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會佳人 就是昏君啊,只愛……
轉過游廊, 忽憑空跳出一個人來,把她嚇了一跳。
那人華衣錦袍,臉上帶着輕佻。
“十一妹, 我可想死你了!”
定柔知他心懷不軌, 不由大退一步避開,惡心連連:“你作甚?”
十姐夫上下打量她一番, 咽着口水道:“你可真是個天生的尤物啊!你和你十姐一母同胞,你生的這樣迷人, 她怎地那張臉寡淡無味, 好妹子, 我第一次見你就掉了魂兒了, 便宜了陸家那小子,你這樣的人才守寡豈不暴殄天物, 跟了我吧,姐夫必不虧待你,跟姐夫一回, 立刻讓你進門做妾室。”
定柔朝着他的臉淬了一大口唾沫,咬牙罵道:“臭不要臉!無恥!”
十姐夫怔了一怔, 擡手揩了那唾液, 放嘴裏舔了舔, 定柔差點嘔出來, 立刻要擡腿離開, 又被攔住, 十姐夫急不可耐地說:“好妹子, 你男人都去了兩年了,你就不想男人?”
定柔擡腳脫下了鞋子,十姐夫好奇:“美人, 你脫鞋幹什麽呀?”
“揍你!”
師姑說過,對待登徒子,扇耳光子都髒了手,直接用鞋底子。
十姐夫“嗯?”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面前的小女人一躍而起,一股疾風甩過來,連抽三下,面上頓時火辣辣,生疼生疼。
這廂立刻惱羞成怒,捂着臉罵道:“不識擡舉的小寡婦!小爺肯憐惜你,肯接手你個破爛貨,是你的福分,還敢抽我,看小爺怎麽收拾你!”說罷,挽起袖子,張牙舞爪撲上來。
定柔手腳靈敏,直接來了個過肩摔,十姐夫雖是個陽剛,卻是個脂粉堆裏長大的,頃刻頭朝下挂到了游廊外的圍欄,慕容府行徑通幽,後園有個泉眼湖,分水引流入內園,潺潺成小溪,游廊臺榭皆建在水上,假山亦在水中,這一段游廊下頭凹陷一個窪,恰彙湧成不大不小的池塘。
定柔很不厚道地伸腿踹了兩下,只聞得撲通一聲,蕩起了水底的淤泥,十姐夫口鼻耳朵霎時成了水囊,咕嚕嚕大灌特灌,還好水不深,站起來一量,不過及腰而已。
往岸上游廊一眇,好家夥,美人不知何時手裏拿着一個饅頭大的鵝卵石,高高舉起向他擲來,他吓得三魂出竅,大叫一聲悶頭鑽入了水底,鵝卵石在水面濺起一個大波咚,攪的水波翻湧,沉下水底,“咚”砸在後腦,他一吸氣,又灌了很多污泥水,等快窒息的時候從水裏舉出一只手,示意求饒。
“姑奶奶饒命,在下不敢了。”一睜眼,美人不知何時走了。
他打了數個飽嗝,嗆咳不止,揉着後腦勺的碗口大包,嘀咕道:“我的乖乖,原來是一朵全身帶刺的花兒,可惹不起。”
皇帝傍晚到了山上,張嬷嬷恭恭敬敬站在門口,斂衽一福:“陛下,夫人回母家去了,說想念小公主,要住幾天。”
皇帝帶着一只錦盒,給小丫頭新打出來的花簪子,本要邀功一番,乍聽到這個,大是不悅:“想安可差人接回來不就是了,分明躲我。”
悻悻勒馬回宮。
當夜,躺在昌明殿禦榻上,翻來覆去,絲毫醞釀不出睡意,身上少了肉一般,摟着小丫頭嬌軟的身子習慣了,一躺下就火燒火燎的難耐,年節那兩天忙的昏天黑地,皆是在外殿榻上一倒就睡了。
小柱子侍立帳外,不停聽到嘆息聲。
皇帝坐起來問:“什麽時辰了?天快亮了嗎?”
