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 旁邊站着的群衆聽到那男人的話,都紛紛吓了一跳,而一開始說畫作不像是阮大師畫的那人聽到他說的話,本欲離開的腳步都停了下來,一臉驚訝的表情掩蓋不住背後的得意。
鐘昊炎被對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殺了個措手不及,但顯然那人還不打算就此罷休。
“你們看,”說着他朝身後的人揮了揮手,呼喚大家看向畫作,“阮大師最擅長的就是重疊法,基本上他已經把重疊法發揮到極致了,用水彩一層一層往上疊加,能夠清楚地看清畫作的脈絡。”
那人侃侃而談,“這種疊色的方法可謂是水彩畫的基本中的基本,但阮大師的功力将這種基本技巧推至頂峰,在國內我是沒見過有人比他更強的。”
說着他又讓大家看向隔壁的兩幅畫作,那兩件作品也是業界頗為有名的大師所畫。他引導着衆人在兩幅畫作之間對比,大家經過他的講解,也開始明白所謂的重疊法到底是什麽玩意。
然而他話鋒一轉,又轉回季樂天所畫的那幅圖上。
“你們看一下,這畫和剛剛我們說的不一樣,這種筆觸,絕不是像阮大師那般井然有序,理性又明白的畫法,我敢斷言,這畫絕對不是出于阮大師之手!”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再次哄然。
鐘昊炎看着前面那個被稱作是錢老師的人說得一副胸有成足的樣子,語畢還激動得身體都顫抖着,周圍的人也逐漸交流起來,眼看着場面就要失控了,他不安地看了一下季樂天。
此時的季樂天臉上也洩露出一點慌亂,他輕蹙着眉頭,抿着唇看着那位錢老師,顯然也被這人弄了個猝不及防。
鐘昊炎覆在他腰間的手緊了緊,季樂天收回視線看向他。
“怎麽回事?阮柏年當時沒看過你的畫嗎,怎麽現在……”他在季樂天耳邊輕聲問道。
季樂天搖了搖頭,“我們當時覺得應該會沒問題的。”
“嗯?”鐘昊炎一聽,頓時不解,“什麽意思,你不是用的那什麽重疊法畫的?”
季樂天沉默了一下,繼而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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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昊炎看他的反應,不禁皺了皺眉。他對畫畫的事情一概不懂,這事眼看着就要控制不住了,若鬧大了,阮柏年那邊雖然讨不了個好,但好歹對方是個大師級人物,秦家再怎麽不爽也拿他沒轍,但季樂天可不同。
他剛剛在這一行出道,準确來說還是個默默無名的超級新人,若是季樂天本身只拿這個當興趣也還好說,可現在無論怎麽看,他都極為看重自己的畫作。這次的事情一個處理不好,阮柏年那邊秦家下不了手,對付一個小小的季樂天那是猶如翻個掌那麽簡單。
鐘昊炎還在想着該怎麽解決這突發的事件,前面又開始騷動起來。
那個第一個說出畫不像是阮柏年作品的男人上前問道:“錢老師,您說這畫不是阮大師的手筆,那您知道這是誰的作品嗎?”
衆人聽了這問話也安靜了一下,被喚作錢老師的男人沉吟片刻,終是忍不住失望地開口,“我不清楚……”
“噢……”周圍的人似乎感受着和他一樣的失望氣氛,不由得齊齊嘆息。
“可是,”錢老師又說到,語氣中竟是壓抑不住的激動,“如果可能的話,我很想見識一下這畫真正的作者,那必定是一個難得的天才!”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抽了口氣。
這位錢老師是什麽人,對這個圈子稍有了解的人知道阮柏年的,幾乎對這位錢老師略有耳聞。
也并不是說這位錢老師有多麽過人的長處,只是他對阮柏年作品的喜愛,他敢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除了阮柏年的畫作,幾乎從來沒有從他口中說過哪個畫師的作品是好的,說他是阮柏年的腦殘粉,那是半點都不誇張。
然而對阮柏年作品如此情有獨鐘的這麽一個人,現在居然會對一個冒名頂替的未知之人贊不絕口,甚至稱贊對方為難得的天才!
