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有孕 定柔上次來月事是新婚……
陸紹翌再回家已是月底, 恰逢家裏親戚做壽,晨起定柔早早梳妝好了等待丈夫,陸紹翌進了家門沒去上房給母親請安, 直接奔去了琅嬛居, 十多天沒見媳婦,想煞人也。
進了房間, 餓狼一般抱住了坐在妝鏡前翻看曲譜的嬌娘,丫鬟與何嬷嬷本來都在房裏, 這下臊的急退了出來, 很周到地閉上了門扇。
定柔又捶又打:“母親在前廳等着呢, 馬車都栓好了。”
陸紹翌不管不顧。
定柔只好從了, 她有個習慣,拒絕陸紹翌碰自己的唇, 因為總會想起那張面孔,便是躲不過,也只是貼一貼, 牙關繃着。
李氏聽說兒子回來,問下人, 答:“少爺鑽少奶奶屋裏去了。”
李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先上了馬車, 待那小兩口出來, 陸紹翌登跨上了馬, 定柔和婆婆坐在車廂裏, 看着兒媳穿的不是早起那身衣裳, 臉頰邊一抹嫣紅,李氏想起自己,陸弘焘總是一副閻王臉, 哪有過這般溫存。
又想起兒子是兒媳婦的了,老爺是那小妖精的了,自己什麽都沒剩下,淨讨人嫌棄了,不免悲郁起來,定柔成了出氣筒子,被訓了一頓輕佻,大白天爺們不懂事,你也不嫌臊,雲雲。
定柔低頭聽着訓。
想起了母親訓斥尹氏嫂嫂,想起了師傅說的:“婦人,執帚,灑掃,會意,服侍人也,俠牀于側,時而待命......”
做了婦人,就該這樣吧,如履薄冰,清清謹謹的日子。
到了那家,定柔一露面頓時成了焦點,李氏被簇圍着,左一句“仙娥臨凡”,右一句“西施降生”李氏得意極了,笑成了一朵花,又覺得媳婦是天下底下絕無僅有。
席罷坐在花園子聽戲。
陸紹翌帶着一幫季友伯兄湊到游廊下:“看,我娘子美吧。”
只是一個側影,也讓看呆了,衆男子眼睛忘了怎麽眨,嘴巴大張,口涎欲流,其中有禦前當值的江林,認出了正是那日在昌明殿,陛下要臨幸的人。
直納悶,陸紹翌這是......公然給陛下戴了綠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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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九月,李氏先前口中一直念叨的長女,在齊州經商的陸紹翌姐姐,陸紹茹夫婦終于來了,帶着一雙女兒,和兩個通房,一個庶女,定柔親下廚張羅了一桌酒菜,束袖侍立一旁,布菜添湯。
這一對夫妻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姐夫叫蔔耀廉,長得一副奸猾商人模樣,笑起來像老鼠,不笑像貓,姐姐卻跟昭明哥哥容貌迥異,一個肖父,儀表堂堂,一個把父母的缺點全攢足了,李氏的大嘴,平涼候的塌鼻梁,兩頰還有些雀斑,微微駝背,全不似個侯爵世家出來的女子。
陸紹茹喋喋不休和母親抱怨,抹淚擰鼻涕,弟弟娶親也不等女兒回來,敢情當沒我這個人。
李氏最怵這個長女,只好不停安撫。
旁邊的姐夫眼角餘光不時地落在弟媳臉上、身上,偶爾給妻子夾菜,衣角劃過,幽香淡淡,直讓人血脈欲漲,一頓飯菜食之如嚼蠟,怪道前人說秀色可餐。
下晌陸紹茹到琅嬛居做客,定柔擺了明前龍井待客。
陸紹茹先是誇贊弟妹的玉釵和耳珰,工藝精巧,定柔想着初見長姐,該有所贈物,以表親情,便摘下來給了,誰知那廂滿屋子打量幾番,看到了供案上的玉雕擺件,又說喜歡,那是師傅的東西,長姐也不是外人,定柔咬咬牙,忍痛又給了,陸紹茹還不罷休,到妝臺捧起螺钿首飾匣子,抱起說了句:“謝謝弟妹啊。”
直接走了。
定柔傻眼了,何嬷嬷和陪嫁兩個丫鬟,小艾和荊兒也傻眼了。
自來也不是小器的,給便給了吧。
第二日,陸紹茹又來了。
掃蕩走了定柔又一個玉擺件和首飾匣子,第三日,第四日,這下子憑是多好性子的也不耐煩了,來而無往非禮也,師傅的東西禁不住這樣式的,再不敢擺出來了,首飾匣子也收到了衣櫥裏。
陸紹茹又來了!
何嬷嬷眼中看到的是,強盜來了。
陸紹茹這次撲了空,臨走大為不滿,罵了句:“還國公府出來的,如此不大氣!”
