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故人
林巧遇轉頭對易春梅笑了笑,說:“生意還不錯,下午的人比較多,很快就将鴨母撚賣光了。要不是沒有米漿了,我也不會回來得那麽早。”
要是還有原料的話,她肯定會繼續賣。
第一天做生意,也不清楚市場的行情是怎麽樣的,她也不敢多備。
“這敢情好。這敢情好。”易春梅激動地點頭,幫着林巧遇将三輪車推到院子裏。
“明天還去嗎?”将車子推進來之後,易春梅問着。
林巧遇點頭,說:“自然是要去的。我今天晚上再磨糯米。只是,沒有想到生意那麽好,今天的糯米浸得有些少。”
“沒事。等會用熱水浸泡一些就好了。”易春梅搓着手,說着。
對于在地裏覓食的人來說,做生意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而現在,巧遇不僅做了,并且還成功了。
易春梅很激動,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麽為好。
“你今天賺了多少錢?”易春梅又問着。
林巧遇猶豫了一下,而後說:“還沒有數,不過,賺了大概不到五塊吧。”
事實上,她估算了一下,大概賺了也有十塊多。
不過,她是不會告訴家人她賺了那麽多錢的。若是告訴家人的話,那這些錢就不是她的了。
五塊。
易春梅倒吸了一口氣,她在地裏累死累活,平均下來,一個月也就兩三百,當然,養大豬、種甘蔗的話,年底收入會更高一些。
但是,巧遇一天就賺了五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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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就是,就是一百五十塊。
一百五十塊!
還不需要怎麽累就能得到一百五十塊,而他們在地裏累死累活,就比巧遇賺得多一些。
還不等易春梅說話,林巧遇就打斷易春梅的幻想,她說:“今天第一天開張,所以生意算是比較好一些。明天就不知道情況了。”
“也是。”被潑了冷水,易春梅有些失望,“這做生意就跟天氣一樣,有好有壞。”
不穩定,不如吃國家飯。
每天月都領那麽多錢,不用愁沒有錢。
林巧遇點頭,将東西搬回去。
易春梅也幫忙。
晚上,邱鳳試探了林巧遇幾次,想打聽林巧遇賺了多少錢,不過,林巧遇倒是沒有搭理她。
晚上,也是易春梅過來幫着林巧遇磨米漿,然後幫着蒸紅豆沙等。
第二天,林巧遇還是自己騎着三輪車出去賣鴨母撚。
林巧遇比昨天準備多了三分之一的原料,但是還是照樣賣出去了。
至此,林巧遇對靈山人喜歡吃鴨母撚有了重新認識。
雖然生意很好,但是她只有一個人,所以林巧遇也沒有再擴大生意,再擴大的話,她忙不過來。
等賺到兩百塊錢之後,林巧遇并沒有第一時間将錢還給林巧梅,還是打算先留着錢,看看還有可以做哪一樣小吃。
卻不想,還沒有等她想出來,她的攤位上就來了一個人。
卻見那人站在旁邊看了她一會兒,而後才小心翼翼地試探地問着:“林巧遇?”
林巧遇正在包鴨母撚的手一頓,擡頭向那人看過去。
那是一個穿着洗得有些發白的藍色連衣裙的二十多歲的女子,容顏看着非常地憔悴,蠟黃的臉上,特別是眼角周圍有很色黑色的斑,眼神滿是疲憊。
林巧梅皺着眉頭想了想。
前世那麽多年沒有回故鄉,她這會兒,實在是想不出來眼前這個女人是誰。
那個女人許是看出來,露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小聲地說:“我是林娟啊。”
林娟!
她的好友,從小一起長大,然後一起去讀書的好友。
不過,林娟讀完小學就不讀了,在家裏幫着幹了幾年的活,然後十五歲就嫁人了。
因為林娟是嫁到市裏,所以,上輩子她一直沒有遇到林娟。
只是,比她只大一歲的林娟怎麽蒼老到她都不認識的地步?
林娟人如其名,娟秀光麗,要不然,她一個農村的女孩也不可能會嫁到市裏。
“娟子?”林巧遇豁然起身,不可置信地打量着林娟,這一打量,還是從眼前這個女人臉上找出昔日好友的眉眼。
林娟點了點頭。
林巧遇震驚地問着:“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林娟苦笑,說:“這事不是一會兒就能說得完的。你先忙,改天我再跟你說吧。”
其實打完招呼她就後悔了,特別是看到比自己小一歲的林巧遇現在看起來比自己年輕多了。
大家都知道她嫁到市裏,特別是嫁了一個吃國家飯的老公,都以為她享福去了。
卻不想,她一點福都沒有享到,反而變成了這樣,比在農村還不如。
“不用改天了。”林巧遇見林娟想離開,一急,立馬就拉住了林娟的手,“現在就說。”
“但是,你在忙着。”林娟遲疑地說着。
好久沒見到摯友,她當然是有好多話想對摯友說,可是,對方正在忙着做生意,她哪裏好打擾?
