人埋一起?”曹旭臉上的笑容未退,低頭踢了一腳黃土,揚起灰黃色的灰塵,再擡眸時神色已冷:“小兔崽子們蒙誰呢,你當下葬是給地裏種蘿蔔是不是,一麻袋一麻袋地埋?!”
他摸着下巴道:“長安城裏投毒案真兇還未落網,你們偏偏這個時候來埋屍體,別以為老子不知道那是什麽……”曹旭指着山溝裏一具屍體手腕上的标記,喝道:“毒發者手腕上這圖跟投毒案大有關系,來人,把這群埋屍的給我抓起來!”
“放肆,我看誰敢動!”
曲華戎聲如洪鐘,站在山門前暴喝一聲,一步一步向前走來。他頭上的發已花白,臉上皺紋卻沒多少,向外鼓起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後背筆直,步履穩健,果真是內功深厚的江湖能人。
曹旭痞笑着對身後的士兵道:“都愣着幹什麽,給老子上啊。我今天還就放肆了,你能耐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