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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韶華館的歲月1 朕,再……

春陽高照, 觸目滿園芳菲,粉蕊瓊枝缭亂,一晌春色留不住、留不住, 且住東風, 為把相思顧。

當他成為一個鬓發斑白的老人,偶有空暇, 坐在昌明殿的禦案後,滿目風霜都化作了滄桑的塵埃, 時常追憶起這一幕, 千嬌百媚只剩了模糊的光暈, 唯有她, 那樣輪廓清朗,一颦一嗔, 都寫在臉上。

那百年的櫻樹開的盡态極妍,枝簇花攢,突兀地長出一脈武陵色, 一人半高,拳頭粗的樹幹, 枝柯窈窕, 蹁跹如紅雨, 想是誰一時促狹丢的桃核, 不小心長成了樹, 她就站在那一株之下, 一襲回心領玉色齊腰襦裙, 衣上平針繡着綠梅吐蕊,青衣趁綠梅,那樣随心省意, 烏瑩瑩的發梳着一個單螺小髻,分外利落而熨帖,額前的留發風拂不亂,簪着一只菀花小勝......明明是來敷衍的,他卻會錯了意。

那天,終究是她先繃不住了,卻沒認輸,斜了個好似白眼,才收回了目光。

他當時只有一個念頭,揪住她的耳朵,提溜到偏僻處,嚴詞厲色地訓饬她一頓,看看她哭鼻子的樣子,心裏才算解了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哪有這般套路男人的,想來個與衆不同,劍走狹鋒,何以就認定朕不會雷霆發作,若攤上個桀暴的皇帝,百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你當自個有九條命不成。

幸好,她攤上的是他。

後來才明白,在她心中,皇帝這個概念和妙真觀山下的財主沒什麽兩樣,不過是銅板上,文契上,一個稱呼而已。

他想不通為何一遇到她,便會不可思議的做一些幼稚的事。

那天,母後先是出了一阕五言,《上巳日皇庭內選》,以眼前事和景為意境,聯句下阕。

半柱香為時刻,徐氏不消思索便對了出來,款款出列,斂衽一福,含着婉靜的微笑,吐字含芳,噀玉噴珠,上下相映,對的極妙,堪為絕句,古有曹子健七步成詩,今竟有女子勝似曹子建。

好一副錦繡肝腸!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是個柳腰花态,清麗脫俗的女子,眼眸靜水脈脈,言談舉止林下風致,頗有道韞之風。

接着是桃嬌杏豔的薄氏,雖也行雲流水,比起徐氏,卻遜色許多。

司徒氏,也是才貌俱佳。

五言詩最難,母後大大誇贊了徐氏,又讓即興作《詠辛夷花》,或七言絕律,或詞賦。

還是徐氏第一個,薄氏第二個,八個人出列之七,各作一阕,各具風韻,只有她,一直不作聲,悶悶的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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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妃好奇地問她:“慕容姑娘怎麽不說?”

她曲膝一福,表情坦然,說:“回娘娘話,臣女沒作出來。”

話一出口,上座的人全笑了起來,底下站成一排的女禦們也抿着嘴極力忍笑。

她面上卻沒有任何尴尬,仿佛這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

宸妃覺得不對,說到了慕容豔:“慕容寶林才華橫溢,咱們這些人私下論起詩詞賦來,她常常得個魁首,你與她同出一府,同是靖國公親女,同樣的教養,怎會做不出來?”

皇後也道:“在淮南,本宮和慕容七姑娘有緣結交,她也是文采斐然的女子。”

是啊,連他也覺得詫異。

只見她垂眸看着地,眉目澹然,笨笨的聲韻道:“臣女幼時頑皮,不愛學,時常逃課,自比不得兩位姐姐,莫說作詩,連字都認不全的。”

母後“哧”一聲,笑破了音,太妃和衆妃也跟着笑的花枝亂顫,眼淚都快出來了,底下的女禦們捏着帕子掩面,兩肩一陣抖。

他握拳抵鼻,也難掩笑意,懂了,這女子打算一個謀略用到底了,方才不過多瞧了徐氏她們幾眼,她要把目光吸引回自己身上。

如此愚蠢,這姑娘空長了一副殼子,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母後心裏已有了分曉,對徐氏招招手:“好孩子,到哀家這兒來。”

徐氏緩緩走上前,又福了一福,母後挽住手,細細地端詳面貌,越看越滿意,笑的眼角彎彎:“嗯,是個宜男的好福相,告訴哀家你的名字是什麽?”