“沒關系的。”林巧遇急忙說着,“我很快就會忙完。這裏材料不多了。”
也是林娟來的時候湊巧,她這會兒還差一點兒沒有賣光了。
不過,就算林娟是今天早上過來,看到林娟這樣,她也不會讓林娟走的。
林娟點頭,說:“我來幫你。”
鴨母撚這東西很好做,沒有什麽技術含量,靈山市的人基本都會做,區別是米漿和餡料還有甜湯。
林巧遇也沒有推辭,有林娟幫忙,她能更快地賣完。
林娟洗幹淨手,然後就坐下來幫着包鴨母撚。
等到最後十個之後,林巧遇不賣了,煮熟了和林娟一起吃。
白白的,如同剝開了殼一般的鴨母撚浮在散發着香甜氣息的甜糖上面,只是一看,口水都出來了。
“吃吧。”林巧遇招呼着,“我們吃完再好好說話。”
林娟點頭,舀了一個鴨母撚。
香甜的鴨母撚一咬都是甜甜的,那甜而不膩的滋味好像一下子就能把心中的苦澀沖散似的。
溫熱的甜湯只是喝一口就能将自己心中的寒冷給驅散。
林娟眼眶有些濕潤,她記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聽到溫熱的東西了。
只是,林娟的眼淚到底沒有落下來。
吃過之後,林巧遇沒有立馬收拾自己的東西,而是坐在凳子前聽着林娟說她的事情。
林娟腦袋混亂,不知道從哪裏說起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我嫁人之後,剛開始也不錯。”
“懷孕了之後,待遇更好。”
“只是,等我将孩子生下來之後,”林娟的臉上帶着一抹苦澀,“全都變了。”
“你生的是一個女兒?”林巧遇立馬就問着。
林娟重重點頭,說:“是的。我才生下來,就聽得我婆婆對産婆說要把我女兒抱去扔了。我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怎麽可能舍得?”
“我死死抱住不讓他們扔,說若是扔,我就撞死在他們老梁家門門口。”
“後來,他們老梁家妥協了,同意留下我女兒。然而我坐月子期間,沒有一個人幫着做過一次飯,洗過一次尿布,喂過一次孩子。”
“大冷天的,我得自己做飯,洗衣服。”
林巧遇感同身受,因為她小産之後從娘家回婆家,婆家的人也是這樣子對她的。
“我女兒五個月大,我又懷上了。”
林巧遇勃然大怒,恨不得拍桌子而起。
這生孩子是一件非常耗費血氣的事情,連續生孩子,母體會變得不好的。
這個她之前也不懂,後來到了海鮮店之後聽客人們說起才知道。
林娟說到這裏,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說:“這一次老梁家學乖了。我第二胎五個月的時候,計劃生育抓得緊,但是老梁家也不知道多哪裏來的門路,讓我去照了。”
“照出來的是女兒,他們就讓我打掉。我不願意,後來,梁國垌說不打掉孩子就離婚。”
“我一個人,沒有技術,又帶着一個孩子,若是離了婚,到哪?”
“我沒有辦法,只能打掉孩子。”
林娟說到這裏,再也說不下去了,兩手捂着自己的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林巧遇不知道說什麽安慰她,只能拍拍她的肩膀。
過了好一會兒,林娟的情緒終于穩定下來了。
“我很後悔,非常地後悔。那是我的孩子啊。”
“我有今天,是我咎由自取。”
“怪不得別人。”
是她的錯。
她造下的孽,所以才會變成今天這樣子。
“那你以後準備怎麽辦?”林巧遇又問着。
“打掉孩子之後,我還沒有養好身體,我婆婆就讓我出來打工。只是,靈山市能提供的工作太少了。 ”
“我就靠幫着工廠做衣服賺幾個錢,但是最近工廠沒有活了。我也不知道怎麽辦?”
這日子她不想再過下去了。
沒有意思。
天天累死累活,回到家裏,連一口熱飯都沒得吃,孩子更是吃不飽,比同齡人瘦小得多。
“只能慢慢看了。等我有賺錢的能力了,我一定離婚。”林娟忽然說着。
不離婚的話,她和女兒都要被這一家子搞死了。
林巧遇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只是沒有考慮清楚就脫口而出:“娟子,你要不要過來這裏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