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6)
第55章 (6)
小妹和二哥确實去了耀縣。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小妹道:“三姐來得可真夠快的,大哥給她通風報信的吧?一聽有錢要分,旋風一樣就從赤峰刮過來了。”
二哥笑了笑,說:“你和老三從小就不對付。”
小妹翻了個白眼,一拽二哥的胳膊,嬌嗔道:“二哥,咱們可得統一戰線,一條心啊,我看三姐這回又要撺掇老大打爹媽的主意。”
二哥想了想,說:“明天我把他們兩人分開,分別探探口風,他們要打什麽算盤,估計就趁今晚咱們出來了在家商量着呢,三姐精明得很,就交給我了。”
小妹戳着手機,笑着點頭,她手機上點進了那怪談論壇的後臺,看到兩封新私信,她點開一讀,哎喲喊了出來,拍着大腿怪笑。
二哥一看她,皺着眉道:“別光笑啊,什麽事?”
小妹道:“二哥你還別說,那個什麽狗屁論壇裏真有兩個人私信我了,兩個都自稱是記者,一個是什麽泯市晚報的,一個是杭州日報的。”
二哥摸了摸下巴,小妹的聲音突然是沉了下來,神色也古怪了,她道:“泯市的那個問,發生神秘事件的地方是不是近期有一個長頭發,長得挺帥的一個男的出現過,”小妹猛地擡起頭,“草,不會是在說李帥吧?”
二哥道:“你今天拍到李帥的照片了嗎?”
“拍到了。”
“你發給這個記者看看。”
“好,等我把我自己切出去,打個碼……這個記者正好在線,我等他回複。”
二哥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杭州日報那個呢?問什麽了嗎?”
“沒有,就說想要個确切地址來采訪。”
二哥道:“你和他們約在耀縣車站,問他們明天下午能不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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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點着頭編輯信息,二哥嘴裏嘶嘶地抽着氣,越琢磨越覺得蹊跷,他忍不住道:“李帥看來不簡單。”
“啊?不是你先前說他好拿捏嗎?”
二哥微微晃動腦袋:“是,我一開始是這麽覺得,但是現在一想,他是不是有些太順着咱們的意思來了?這個人好像一點反抗意識都沒有,我們說什麽就是什麽,他是不是對我們太無條件地信任了。”
“那他是失憶了嘛,我們說是他的家人,他就……”小妹說到這裏,咬到了舌頭,她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對啊,怎麽我們說是他的家人,他就信呢?他是失去記憶,常識還有的吧?也沒說要看個全家福,也沒說要看個戶口本啥的。”
二哥又道:“有時候,我覺得他沒有失憶。”
“啥意思?”
“他給我一種好像在玩一個他沒玩過的游戲的感覺。”二哥看着小妹,“而且你有沒有發現,李帥是沒有影子的。”
小妹笑出來:“二哥,得了吧!人怎麽可能沒有影子?沒有影子那豈不是……”
“豈不是什麽?”二哥勾起一邊嘴角,露出個略顯凄慘的笑,“你也說不出人沒了影子是什麽吧?因為這根本無法想象,還越想越滲人,這一回,我們搞不好撿了個大麻煩回家。”
小妹搓了搓胳膊上豎起來的汗毛,她确實無法想象沒有影子的人算什麽,也其實越想越寒。二哥還在分析:“光照着人,人就會有影子,只有在暗處,很暗很暗的地方,人的影子和黑暗混在一起時,才會出現看不到影子的狀況。這個李帥在陽光下也像站在很暗很暗的地方一樣。”
小妹從車後座拿了件外套穿上,攥着手機又刷了刷,泯市晚報的記者回複了。這記者看到李帥的照片,十分激動,寫道:好!就明天見!!我要見他!帶我去見他!!!!