徐氏羞赧的臉頰泛紅,落落大方地道:“回太後話,臣女名喚‘相宜’,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的相宜。”

母後連連點頭:“之子于歸,宜室宜家,哀家甚喜歡!”

***

一行人走在回韶華館的宮巷,身後的聲音在議論那個英俊偉岸的皇帝。

定柔望着天邊的連雲疊嶂,兩只鴻雁在上空飛過,雙翅嗖嗖響,心裏想,明天會是放出宮的日子嗎?

回到一塢香雪,劉嬷嬷忽在院外伸臂攔住她,說:“咱們的人出去這麽大會子,屋子大開着,少不了會發生什麽,奴婢自小在大宅院長大,太曉得她們的伎倆了,姑娘現在可是人人的眼中釘。”

說着喚兩個從家中帶來的丫鬟:“小屏,采采,你們照顧着姑娘。”

從牆角尋了個木棍,小心走進廂門,裏面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好一會兒,手裏拎着一條被打爛了頭,花紋斑斓的大蟲,定柔從前采筍時在竹子上見過,是紅斑蛇,有劇毒。

“盤在床頂上,好個狠毒的!”

定柔心有餘悸,這蛇兇猛,該是自己先進去,年輕人手腳靈敏,若嬷嬷出了事,豈非一輩子耿耿于懷。

嬷嬷喊了內監過來,那內監也駭了一跳,嬷嬷劈頭蓋臉丢過去:“已死絕了,趕緊拿出去埋了!”

走到外院對着幾個月洞門罵道:“黑心爛腸的!長着人臉不幹人事!仔細夜裏蛇鬼敲門!”回來吩咐兩丫鬟,屋子再翻一翻,把吃食和茶水都換了,食具拿去洗了,多刷幾遍。

稍後,宣懿旨的幾個內監到了。

韶華館的人跪了一院。

“......慕容氏冊為正五品美人,徐氏、薄氏,司徒氏、沈氏、程氏冊為從五品才人,周氏......為寶林......”

定柔幾乎泥癱在地。

宣旨太監讀罷,對她奉承道:“恭喜慕容美人,您的位份可是陛下親定的。”

言語之意,皇帝最心儀的是她。

劉嬷嬷喜滋滋地去妝奁匣子拿打賞,定柔已經快被衆人眼光裏的刀子穿成蜂窩了,宣旨太監心滿意足的走了,耳邊是衆人起身拍打衣裙的聲音,背後嘀咕着:“今夜定是要侍寝的,哼,到底還是臉蛋生的好......”

天邊紅日西墜,滿院餘晖明媚,映的額發成了金子的色。

劉嬷嬷和小屏來扶她,才發現她手心冰冷,四肢發軟,如霧如露的眸子蒙上了水意。

“姑娘別緊張,咱們回房,早些收拾出來,不定宮闱局什麽時候來接人呢,能入昌明殿侍寝,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尚寝女官一會兒該來了。”

她雙手微微的顫,手掌捂面,緊緊咬着牙根,強自把淚水咽了回去,問嬷嬷:“我......我這樣就是嫁給他了?我還能出去嗎?我想到師傅墓前磕個頭......”

消息很快傳到慕容府,慕容槐和溫氏大松了一口氣,喜上眉梢,溫氏登上閣樓,遠遠地凝望,夕陽潋滟中渺如煙海的明黃琉瓦,層出疊見的飛檐反宇,眼前一片幻想,自己披上蹙鸾刺鳳的诰服,圍上堆錦疊繡的霞帔,戴上釵钿流光的華冠......