小柱子回道:“禀陛下,戌時六刻,還早呢,沒交二更。”
皇帝複又躺下。
隔了一會兒,坐起來又問,小柱子看了看銅漏,才過去了兩刻而已。
皇帝問到第十三回 的時候,下地掀帳而出,穿着明黃龍紋中衣,坐到外殿羅漢榻,小柱子忙吩咐宮娥取錦被出來。
看到皇帝焦躁不已,小心翼翼地問:“若不然,叫位娘娘來侍寝?”
皇帝扔了個冷戾的目光,他就想要小丫頭!
小柱子吓得打了個寒噤。
一夜無眠,望着金玉交輝的穹頂,數桁木。
第二日上了山,張嬷嬷還是站在門外,遠遠朝他搖了搖頭。
皇帝當即勒缰調轉馬頭,一氣揮鞭打馬,她是以為我不敢去慕容府麽?
夜幕低垂,銀河如瀚,各院掌了燈,風吹着院子裏的榕樹,婆娑有聲,燭火搖曳映在糊着蟬翼紗的小軒窗上,被拉長寸許。
定柔沐浴罷了換上寝衣,坐在妝鏡前篦了頭發,還不困,便找了一冊詞賦來看,安可與外婆睡得久了,再不肯回親娘被窩,昨夜強抱過來,別捏到半夜,險些哭啞了嗓子,無奈只好又被溫氏抱走了。
外頭敲了戌時初刻的梆子,她打了個呵欠,合上書正要睡,忽聽到一雙麂皮靴的腳步傳來,咚咚上了繡樓,明顯的男人,她豎耳聽了聽,那走路的規律,是......
心下一慌,頓時明白了,冤家上門了!
門扇上一聲指扣微響,她怕驚了樓下值夜的丫鬟,急急打開門闩,男人穿着霁色長袍,圍着長披風,嘴角輕輕一勾,邪魅地揚成個弧,一臉欠揍的笑。
進屋關上門,定柔噘着嘴,低聲嗔怪:“你來幹什麽?”
皇帝解下披風,挂到衣架,毫不客氣地坐到女人的象牙小榻上,厚臉皮道:“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啊,我來找我的女人啊。”
定柔臊的一張面皮紅一陣白一陣,小聲問:“你不會翻.牆進來的罷?”
皇帝取過案上女人喝了一半的茶,飲了兩口,說:“笑話,我來你家還用翻.牆,這可是我賜的宅子,不瞞小娘子說,你家到處是我的眼線,早說過,你跑不出我手心,這兒離皇宮近,有道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定柔忍着打人的沖動:“你沒撞見巡夜的家丁罷?”
皇帝放下茶盞,一副義無反顧的樣子:“怕什麽,今兒要不是沒獲得你的首肯,怕你惱我,我直接大大方方走前門,跟你爹坦白我們的事。”
定柔握拳咬牙:“你敢!”
皇帝起身,湊過來偷了一個吻,貼着女人光潔如玉的額頭,笑道:“娘子什麽時候首肯了,咱們就什麽時候公開,反正我耗得起,橫豎你是我的人了。”
定柔将臉撇到一邊,冷哼着罵了句:“昏君。”
銀燭熒光,一室馨香,女子的面容更添了朦胧的美,一頭烏絲斜搭在肩頭,如雲瀑傾瀉,眼眸氤氲布着薄怒。皇帝輕輕摩擦着那眉心,吻了一下鼻梁,幹脆說:“就是昏君啊,只愛美人的昏君。寶貝,去給我弄水來,早些洗了,我們入寝。”
定柔推他:“你還是走吧,被人看到,我要羞死了。”
皇帝輕笑着坐到床榻:“又攆我啊,就不走,有本事你喊人來叉出去。”
定柔萬般無奈,到隔間拿了木桶下樓。
皇帝陰謀得逞地一笑,往後一仰,貼着繡枕,輕嗅女子留在上面的體香。
值夜的丫鬟披衣開門:“十一姑娘,可有吩咐?”
