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強風轉向05
“靠!!這什麽意思?!”人群中爆發出強烈的抗議聲,“留他一個,禍害大家?!”
夏星河站在憤慨的人群前,不為所動——他知道,無論出于理性還是感性的角度,他都沒有權力和立場,剝奪嚴松那僅存的百分之七的可能。
如果現在直接槍斃的話,确實可以從根源上排除隐患,但這樣帶來的後果就是,之後再有被咬的人,絕不會有一個會站出來主動承認。
當然,他做出這樣的決定的根本,是在于他有絕對的自信,能在喪屍攻擊人之前将他們控制住。
“被咬傷的患者,依舊擁有被軍隊保護的權力。”夏星河轉身,對着人群道,“如果有主動承認者,我會聯系醫生盡快安排治療。”
有人輕輕後撤了步子,猶豫中,還是沒能站出來。
“如果最終仍是不幸罹難……”夏星河緩了口氣,堅定道,“我會向上級部門争取,盡力保護各位家屬的安全。”
一片嘩然中,唯有齊路遙面色淡然,掃視着這群人的臉。
——他能記起這裏大部分人的面孔,有些人的死狀讓他印象深刻,有些人的起死回生也讓他無法忘懷。
于是他撥開人群,在光線找不到的角落,将一個Omega小姑娘拉了出來。這姑娘叫樊湘柳,他記得她的名字。
待到着渾身冰涼的女孩兒曝光在應急燈下,他才沉聲道:“去急救車,現在截肢還有得救。”
人群陷入短暫而怪異的靜默中,良久,終于有人對齊路遙不滿地吼了一句:“你他媽的是個瘋子吧?!”
齊路遙只是看了眼小姑娘,那一瞬間,蒼白的人兒顫巍巍地撸起褲管兒,那慘烈而駭人的齒痕引得四周一片驚呼。
對上齊路遙的目光時,女孩驟然爆發出凄厲的哭嚎:“救我,醫生。”
這四個字讓齊路遙一陣難捱的窒息。
剛剛還狡辯說沒被咬的Omega,和另一個Omega女聲一起蒼白着臉圍了上來,他們幾個的帳篷互相挨着,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咬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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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路遙只是定了定神,随手招呼起一邊的女Alpha:
“陳钰跟我來,帶上嗎|啡和消毒酒精,我需要幫忙。”
混亂中,齊路遙下意識地看向夏星河。
那人安靜如水的眸子先是給了他些許安慰,繼而觸底反彈般給他帶來更大的煩躁與不安。
正當夏星河押着嚴松準備一同送進醫務室時,手裏這人突然抽搐起來。
“他什麽情況?!”人群中有人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下一秒,夏星河便一轉身,将他跪壓在地上。
“我……咯咯……”嚴松臉上僅存的血色也褪了下去,蒼白的臉上卻突起了一排排駭人的青筋。
很快他的雙目也開始發直,開始口吐白沫……
“他變異了!!”驚叫後,人群立刻就散了開來。
夏星河擡頭,示意齊路遙抓緊把人帶走,下一秒,就伸手用強光手電對準他的瞳孔——這是他跟齊路遙學來的一招。
那人觸電般抽了兩下,迎上那光,連眼都沒眨。
夏星河看着他在光照下毫無反應的瞳孔,擡頭,向大家公示:“死了。”
——死了就不算是殺人了。夏星河這樣對自己說。
Alpha的口中還在散發着“咯咯”的怪聲,混雜着急救車內駭人的慘叫,揪得人從喉頭皺到了腳底。
夏星河再次看了看他的臉,對準太陽穴,在重重揮刀的一瞬間撤開了目光。
掙紮、抽搐、抖動,Alpha的反應越來越小,終于是死了。幾個人從他的屍體上撤去,不由地松了口氣。
然而還沒等氣氛有所緩和,一聲槍響再次響徹夜空。
“不是說子彈省着點……”晏青的責備聲還沒落下,更加詭谲的空氣彌漫開來。
黑夜中,一個男人端着步|槍搖搖晃晃地朝人群走來。
他的臉上絲毫沒有半點活人的氣息。
仔細看便能發現,這正是是晚上失蹤的五名士兵之一。
“喪屍還會開槍?”站在近處的人發出驚叫。
此時,這士兵的脖子已經被撕咬出一個大洞來,蒼白而猙獰的面孔昭示着本體已經死亡。
但他卻像生前那般,繼續保持着瞄準和舉槍的動作——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人群。
“砰!”子彈打空在人群中央的空地上,但這偏的并不離譜,只差毫厘便能要了一邊Omega的命。
人群尖叫着散開,夏星河沖過去的同時,那士兵又一次開槍瞄準他。
“砰!”夏星河的槍聲先一步響起,但是對方顯然有着很強的動态捕捉能力,在槍口對上自己的一瞬間撤步躲閃。
“這玩意兒成精了?!”有Alpha咒罵着,幫忙一起瞄準這士兵,但是下一秒,又在更加巨大的槍響中栽倒在地!