然後,李氏的态度大轉變,看定柔的眼神冷了許多,成日挑剔,端着婆婆的款兒,稍不留神便是一場叱責,因為一件小事讓兒媳到廊下立規矩,站了三個時辰。
直到端着湯羹去婆婆房中,偶然聽到了陸紹茹的聲音:“你對她太縱容了,沒個威信,娘你就是太面善了,我奶奶當年怎麽對你的,那些手段,你如今還不該加倍發作出來,出出這口氣,更待何時啊,就得叫她怕你,她才知道這個家誰是權威。”
定柔轉頭折了回去。
日子開始變得艱難起來。
窗紙上不知為何,總破窟窿,有一天夜裏,定柔半夜睡不着,只穿着寝衣在燈下看書,何嬷嬷起來出恭,竟撞見一個男人扒在窗上眯着偷窺,聽到呵斥,一溜煙跑了,何嬷嬷認出那身影是陸家姐夫。
原來那些窟窿是......
定柔後背一層冷汗。
第二日拿出梯己叫了工匠來,全換成了波斯商的玻璃。
她開始盼着這一對夫婦早些歸去,偏一日日過去,陸紹茹要走了對牌鑰匙,大有死守陣地的架勢,克扣各處的用度,翻出積年的虧空,賴在定柔頭上,叫賠出兩千多兩銀子,定柔看懂了,這是變着法剝削她的嫁妝。
她雖不是貪憐黃白之物的人,但也不能由着搓圓捏扁。
争辯不過,一概任由她們說,只不言不語,左耳進右耳出,有本事你來琅嬛居抄家。
等陸紹翌回來,定柔将窗紙的事告知,陸紹翌勸她忍了,莫聲張出去,自己私下警告一番就行了,蔔姐夫就是那樣的人。
定柔鬧了脾氣,陸紹翌講起了幼年的事,父親被冤入獄那年,母親方誕下他,沒出月,家産被抄沒,身無分文,帶着六歲的姐姐和年邁的祖母流落破廟,母親白日出去拾荒,姐姐背着弟弟挨家挨戶乞讨,被地痞混混欺負的時候也是姐姐擋着,養成了尖刻潑辣的性子,弟弟在姐姐背上長到五歲,姐姐長成了駝背,由于常年風吹日曬雨淋,容貌也毀了。
父親昭雪了冤屈,家産返還,姐姐卻變不回來了。
世家豪爵之中自然尋不到肯結親的,姐姐一直到二十歲才不得已屈就,嫁了商賈。
弟弟,欠姐姐的。
聽到這兒,定柔不得不繼續忍氣吞聲。
素日陸紹翌出門,除了伏侍一日三餐,她極力避着陸家其他人,呆在房中。
金秋九月,疏桐葉半黃,到了下旬,定柔上次來月事是新婚第三日,數着日子,這個月推遲十來天了,記得六姐說,好像這個樣子,是.......她不敢胡猜疑,回慕容府問了母親,找了醫婆把脈,才敢确定下來。
溫氏喜得直拍女兒肩:“進門喜,我兒是給他們家帶來福澤的人,若生個男丁,自是皆大歡喜了。”
正逢陸紹翌下值回家,定柔進了房門,問了幾句軍營的事,才敢紅着面皮湊到耳邊:“我有了。”
陸紹翌待明白過來,喜悅的如颠似狂。
一把打橫抱起小妻子,叫嚷着奔向前廳,李氏聽到聲響,出來問,陸紹翌忙告訴母親:“娘,定柔懷孕了!你要做祖母了!”
定柔羞的捂住了臉。
李氏一聽也喜上眉頭,菩薩顯靈了,對兒媳的态度來了個大反轉。
一旁的陸紹茹滿目不忿。
定柔沒什麽害喜反應,除了胸悶,胸口像壓了巨石,一天到晚喘不過氣來,看房梁都像是籠子頂,醫女來家中問診,只說孕婦是郁結在內,氣滞血瘀,該多多出去,到寬闊的地方,纾解纾解。
陸紹翌心疼妻子,恰這一日皇帝要到城郊皇家草場騎射,他和一衆骁騎将要去護駕,皇帝私下的時候,與這些人毫無架子,騎射圍獵一概訖情恣意。
陸紹翌便突發其想:“不若我帶你去吧,那邊氣候比京中暖,草還是綠的,我牽着帶你騎騎馬,興許就好了。”
定柔想到皇帝,有些猶豫。“我想就我們兩個,我騎馬可好了。”
陸紹翌是個直性子,想到什麽,便要付之行動,架不住再三勸說,定柔便拿了披風,上了馬車。
皇帝臨時加了一個議會,銮駕到草場的時候,遠處陸紹翌正牽引着一匹白馬,慢悠悠走着,騎上坐着一個女子,圓髻素釵,米色白針毛滾邊披風。
襄王遠遠招手,陸紹翌忙丢下馬缰,奔過來行禮,襄王問他:“你怎地帶家口來了!”
陸紹翌拱手對皇帝:“內人在家中煩悶,臣想着帶她出來走走,望陛下贖臣僭越之罪。”
皇帝擺了擺手,陸紹翌忙謝恩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