定柔極力掩飾驚慌,心跳如飛,随口撒了個謊:“無事,你們快睡吧,我來了小日子,弄髒了衣服,要再洗一遍,我不習慣別人看,自己到廚房提水就行了。”
兩個丫鬟疑惑:“還是奴婢來吧,方才睡着,好像聽到了腳步聲。”
定柔一陣搖頭,口舌都不靈活了:“不不不用!沒有的!叫你們不用管!快去睡!”
兩個丫鬟只好回屋去了。
待實木大浴盆裝滿,她已滿頭汗水淋漓,出來沒好氣地對仰着的男人說:“好了,快洗吧。”
皇帝解下白玉革帶,要牽她的手:“一起啊。”
定柔急避道一旁,氣哄哄地:“我才不!我洗過了!”
“等會兒看我怎麽收拾你。”皇帝褪下外袍,轉身獨自進了隔間。定柔找了帕子擦汗,悶悶地坐在床沿,片刻後,隔間傳來一聲男人的輕呼:“啊......這麽燙!”
定柔“噗嗤”笑了出來:“活該!你沒看到旁邊有冷水啊。”
被人伺候慣了的大爺!
裏頭央求說:“你來幫我添,快,我快燙熟了。”
定柔繼續笑,冷冷扔了一句:“不管!我才不會上當呢!”
待皇帝沐浴完了,從臉到脖頸都是紅通通的,洗的時候覺得燙,洗完了卻是通身舒暢,手巾擦着水珠,走出來,女子倚着床柱看書,頭發散下來,遮住了大半個臉頰,輕容柔袅的绫紗寝衣,霧绡雲縠,如缭繞于身,冉巧玲珑的身段綽約如仙子,他看的幾乎癡住......
漆黑的夜幕,繁星滿天,偶爾滑過一道流光,一閃而逝。燈籠高照,鴉鵲在枝頭鳴啼。
芙蓉小築,慕容賢夫婦也沒睡。
王氏撥拉着算盤對賬,慕容賢入了京被父親再三訓誡,慕容一氏缧绁之厄,朝不保夕,身為嫡子,要克己慎行,履薄臨淵。他便去不得風塵之地,逗蛐蛐逗鳥成了唯一的樂趣,全然不管庶務,這麽大的宅子,人口衆多,每日吃穿用度,王氏覺得自己都有皺紋了。
王氏自生了兒子,說話頤指氣使,問:“你那十一妹要死啊也沒死成,失蹤這兩年也不知在哪消遣了,這趟回來不會是有備而來的吧,莫不是要改嫁了,給父親要嫁妝來的?”
慕容賢吹口哨:“我怎知道,她還那麽年輕,又長的那個模樣,肯定要再嫁的。”
王氏面色難看起來,怒道:“一個庶出的小姑,還要出一份嫁妝!她若妨死十個老公,嫁十回,咱家也出十回嫁妝不成!家底還不夠她折騰的!告訴你啊,我不同意,你爹若給她,我便到祠堂上吊去!”
慕容賢急忙哄她。“別急啊,看看再說。”
王氏摔了算盤,罵道:“一群喝人血的東西!等我們襲了爵位,統統攆出去! ”
何嬷嬷昨夜睡得早,五更起來出恭,東方一抹魚肚白,蒙蒙欲曉,解完了回來,忽聽得樓上十一姑娘的房間門開的聲音,廊下的燈籠映着一個身長玉立的身影,圍着月白披風,偉狀磊落的輪廓,再熟悉不過,她吓得急忙行禮。
皇帝反手關上門扇,輕聲下了樓階,經過她身邊,揚帶起一股風,翩然出了月洞門。
翌日,雲葭小築的丫鬟來向王氏告密:“您讓奴婢時刻盯着十一姑娘,奴婢夜裏不敢睡,果然有動靜......”