大家下意識扭頭,卻并沒有找到這一發子彈的來由——應急燈照不到的黑暗中,恐怖和未知變得更甚。
然而這只是開始,喪屍的槍法顯然是狂野而不具章法的,一通掃射之下,傷亡數量再次攀升!
更為恐怖的是,這些士兵被安排值夜班,勢必是配備了最充足的彈藥。在大本營庫存告急的前提下,人數似乎反倒成了他們的劣勢。
晏青喊道:“失蹤士兵至少有五人,大家不要掉以輕心!”
訓練有素的Alpha們很快都找好了掩體,而心理素質本就相對就差的Omega們,則更是亂成了一團。
夏星河命令道:“按照原計劃一對一掩護,快速進入掩體!”
在任務交接過程中,隊裏就安排好了一對一的對應保護名單。一聲令下,Alpha士兵們本應迅速出擊,将自己的掩護對象拖進掩體中。
但是這個檔口,已經躲進掩體的Alpha們卻都紛紛龜縮在原地,絲毫沒有動靜。
——夏星河作為一名上校,年輕得實在讓人有些嫉妒,再加上平時又是個斯文學院派,這群自以為資歷深的Alpha們多多少少對他都有些成見。
然而造成眼前這番狀況,遠不止是因此。
此時,掩體外的槍林彈雨幾乎是擦着耳畔呼嘯。在和平年代裏安逸慣了的士兵們,從來沒有做好要在戰場上赴死的準備。
“快!!”夏星河一手拎着一個走丢的Omega就往掩體後面塞。
也幾乎是同時,一發子彈擦着他的肩側劃過!
夏星河明顯地趔趄了一下,但是手上拎人的動作并沒有減慢,他一手将附近的Omega掩住,另一手快速朝身後開了幾槍。
有了思考能力的喪屍也多了對死亡的畏懼,這一聲槍響讓身後那一片窸窸窣窣消停了半晌,這才騰出時間讓夏星河轉移更多的Omega。
但是Omega的人數太多了,夏星河中彈的右臂有些發抖起來。
他瞄見一邊蹲在掩體中瑟瑟發抖的Alpha,莫大的怒火騰然升起:“都他媽給我出來!!”
慘白的燈光下,眼前這位暴怒的上校,似乎比黑暗中的喪屍更加可怖。
縮在掩體後的Alpha們一個接着一個探出頭來,他們早就已經鎖定好了自己的掩護目标,只是沒有邁出步子的勇氣。
“媽的……”Alpha們咒罵着卻又沒有辦法,顯然對這樣的安排意見很大。
尖叫中,落單的Omega們被一個個護送回去,眼看着所有人都快進入了各自的掩體,一聲慘叫卻驟然劃破了即将到來的順利。
“砰!”地槍響,最外圍的一個Alpha,重重地倒在離掩體不到兩米的地方。
他身下壓的Omega迅速爬了出來,手忙腳亂地鑽進掩體中。
本已經快要回到掩體的夏星河又退回去,他想去搬動那名倒在地上的Alpha,但是肩膀上的傷讓那人從他的臂彎中滾落下來。
又一聲槍響!面前的Alpha再次痛苦的痙攣,夏星河一咬牙,忍着劇痛将那人拖進了掩體。
在進入掩體的前一秒,一發子彈穿透了他的手掌,劇痛甚至讓他短暫地心髒驟停。
但是他并沒有停下動作,他只是拼命用手堵住那Alpha的傷口。
他的腹部像是被鑿出了一口井,大量噴湧着血液。一邊被他救下的Omega也把衣服撕成了布條,企圖堵住這駭人的洞口。
但是出血量實在是太大了,眼看着Alpha的臉上便迅速沒了血色——救不活了。
夏星河看向那張因為失血而蒼白的臉,下一秒,那人臉上露出了出離的憤怒:
“我死了……都……怪你……”
夏星河按住傷口的雙手顫了顫——眼前這人的眸子裏,像是從地獄引來了一把火,如此的厭惡、憤怒。
臨熄滅的前一秒,他爆燃起的巨大火光,似乎要把夏星河整個吞噬殆盡。
夏星河下意識輕輕向後退了一步。
他看着這人猙獰的臉,帶着恨意、怨念,至死也不得安息。
都怪自己嗎?