小妹把信息念給二哥聽,那杭州日報的記者也回複了,也說明天能到。
二哥道:“這樣,明天你和大哥去辦這兩個記者,泯市這個先別動他,我想和他打聽打聽李帥,杭州日報這個你們随便處置吧,就約一個三點,一個四點。”
小妹點了點頭,就約了泯市晚報的記者明天下午三點在耀縣汽車站前的面店碰頭,她會戴一頂黑色鴨舌帽,手上拿一瓶礦泉水。她又約了那杭州日報的記者下午四點在同一個地方見面,也以黑色鴨舌帽,礦泉水為相認标志。
車到耀縣,二哥打開了車燈,把車開去了一家小飯館門前。小妹下了車,走進了附近的招待所,二哥就找了家數碼店,逛了一圈,買了兩個高清夜視監控攝像頭。出了店,他把包裝拆了,發票也扔了,在車上研究了會兒說明書,就又把車開回了那小飯館前。
距離小妹進招待所已經過去一個多小時了。飯館門前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招待所的大門。二哥熄了火,坐在車上,借着路燈光翻看一本皺巴巴的《江太史家宴》。
又過了半個鐘頭,就見一個男人鬼鬼祟祟地從招待所裏走了出來,這男人正是下午才和二哥做了單生意的娟子老公。二哥躺在了車座上,十來分鐘後,他坐起來,就看到小妹從招待所裏出來了。她的頭發洗過了,還沒幹,包上多了個粉色的兔子玩具,小兔子随着她的步伐搖來晃去。
小妹一上車就抱怨:“還要送什麽破爛項鏈,一看就是超市裏随便買的,還他媽精品,我呸,我就說,寶貝,我也不要你這些。”她含情脈脈地抓起了包上的兔子,二哥笑了笑,小妹的眼神忽而冷了,扔開了那兔子,嘲諷般地說道:“以前總想要這個,看別的小孩兒都有,我也想有,你說這快餐店怎麽十幾年了還送一樣的贈品啊?”
二哥說:“這是他們的經典贈品。”他又說,“可能義烏批發這個最便宜。”
小妹哈哈大笑,二哥叮囑道:“收起來吧,見他時再拿出來。”
小妹拽了下那兔子玩具,揉着兔子耳朵道:“我現在吧,要是讓我在項鏈和它之間選,我還是想要這個,可能小時候沒有的東西,就真的特別牽挂。”
兄妹倆相視一笑,都沉默了,小妹點開了車上的廣播,音樂節目正播《康定情歌》。小妹就跟着哼了起來。
“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喲……”
“張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喲……”
三姐“啪”地一下把收音機給關了,推了下身上的大哥,疑慮道:“你真沒聽到剛才有什麽聲音?”
“沒有。”大哥又把收音機擰開了,《康定情歌》繼續唱着,三姐用力推開了他,關了收音機,道:“你去看看,是不是那個路上撿來的跑了?”
大哥坐了起來,瞅着光六六的三姐,卻沒起身,一臉不快地說道:“門是鎖上的。”他又說,“你在赤峰過得挺舒坦,跑這裏來窮受罪幹啥?”
三姐踹了他一腳,關了燈,說:“我從耀縣來的。”
大哥開了燈,眼睛一亮,有了絲笑意:“布置咱們的房子去了?”
三姐又去關燈,大哥又去開燈,三姐拗不過他,就抓過一件衣服,套頭穿上,坐在了大哥邊上,一拍他,說:“我問你,你啥打算?”
大哥不明所以:“啥啥打算?”
三姐的眼睛一下就瞪圓了,擰了把大哥的胳膊:“你傻啊?分錢的事啊!要咱們挪窩,得給錢吧,這真挪了窩,兩個老東西還得帶着?他們也能分着錢?”
大哥一擺手,翹起腿,摳着腳不說話了。三姐便笑着揉他的肩膀,搓他的後腰,貼着他的脖子和他綿綿地說着話:“你就是老實,我就不信老二和小妹不打爹媽的主意,你要真為他們好,往後吃喝拉撒你自己伺候着,千萬別經他們的手。”
大哥說:“不能吧?”
三姐又說:“還有小夜,那也是看你二哥臉色辦事的人,你得小心。”
大哥嗤了聲,轉過身把三姐壓在了床上,道:“就那孬球?給他一把槍頂着我腦門他都不敢開槍!”
三姐又推了推大哥的膀子:“你去看看,我剛才真聽到聲音了,你着什麽急啊,老二和小妹回來了就讓他們在外屋等着呗,你是老大,這家說到底還是你做主,你最大,你說是不是?”
大哥一想,抓了件外套披上,就出去了,三姐跟着他,走到屋門口,停在門後看着。大哥走到了李帥那屋門前,掀開布簾,摸出鑰匙開了門鎖。
那剛才還在屋裏逗弄李帥的青夜霜早就聽到了大哥的腳步聲,已經躲進了床頭的木箱裏,李帥則又是直挺挺地躺着裝睡。大哥進了屋,推了推他,喊了喊他,沒得到任何回應也就出去了。
大哥這一走,青夜霜就翻出了箱子,李帥道:“你也不躲久一些,萬一他殺個回馬槍怎麽辦?”
青夜霜說:“你放心吧,他猴急着呢,三姐難得回來。”
他便又再鑽進李帥的被窩,李帥卻沒什麽興致了,坐起來說:“你自己從縣城回來的?”