王氏聽完大拍案幾:“好哇,偷人偷到家裏來了!髒了我家的門楣!”
定柔和母親裁剪着一堆衣料,給慕容槐縫紉夏衣道袍,握着剪刀,忽覺眼前一陣眩,頭發沉,忍不住揉捏額頭,溫氏問:“怎地了?”
定柔搖頭:“沒事。”
何嬷嬷從外頭奔進屋,焦急的神色,附到定柔耳邊說了一句:“壞事了,有人告密,發現你們的事了。”
定柔面上頓時沒了血色,心開始突突的跳,望着母親詫異的神情,努力鎮定地說:“我昨夜沒睡安穩,有點頭暈,先回房了。”
走到偏僻處,何嬷嬷小聲道:“我瞧那兩個也不是老實的,時時背着你嘀咕,大少奶奶分明別有用心。我方才經過前院,偶然聽到管家說什麽,入夜圍了雲葭小築,待那野男人來了怎麽怎麽,要綁到祠堂。”
定柔終于知道被人捉奸是什麽滋味了。
我怎麽活成這樣了,成陰溝裏的臭蟲了,不敢見天日。
倘若捅破了,安危到是無懼,自有皇帝護着,可是從此以後,奸.夫淫.婦的名頭是坐實了,可兒豈非成了萬人唾棄的孩子?這一輩子都洗不清有個蕩.婦的娘,皇帝如何能庇佑她一輩子?
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原地踱了兩步,這裏不能待了,得馬上走,行禮都沒拿,囑咐了何嬷嬷兩句,提起裙擺,連雲葭小築也不敢回了,沿着過道走後院小路,出了偏門,沒命地跑......
皇帝接到眼線的口信,慕容主子出慕容府,往西城門急奔去了。
皇帝心生疑惑,出什麽事了?
當即馳馬往山上,到了才知,小丫頭沒回去,這一路,并無人影,皇帝勒馬沿着各個山道找尋,一直等到天黑也不見回來,她是往別處去了。
時間越長,皇帝越是心焦如焚,萬一她是被人......宮裏已有人察覺了他們的事,雖然他清除了許多暗探,可難免有漏網之魚。
當夜,他到瑞山行宮,喚起下頭的暗衛統領,啓用京城二十裏外盤踞的暗衛,廣布各處,走訪暗查,這些人是早年做太子時,在暗地豢養的門客,只有他和襄王有令符,經年不斷培植新人,已達萬人之數,以漁網之勢網羅分布各州縣,素常化成販夫走卒,探查民情吏治,密奏上報,無人能辨識他們的身份。
整整五天,沒有一絲音訊。
他過了五天如坐針氈的日子,連上朝也在想,萬一小丫頭不幸為人所害,連屍骸都不給他找到,要怎麽辦?
第六天,終于,京郊一個村莊,發現了她的蹤跡。
定柔出了城門想起了劉嬷嬷,慈祥親切的面容,記得她說過,家中還是師傅購置的的小宅,在西郊桐花村,離京十五裏遠。
她抹了一臉泥巴,走到天擦黑才找到那個小村,百十戶人家,一打聽便知,村民只當外地來投奔親戚的。幾年不見,劉嬷嬷兩鬓的頭發白透了,精神還算健朗,秉着一盞油燈,見到她,眯眼看了看,才認出來。
主仆相擁,熱淚盈眶。
當夜炊燒了一桌豐盛菜肴,不停給定柔夾菜,直如許久未見的婆孫,手拉手敘了一夜的話。定柔将這幾年的所經所歷撿好的與她說,劉嬷嬷早先就差兒子打聽過慕容府十一姑娘的消息,知曉了成婚不到一載喪夫的事,還哭了一場,如今聽說膝下有個遺腹子,又欣慰起來,有孩兒相伴,日子還算有奔頭,只是可惜了韶光年華。待過幾年,再尋摸一個老實厚道的兒郎,勤懇踏實些,誠摯對母女倆好,還是能和和美美一輩子的。
家中只有一個五歲大的小孫女,劉嬷嬷的兒子兒媳都在京城做着營生,半個月才回來一次,青磚綠瓦的小四合院,多得是空閑的屋子。
定柔便住下了。
第二日起了個大早,将阖家上下打掃了一遍,第三日讓劉嬷嬷挂了個小牌子到門外,做起了小裁縫,村裏都是農戶,做的粗布衣,賺得幾文小錢,全交于劉嬷嬷,做房租。
就是這縫縫補補暴露了她。
和劉嬷嬷從菜園澆地回來,一碰門鎖,竟是松的,身後倏忽圍了三五個身高馬大的人,皆穿的藍衣長袍,腰系蹀躞革帶,面貌冷戾,定柔想都不用想,冤家又上門了!