夏星河覺得呼吸困難起來,還沒等他收拾好那份幾乎将他整個撕裂的窒息感時,就被遠處黑壓壓的一片吸引走了注意。
被車燈照亮的西側,原本應當是寬敞空地的盡頭,一片黑壓壓的潮水翻湧過來。
——喪屍群追過來了,齊路遙還在車裏!
稍早前,停在路邊的急救車裏,齊路遙剛剛完成第二名女生的阻斷手術。
簡易手術臺邊,悲戚的氣氛讓齊路遙非常憋悶。
他平時做的手術難度要比眼前大幾百倍,看過的慘狀與死相也比這難看太多。
但是他還是不能很好地接受這番景象——這三個孩子幾乎篤定了自己會死,但卻又把那微乎其微的希望寄托在齊路遙身上。
“齊醫生,我還有救嗎……”
齊路遙的手頓了頓,緊接着便又快速而果斷地進行着清洗與縫合。他沒法開口告訴她們,她們三個只能活下來一個。
“我努力。”齊路遙深吸了一口氣,他的手腕有些酸痛,這讓他的心情又糟糕了幾分。
這樣的情景讓他想到了歐文林——明明知道救不活了,自己還是會一遍遍地重複着無用功。
眼看着表盤上的時間在一點點的流逝,齊路遙垂下眸子,對一邊幫忙的陳钰道:“你先帶樊湘柳去前面的車廂休息。”
陳钰看了眼另兩位小姑娘,只是猶豫了一秒,便起身把人帶走了。
那兩個女孩兒看着樊湘柳空蕩蕩的褲腿,眼裏再次充斥起讓齊路遙難受的目光。
此時,一名已經做好清創的姑娘正躺在一邊,而另一位,則在半麻中兩眼放空地盯着車頂。
車廂裏都是血腥味。齊路遙看着少女逐漸空洞的眸子,有些艱澀地放下手中的骨鋸。
“醫生,我……”少女忽然開口,幾乎懇求般哀哀地看向齊路遙。
然而那人早已撤去了目光,手中的骨鋸也換成了尖銳鋒利的手術刀。
“我……咯咯……”少女哀求的聲音終于被怪異的音節給覆蓋住,她的瞳孔開始擴大,接受了半麻的雙腿也開始反常地扭動起來。
但是目光中,還是久久無法散去的驚恐與哀傷。
“抱歉。”齊路遙輕輕伸出左手,撫上她頸項的動作,像是在握一叢凋零的玫瑰。
緊接着他的指節開始用力,他将那纖弱的脖子掐緊,上半身發力将她固定住。
他舉起右手握着的手術刀,狠狠地嵌進她顱側的骨縫之中。幾乎同時,凄厲的驚叫在耳畔傳來。
齊路遙有些疲倦地垂下雙手。
他看着一邊涕淚橫流旁觀着一切的女孩,他看着她想要逃出車門,卻又因為腿傷只能趴在地上蠕動。
“救命……”方才那一幕直接刺激到了女孩兒已經崩潰的神經,她尖叫哭嚎着,似乎齊路遙才是奪她性命的兇手。
齊路遙只是嘆了口氣,伸手将車間門反鎖上,然後看着女孩兒在自己的面前哭泣着,蜷縮成一只孱弱的米蟲。
“不會痛的。”齊路遙伸手将女孩兒額前濕黏的頭發撥到一邊,就這樣蹲在地上看着少女的眼睛。
他看着女孩兒從失控到近乎癫狂,他任由她揮舞着指爪,靜靜聽着他怒罵哀嚎。
終于,似乎是被他溫柔而哀傷的目光所浸染,那少女陡然止住了哭噎,眼底只留存下一絲極致純淨的懵懂。
齊路遙看着女孩兒的雙瞳逐漸失光,終是被一抹灰白覆蓋。
“咔。”刀起刀落,女孩兒的身體軟到一邊。
——應該是不痛的。
齊路遙哀哀地心想。
将手術刀扔在一邊,齊路遙全身幾乎脫力。
這一次他完全沒有感受到任何獵殺喪屍的快感,反倒是讓他憋悶地快要窒息。他以為自己早就在一次次輪回中死去了。
齊路遙撫了撫仿佛壓着巨石般的胸口。
一回到手術臺,自己就會變得矯情又敏感——真到不如就一直麻木下去。
一邊,被異響聲驚動的陳钰推門進了手術間,看到那散落着的兩具屍骸,只是震驚地愣了片刻,便也沒再詢問更多。
齊路遙疲憊地擡眼看向她,那人伸出手,将他從座位上拉起。
——她的手勁很大,這就是Alpha,哪怕是個女生,力氣和身體機動力,都是正常Omega的數倍。
“樊湘柳她……”
“睡着了,麻醉後勁沒過。”陳钰朝門內看了看,聲音不敢擡高。
齊路遙點點頭,伸手就要去開車門。
突然一聲槍響,讓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警覺起來。
“還沒打完?”陳钰從防彈玻璃朝外看去。
緊接着,她驟地止住了齊路遙要開車門的動作:“有情況!”
