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古代同居 2 ......……
今冬比去歲暖, 整整兩個月碧空如洗,風和日暖,不見半片雪, 叫候鳥生了恍覺, 不停地銜枝築巢,分不清是春還是冬。方至臘月, 入了二九,忽而一日日陰晦起來, 層雲厚積, 烏沉沉鋪滿了天穹四垣, 寒風打在面上, 冽冽如刀。
杏樹光禿禿的枝丫,女子坐在樹下石墩, 圍着着厚實的白狐腋雲裘,嬌小的身子裹在雪絨絨的毛團裏,只一張小臉露出來, 目光盈盈凝望着門外竹林小路。
張嬷嬷放了兩個火盆在腳邊,不停握着火棍撥炭, 燒的旺旺的, 唯恐凍着了她, 現在可是千金萬貴的娘娘身, 恩寵正盛, 倘若病了, 還不知陛下怎麽發落呢。
兩人好了這些時日, 如膠似漆,倒了蜜罐子似的,卻把兩位嬷嬷挫磨的夠嗆。織機扔在一邊, 久不聞機杼聲,上頭的一匹錦半成,女子完全視若空氣,連看都不會看一眼,每日睡到大午晌,早飯午飯一起用。然後,一天也不怎麽多說話,站在圍欄上,或坐在院中,托腮靜靜等着,馬蹄一響,立刻沖奔出門,男人一下馬,兩人頃刻變成了一個人,熔鑄了一般擁在一起,把後頭的羽林衛小子們臊的面紅耳赤,紛紛低頭,非禮勿視也。
再然後,男人橫抱起女人溫香玉軟的身軀,旁若無人地上樓,伸出長腿關上了門扇,屋子隔音不大好,紫檀榻吱呀吱呀的搖晃聲,清脆的換氣聲,狂烈的嘶吼聲......
兩個嬷嬷老臉通紅,很是不忿,求你們顧念一下可憐的老寡婦吧。
幹柴遇烈火,洶洶燎原,燒的連渣不剩。
這一折騰就沒了時辰,飯菜炊燒出來擱在蒸籠裏,加了炭溫着,上了年紀的人,一趟黑眼皮便打黏,想入寝,偏遇上了這麽一對主子。
夜夜不得不哈欠連天守到子時後,樓上才偃旗息鼓,端着托盤送上去,屋裏倆人只穿着寝衣,追打嬉鬧,有時女子甚至下不來床,躲在被窩裏,見到人來,羞的趕緊蒙頭,兩個嬷嬷關門的時候看見,男人端起米粥和菜到榻前,捏着瓷勺,你一口我一口。
哎呀媽,活了幾十年,吃了那麽多鹽巴,也沒見過這樣式的。
活脫新婚的小夫妻,啊不,新婚小夫妻人家夫唱婦随,舉案齊眉,說個臊人的話都面皮子紅,可不是這般黏糊的,難道這就是......偷情的趣味?
待估摸着吃完了,再上去收拾碗碟,送熱水到隔間,倒進實木大浴盆,供野鴛鴦沐浴,把熏籠裏的銀霜炭添足了,這才能下樓歇息。
這中間還得給三十來個骁騎衛小子煮夜宵。
一天下來腰酸背痛,貼滿了膏藥。
......何嬷嬷将暖手爐的炭灰倒了,夾了幾粒紅炭添進去,女子雙手放在灰鼠面子暖袖裏,風吹竹枝,簌簌輕響,自小養在深山,耳尖目明,已聽到了由遠而近的蹄聲篤速,震的大地微顫,心跳頓時沸騰,放下暖爐,一氣飛奔出院門。
皇帝揚鞭飛馳,純白雪貂風裘鬥篷,飏飏如大鵬展翅,離女子三步遠勒馬:“定柔!”
縱身下馬,女子每每見他總羞的不敢擡頭,他沖上去将嬌柔的小女人抱入懷,兩個嬷嬷曲膝福一福,心想接下來,該是那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打橫,抱起,上樓,誰知今日他們臨時起意,換了花樣,皇帝将定柔抱上馬,對她們道:“拿來風兜,朕要帶你主子到外頭走走。”
“喏。”何嬷嬷慌忙飛跑取來白狐毛風帽,與身上的蓮蓬雲裘是一套的。
二人共乘一騎,男人攔腰環住女子的腰身,女子小鳥依人地偎着那胸膛,這是他渴盼已久的畫面,三個羽林在前開道,“得得”往竹林外去了。
馬兒四蹄生風,衣袂紛飛,行馳在盤山小路,兩道的枯樹蓬蒿飛掠而過,一直到了一處湖塘,遠處群山環繞,山間零零幾戶青磚瓦房,炊煙墟墟,時隐時現,如在仙境。
湖上結了足有一尺厚的冰,羽林四下步哨,十步一崗,圍的刁鬥森嚴,皇帝挽着女子的手,相攜着滑了一會兒,笑聲朗朗,女子身輕如驚鴻,莞爾嫣然,唇畔洋溢着燦漫的腼腆,久久不消。
皇帝終于明白,周幽王為何烽火戲諸侯,為搏美人一笑,只因伊人太美,一笑傾城,再笑傾國,仿若百花吐芳,涎玉沫珠,勝過萬千風景,可以讓身處雲詭波谲中的君王忘記一切紛擾。
定柔一只腿擡起,展開雙臂,蹁跹如飛燕,皇帝心生促狹,放開了手,女子腳下頓失平衡,仰身一傾,她想反正穿的厚實,跌不疼,不想摔入的是一個寬廣的懷抱,皇帝手臂接住了她,臉孔在眼前放大,熾熱的吻纏綿地落下,她霎時熟練地回應,兩兩相擁着倒在冰上。
雪貂鬥篷鋪在身下,枕着一只手臂相擁而卧,他望着天說:“寶貝,嫁給我吧。”
她“嗯”一聲,貼着溫熱的懷抱,努力把身上的衣裘蓋在他身上,食指輕輕點着豐厚的男人唇,笑嗔道:“壞蛋,我不是已經......已經......嫁給你了麽......”