劉嬷嬷以為是外鄉來劫掠的,正要喊,定柔忙掩住她的口,遞了個眼色。
打開門,劉嬷嬷吓了一跳,院中還有十幾個,腰挎寶刀,整肅地站在各牆下,站的如釘子一般,一個藍衣對定柔說:“主子在西屋等您。”
劉嬷嬷抱起小孫女,全身發抖。
定柔對她說了句安慰的話。
推開厚實的桐木門,屋中光線不大亮,一個月白暗花雲紋圓領襕袍的人坐在方桌邊,儀表堂堂,金相玉質,身姿端方如格尺,手臂支在桌板上,袖擺寬大,頗有飄逸之感,轉眸向她看來,目光閃過一道清冷。
定柔臉上用黑炭畫滿了密密麻麻的斑點,穿的又肥又大的石青色粗布裙,頭發系着一方帕子,像個模樣醜陋的村姑。
皇帝看着,又想笑又想發火。
定柔背靠門板,玩着指甲,一臉漫不經心。皇帝問:“什麽意思慕容定柔?”
定柔清清嗓音,好一會兒才道:“這意思還不明白麽。”
皇帝怒目一瞪,問道:“不想好了,想把我踹了?”
定柔低頭“嗯”了一聲。
皇帝氣的瞪眼,起身走過來:“為什麽?我哪對不起你了?我對你不夠好嗎?”定柔坦然道:“和好不好沒關系,是我厭膩了,不想這樣下去了。”
皇帝不敢相信聽到的,怒斥道:“你敢對我厭了?你憑什麽對我厭膩了?我沒對你厭膩你敢對我厭了!你當我是什麽,你簡直.......不是個東西你!”
定柔一臉很以為是的笑,道:“沒錯啊,我就是這麽個不是東西,不堪的人,朝三暮四,不值得你對我好,所以,還是分開吧。”
皇帝用命令的口吻道:“我不同意,做了我的女人還想反悔,門都沒有!”
定柔直視他,眸光閃出不屑,說:“反正以後不許你碰我!”
皇帝就差咬牙切齒了,想她想了這幾天被下了這個判決,“你敢!”
定柔輕笑:“就不許你碰!”
皇帝無奈問:“你到底要怎樣?要我怎麽做?”
定柔低眸努力不看他,拿出談判的語氣道:“我陪了你這幾個月,救命之恩也算還清了,我孩兒如今懵懂,不記事,可她過幾年就知曉了,誰才是生父,知道她姓什麽,我不能讓孩兒記得,娘親是個鮮廉寡恥的人啊,求您了,別再糾纏了。”
皇帝手指相握,攥成了拳,目光如火逼視着她:“那我算什麽呀?咱們這幾個月,我他媽算什麽呀?”
定柔不耐煩地冷哼一聲,這個人,表面上松風水月的謙謙君子,儀貌矜嚴的一國之君,只有她知道,實則是個道貌岸然的糙男人,相識這麽久他說了幾回粗話了?什麽潔癖啊,都是被皇宮養出來的臭德行。
依舊把玩着指甲,想了想,道:“皇上,你不覺得你很可笑嗎?攤上我這樣一個幹淨利索的情婦,不胡攪蠻纏,春風一度,快刀斬亂麻,你該高興才是啊。”
既然失身了,再拿出三貞九烈那一套,未免矯情了,所以......