于是其他人也按捺不住了,紛紛上前問道這是為哪般,連鐘昊炎都忍不住好奇起來。
錢老師像是急着和別人分享他的發現一樣,強壓着興奮的心情,指手畫腳地指着畫解說起來,連臉頰也激動得紅了一片。
“你們看這個位置,”他又指了指隔壁的一幅畫作,“重疊法的畫法是如這般,顏色由淺入深,在第一筆顏色幹了之後再依照明暗順序畫上第二筆、第三筆。”
他手指方向一拐,指向季樂天的作品,“但這幅畫則不一樣。”衆人随着他指尖,又受教地扭頭,“雖然我們能看到這裏也有使用重疊法的痕跡,但兩幅作品的立體感完全不一樣!”
說着他又從自己的包裏面拿出一本書,上面寫着《阮柏年作品集》,翻開随便一頁,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筆記。但此時他指着頁面正中間的作品,解釋着阮柏年以往的作品是怎麽處理的。
鐘昊炎聽着他的話,和在場的其他人一樣由衷地佩服起來。他忍不住低頭,在季樂天耳邊小聲地問:“你是怎麽做到的?”
季樂天低頭嘆了口氣,将他帶離遠一點的位置,才低聲回答道:“我們走了個捷徑。”
“啊?”
接着他又解釋道:“那位錢老師說得不錯,師傅的重疊法确實練到了極致,就算我再怎麽練習,也無法達到他的高度。”
“那……”
“我本想讓師傅在一些細節的地方處理一下,可是無論我和沈小姐怎麽說,他都不肯,”他頓了頓,“所以……我在水彩裏加了漿糊。”
“漿糊?!”鐘昊炎驚訝地叫了出來,也幸虧季樂天把他拉遠了一點,此時大家還醉心于錢老師的講解中,無人發現他們這一塊兒。
“嗯。”季樂天點了點頭,“加了漿糊能增加顏色的粘稠度,看上去會更有質感,這樣即使疊色的技巧不足,也能以假亂真,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鐘昊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這麽大膽的做法,難怪錢老師會激動得發抖。
“阮柏年知道這件事嗎?”鐘昊炎好奇。
“知道,”季樂天說:“他說這種做法很大膽,還說畫出來的效果別人絕對看不出,沒想到今天竟遇到了他的粉絲……”
對于這個,鐘昊炎也無奈極了,但想來最開始提出來的那男人也有點底子,不然連阮大師都說別人看不出來,沒想到竟然還是有兩個人發現了。
“那現在怎麽……”話沒說完,入口處就來了一群人,看來這邊的騷動還是被發現了。
“怎麽了?請問我有什麽能夠幫到各位?”來人一身利落的西裝,修身的剪裁讓他看上去更具壓迫感,但此時他卻面帶笑容看着圍在畫作前面的一群人,想必此人就是管家一類的角色了。
幾位站在外圍的貴婦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不到一會兒,那人就把事情了解得七七八八。
“十分抱歉給大家帶來困惑,此時我會轉告給秦總知道,希望大家心情不會受到影響。除了阮大師的畫作以外,我們這次還準備了許多其他大師的作品,如果大家對此有興趣,可以移步繼續觀賞。”
那人一臉禮貌的笑容,原本還圍着說個不停的衆人一下子安靜下來,不用幾分鐘的時間,衆人便四散開來,只留下那位錢老師還停在原地。
那西裝男上前和錢老師說了幾句,兩人便一同離開了。
鐘昊炎和季樂天對視一眼,心裏雖然有點不安但也沒法,只能跟着衆人的腳步向前走。
等逛了一圈回到大廳,鐘昊炎對季樂天說:“還是先給沈小姐打個電話吧,讓她跟你師傅說一聲。”
季樂天點了點頭,便找了個露臺打電話去。鐘昊炎在一旁候着,閑着無事便到處看了一下,此時大門入口處傳來了一陣騷動,他雖好奇,但也沒走過去看。
待季樂天打完電話,鐘昊炎才和他說起這件事,兩人并肩往那邊走,還沒看清楚來人是誰,身旁的好事者讨論的聲音早已傳至他們耳朵——
“秦牧華回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