他接下來本要說回宮冊封貴妃的事,乍聽到這個答案,頃刻熱血沖上了頭頂,激動的不知所以,起身問她:“真的嗎?你真的這麽想?”
定柔手掌捂在了面上。
太壞了,人家可不是嫁給你了嘛!你個強取豪奪的冤家,強占了我的人,還占有了我的心。
回到小院,兩個嬷嬷已做好了晚膳,卻見皇帝抱着女子下馬,扛在肩上,噔噔噔奔上樓階,一腳踹開門扇,然後,阖上。
兩個嬷嬷哭喪着臉,又開始了。
早早先吃了自己的,給侍衛們做了湯餅和肉餡包子,送到竹林外。
忙到亥時,披着毛披肩守着暖爐打葉子牌,樓上燈燭漸暗,亮光一沒,何嬷嬷出來看了看,回屋詫異道:“睡了?難不成他們今天不用飯了?咱們可以早點躺?”
張嬷嬷打了個呵欠:“還是等着吧,許是蠟燭燒盡了,你去看看籠屜底下水幹了沒有,別糊了鍋。”
又一個半時辰後。
黑暗中,男人只穿了湖綢中衣,秉着火折,摸出幾盞新燈燭,引燃火苗,屋子裏豁然一亮。
女子坐在床沿不停揉捏着酸麻的腿。
他走過來幫她一陣拍撫,壞笑道:“可好些了?”
定柔握拳捶了他一記。
兩個嬷嬷一前一後端着托盤上來,皇帝上前開了門,熱騰騰的飯菜擺滿了圓桌,定柔站起試了試,雙腿還是不靈活,被皇帝扶着坐下,兩個嬷嬷看了,浮想聯翩。
他們進膳的空檔,嬷嬷提着木桶送沐浴水。
沁在大木盆裏,兩幅身軀相貼,她把玩着他拇指上的扳指,反複摩挲八個篆字,好奇問:“別人都戴翡翠或羊脂玉的,你怎麽是個墨玉的,到是少見。”
他咬着一只耳朵說:“不是我的,是我皇祖父,太宗皇帝的,他戴在手上三十幾年,早已養出了油性,跟着他征戰沙場,還濺過血。那年我還不到上學堂的年紀,剛記事,他的萬壽節,我默背了整篇《離騷》,他喜悅之餘,便将手上這個褪下來,贈給了我。”
定柔聽得微怔,深知其用意。“你皇祖父對你期望深重,你才四五歲大,便能默背整篇離騷,委實了不起!”
他心中得意,從耳根吻到頸項,喘息有些不勻了:“也費了不少功夫的,你不知道,這世上有人,不用死記硬背,過目一遍,即刻能倒背如流,我是自嘆不如的。”
女子感覺癢癢的,驚問:“還有這般神人?是誰啊?”
灼熱的舌在凝脂玉酥般的背流連,揶揄道:“反正不是你,你慣是個笨的,是我見過最笨的。”
她噘起了小嘴,哼道:“那你幹嘛喜歡我這個笨蛋啊,你與我這般,豈不是把你這個聰明人帶累成笨蛋了。”
皇帝的聲音從水裏傳出:“我喜歡笨蛋,沒法子。”
定柔癢的咯咯大笑,反手與他打了一架,水花四濺,被按在木桶邊,狠狠啃住了嘴巴,親的差點窒息。
他忽然從大拇指脫下了扳指,塞進她掌心,大方道:“喜歡送給你了。”
水滑的險些掉落,定柔忙推脫:“我可受不起,這是你皇爺爺贈與你的,是他的期望和寄托,我一介凡俗婦人,委實受不得。”
皇帝強塞:“期望是放在心裏的,再說我要了你的玉鎖,理應賠你一樣貼身之物,只有這個我自小不離身。”
定柔還想給他戴回手上,皇帝徑直傾身,霸道地欺上了唇,她的話語噎在了喉嚨......
翌日昌明殿,皇後來請示事務,偶然瞥見皇帝的手,扳指變色了,由黑變白。
回到霓凰殿,坐在座榻上,面色低沉,眼中看不出喜怒。
韓嬷嬷問她怎麽了,她靜了許久,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在想一句話,人算不如天算,人力到底鬥不過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