屋外,劉嬷嬷惴惴地燒了一壺熱水,沏了茶,問了句渴不渴,四周的“木樁子”沒一個答話的。
屋內,皇帝徹底爆發了,不想再聽女人扯淡下去,拿出了絕招。“我是太寵你了是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定柔衣領被揪住,頃刻屋梁掉了個,男人像拎小雞一般,将她提溜在了方桌上,她揮舞着手蠻力掙紮,一把在男人後頸抓出數道血痕子,掄拳亂揮,連摳帶掐,他們在屋裏痛打了一場,掀桌子摔凳,把衣袍都撕破了......
當一切平靜下來,她一身大汗,坐起身,不知道什麽時候換到了土坑上,衣服已成褴褛,男人一邊捂着微種的腮,一邊摸着頸後的傷痕,疼的吸氣。
定柔臉上的斑點糊了,成了大花臉,男人環住她的腰身,問:“打疼了你沒有?”
一屋子狼藉,定柔看着他,衣衫翩翩,玉樹臨風的樣子,想起了“衣冠禽獸”這四個字。扯過炕邊疊的幹淨衣裳披上,懊惱的想撞牆,卻是惱恨自己,後來竟依從了他。還是在別人家,簡直沒羞沒恥,她想,我他媽還算是個人嗎?
等等,怎麽也說粗話了?
男人吻着她的肩頭,說:“寶貝,你明明心裏就有我,為什麽我們不能相守呢?”
定柔眼眶一熱,抹了把淚:“你不過是貪戀我這副皮相罷了。”
男人急了,手上抱得愈緊:“胡說,若我是個貪戀美色的人,在淮揚就得了你了,還有你七姐姐,我與她同榻而眠,可從沒生過那念頭,我可以拿身家性命起誓,只有你......這幾天找不到你,我牙都腫了。”
定柔将沒有流出來的淚吸回去。“你這樣的人物,跟我一個低賤的婦人在這種地方,做幼稚的事,你不覺得有失身份麽?”
他笑說:“我覺得挺好啊,反正絕不放手!”
穿好衣服,她只能暫作妥協。“我只能答應你,再跟你一年,可兒如今兩歲,到了三歲也差不多記事了,這期間我好好服侍你,再不反抗,一年之期一到,如果你是個有良心的,看在我侍奉一場的份上,送我們母女回南邊,遠離這裏。”
他不忿道:“一年?太短了,兩年好不好?有些孩子四歲才記事的,我跟下頭說說,在你家打點一番,絕不會有人說漏了她的身世。”
她堅決不讓。
皇帝長籲一口氣,也妥協了,一年就一年吧,就不信我想不出留住你的辦法。
打開門,劉嬷嬷一臉擔憂地站在院中,蒼老的面容攢眉蹙額,看到與她并肩走出來的男人,那氣度,讓老人恍了一下神,那年殿選,站在禦苑,遠遠瞻仰過一次龍顏。
定柔湊到老人耳邊說:“不用擔心我,他就是昌明殿那個人,如今,我是她的女人。”
劉嬷嬷一臉驚呆,雙腿不由得顫動起來,正要跪,皇帝拱手施了個晚輩禮,溫和的聲音道:“多謝老夫人照顧內人,稍後會有賞賜送來。”
劉嬷嬷全身一僵,簡直像做了一場夢,滿腹疑惑無處問。
定柔白了男人一眼:“誰是你內人啊!”
劉嬷嬷站在大門外看着,曾經兩看兩相厭,打死都不會到一處的人,共乘一騎,男人将自己的披風圍到了女人身上,滿眼寵溺,齊聲向她道別了一句,被十幾騎前簇後擁着,揚蹄遠去,留下滾滾煙塵。
劉嬷嬷掐了自己一下,不是做夢欸。
原來那個老實厚道,勤懇踏實的兒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