在齊路遙做出反應之前,陳钰以幾乎條件反射般的速度扛起了肩上的槍。
她将車窗搖下一個小縫,将槍口探出去。還沒等齊路遙探出頭去,門外便響起一片嘈雜,子彈的掃射聲、尖叫和咒罵。
還有夏星河幾近暴怒的吼聲。
“會用槍的喪屍。”陳钰低聲道:“行動還很快,角度不對,我打不中。”
齊路遙看着她有些焦慮地尋找角度,繼而收回槍,準備下車。
在她沖下車的前一刻,車門被“砰”地一聲推開。
夏星河站在門口,右肩和左手手掌已經被血色糊成了一片。
“下車!”
他有些粗魯地将兩個人扔下了車,又把樊湘柳塞進陳钰懷裏,接着沖進了駕駛室——為了防止意外擱淺,磁懸浮急救車還有備用的油箱,緊急時刻可以用來制動。
那一刻,齊路遙似乎明白了夏星河要做什麽。
“快走!!”
在夏星河的怒吼中,齊路遙回過頭去。
地平線盡頭,密密麻麻的身軀在黑夜中彙成可怕的集群。喪屍低聲而嘈雜的怪吼,仿佛是在咀嚼着那一輪崎岖的月。
身後,五六個慌亂的Omega們驚叫着擠進已經抛錨的磁懸浮車內。
然而下一秒,那成群結隊的喪屍便如漆黑的巨舌,瞬間便把那臺幾噸重的鋼鐵巨獸吞噬殆盡。
“快跑!!”陳钰回頭看了一眼逆向駛出的急救車,一邊疏散着驚慌的人群,一邊回頭盡可能地進行射擊。
面前,喪屍潮吞噬地平線的速度,遠遠比大家的奔逃來得更快。
“救命!!”尖叫聲此起彼伏。摔倒在地的再也沒有起來,回頭分神了片刻的便被拉進無盡的深淵……
齊路遙站在瘋狂蠕動的人群中,怔怔地看着那輛逆行的急救車。
——夏星河只需要把飛馳的車送進喪屍群中,然後再車輛撞毀前逃出來,這輛車便會給大家帶來至少十幾分鐘的逃亡時間。
但是齊路遙此時看着那車疾馳的背影,眼前的路驟然變得颠簸而扭曲起來。
他覺得整個世界都開始天旋地轉,他站在這宛如巨蟒騰空般的蜿蜒之上,任由着視野盤旋裂變,撕裂而清晰的記憶片段倏地塞進他的大腦之中。
臨時安置點、喪屍群、飛馳的急救車……
記憶中,那輛車是被特戰隊的許可楊開走,在碰撞成裂片的瞬間燃起了巨大的火光。
他想起了許可楊焦黑的四肢散在喪屍群中,頃刻間就被撕碎吞食。
他想起了事後陳钰怒吼着揪着晏青的領子質問他,為什麽要在車上動手腳。
他想起晏青冷漠地打開了她的手,淡淡道:“如果沒有爆炸,大家都得死。”
那一刻,齊路遙看着直沖進喪屍堆中心的急救車,莫大的恐懼爬上喉嚨。
——夏星河會繼承之前時間線裏許可楊的角色,死在爆炸之中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下周一就準備入v啦!存在手裏的稿子終于能放出來啦!
從今天開始日更,不定時日六~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最後:今天是聖誕節(也是齊老師的重生之日!)祝大家聖誕節快樂,祝準備迎接考研和期末的小夥伴順順利利,超常發揮!也祝齊路遙能早日走出末日循環!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