青夜霜委屈地低下了頭:“我沒去縣城,是他們不準我常在你面前出現,你對我好,他們看不慣,你和我多說上幾句話,他們就要打我。”
李帥說:“你是說今天洗澡的時候你和我聊了幾句的事?”
青夜霜點了點頭,李帥盯着他,說道:“可是那時就我們兩個人吧。”
青夜霜沒擡頭,輕聲回答:“那裏有攝像頭。”
“攝像頭,監控攝像?為了監控什麽?”李帥的目光牢牢鎖定在青夜霜身上,“你剛才一直都待在那屋裏?你來我這裏不怕被攝像頭拍到,不怕被他們發現又打你?這裏還有其他地方有攝像頭嗎?”
青夜霜道:“其他地方沒有了,那個攝像頭也是有死角的。”
李帥又問他:“田裏種的是罂粟吧?”
青夜霜突然帶上了哭腔:“是他們逼我幹的,我想逃,每次逃都被抓回來,又是一頓打罵,再說了,我逃出去我能幹些什麽呀。”
他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就是太想你了,我看到你和小妹那麽好,我,我……很難受,你怎麽就把我忘了呢,你上次回家還說你已經知道大哥和三姐在耀縣的小金庫在哪兒了,你要去偷拿了他們的錢帶我遠走高飛的,你都忘了吧?你怎麽能忘記呢……你看我的這雙手,看看我身上的這些傷疤……”他一邊說一邊撩起了衣服,他瘦得皮包骨頭的身上确實是傷痕累累,燙傷,割傷,什麽傷疤都有。李帥忙拽下他的衣服,道:“別着涼了。”
青夜霜卻把上衣脫了,挺着腰杆坐在他面前:“不,我就不,你就給我看着,你怎麽能忘記我受的這些傷!你怎麽能把我這些年過的這些苦日子給忘了!”
李帥拿起床上的軍大衣披在他身上,青夜霜發起了倔勁,抖開了那大衣,哭喪着臉問道:“你難道真的不記得你是要來找什麽人的嗎?”
“找人?為什麽這麽說?”
“找我啊!”青夜霜捂住了臉,哭得更傷心了。
李帥一時尴尬,就轉移了話題,問道:“你說大哥和三姐有個小金庫?”
“你和我說的啊,他們把這些年騙來的錢,打劫來的值錢東西全藏在耀縣一間房間裏,房子是三姐托人買的,那裏頭有個保險箱,這事二哥都不知道,還是你無意發現的。”
“那……我是怎麽發現的?”
“那天你用三姐的手機,無意看到她有一個淘寶收貨地址是耀縣的一個小區,你多長了個心眼,跑了一趟耀縣發現的。”青夜霜放下了手,擦着臉說道。
李帥斜眼一看他:“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再無意用一下三姐的手機看一下她的淘寶收貨地址就可以了是吧?”
青夜霜抿了抿嘴唇,眨巴着眼睛,無辜且懵懂地看着李帥道:“我不知道啊,能行嗎?會不會太危險了啊?”
李帥并未回答,似是在沉思,又像是有些困倦,沒精力多說什麽了。青夜霜用力吸了下鼻子,一看外頭,說:“二哥他們恐怕快回來了,我先走了,大哥和三姐的事,你可千萬不要沖動啊,不然我們誰都沒有好果子吃。”他就溜出了李帥的屋。
李帥在床上躺平,沒多久就醞釀出了些睡意,半夢半醒間,聽到小妹進了屋。小妹也是困極了,沾了床倒頭就睡。兩人兩個被窩一夜酣睡。
第二天,李帥起了個大早,打了盆熱水,在屋裏泡腳。小妹聽到響動,貓在被窩裏看了一眼,李帥問她:“你要泡一泡嗎?又降溫了,太冷了。”
小妹笑了笑,繼續貓着。
李帥泡了會兒,額頭上出了些汗,他拿毛巾擦了擦腳,踩着鞋子,端着洗腳盆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這一不小心撒了半盆水出來,這些水剛好撒在了昨天他的嘔吐物上。他愁眉苦臉地說:“鞋都濕了。”
小妹悶在被窩裏說:“怎麽笨手笨腳的。”
小妹又說:“你這弄得我都睡不着啦。”
她打着哈欠伸長手臂摸到了枕頭邊的皮包,倒了許多東西出來,什麽錢包啊化妝包啊亂七八糟地一大堆。她從裏面找到手機,鑽在被窩裏玩手機。
一只粉色的毛茸茸的兔子挂飾掉在了地上。
李帥撿起那只兔子放回了床上去。他看到那兔子的背上引着“樂樂漢堡店”的字樣。李帥沒吭聲,拿着洗腳盆和毛巾,踩着濕漉漉的鞋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