含章殿。

窗外的天色全暝,內殿燈火輝煌,宸妃坐在座榻上伸着十指,同心翻着賬冊給她瞧,同知半跪在地上點蔻丹。

兩個宮女閑話:“今夜陛下定是寵幸新人的,娘娘早些安置罷,明早還有六宮繁重事務呢。”

“嗯。”

同知問:“不知哪位禦妻有這天大的福分,第一個承寵。”

同心道:“不是徐才人就是慕容美人,一個才華出衆,一個美貌若仙,不知道咱們陛下喜歡的是謝道韞還是西施娘子。”

同知白了她一眼:“陛下最喜歡的是咱們娘娘,女中諸葛,巾帼丞相,冰雪聰明,蕙心蘭質,她們算什麽,不過是陛下的粉黛玩物罷了。”

同心忙打嘴。

宸妃淡淡笑了一下。

同知道:“咱們打賭吧,我賭徐才人,我覺得陛下不是膚淺的人,定會先寵幸徐才人。”

同心撇嘴:“那我賭慕容美人,食色性也,慕容氏那容貌,沒有男人能無視,只她一個封了美人,可見在陛下心中青睐深厚,陛下今天到了那兒,眼光幾乎沒離開慕容氏,臨走還多看了兩眼,那姑娘生的實在美,站在那一衆姑娘裏,全被襯的失了顏色,頭上的桃花都羞煞了,我瞧着都心動。”

宸妃冷笑了一聲,輕輕吹着指上的绛珠。

同知忽然有些憂慮:“來了這麽多新人,怕是會大大分了娘娘的寵愛,豈不正合了霓凰殿那位的意。”

宸妃笑的高深莫測:“本宮豈是那幫子癡呆懵懂可取代的!徐氏表面看着嬌花照水,溫婉娴靜,實則骨子裏是個有傲氣的,極争強顯勝,還頗有幾分心機,姑母不過是瞧着她有宜男之相才擡舉的,表哥的眼睛是毒火裏淬出來,什麽人到了他面前,三五句話便可洞悉為人行徑,徐氏這樣的,入不了他的眼,不過是事母至孝,太後擡舉了他便也擡舉了,今夜便是那徐氏侍寝。”

兩個宮女聽得發怔,同心問:“那慕容氏呢?”

宸妃輕笑:“慕容氏,這也是個不簡單的,不作詩也不聯詞,想僅憑着一張臉媚住表哥,簡直癡人做夢,表哥豈是那種色令智昏的君王,他心中在意的只有家國天下,姑母何等心智,沒這點把握,怎會讓慕容氏入選,瞧着吧,不但不會出挑,還會被埋沒,老死了也等不到侍寝的機會!”

宮女目瞪,不可思議:“這是為何?”

宸妃唇角閃過詭異。

淮南事變慕容家折損了一半人口,明着是邢家報複,實為表哥牽路指引,慕容家焉能沒有明白人,這樣大的仇恨,那慕容姑娘便是不知內情表哥也決計不會冒險,卧榻之側豈容毒蛇盤踞?側目與她不過是為了讓她成為衆矢之的,封個美人只是對慕容槐的稍加安撫,畢竟西南平叛淮南軍立了功,現下新的将帥羽翼未豐,慕容槐四十多年的威望,稍一運作便可振臂而呼,慕容家在京城新立足,表哥要稍做個懷柔的樣子,既要擡舉他,又打擊他,帝王之術罷了。

韶華館,劉嬷嬷在耳邊喃喃說着男女同房的內情,定柔臉蛋紅的像塗了醬,耳根燒的快滴出血了,采采上來解她的衣帶,侍寝可不能穿生絹,晦氣不說,被皇上看到了,要治失儀之罪的,劉嬷嬷轉了個身,讓宮女去取物什,回過頭發現姑娘不見了,聽到黃花梨衣櫥開合,才知道原來鑽進了,半截衣角露在外頭。

定柔抱膝蜷縮在裏頭,憑劉嬷嬷說的嘴皮磨破,也不肯出來。

一手捏着衣領,心慌意亂地想着,就算要給他,也不能現在,她身上守着師傅的孝,豈能行那男女之事,到了那兒該怎麽跟他說,會是個通情達理的麽。

皇帝晚膳在康寧殿用的,肩輿走在回昌明殿的路上。

途徑一道垂花門,一個披着大紅廣袖抹胸寝衣,散着發的女子嘤嘤哭喊着沖出來,雙臂展開攔在儀仗前,雪脯半坦,白皙的鎖骨全副呈現出來,宮燈映着一張淚痕滿面,楚楚可憐的美人戚容。

皇帝忽覺得方才吃下去的直往上頂。

“陛下.......”哭的泣不成聲。

幾個內監從宮巷那頭追上來,跌跪在地,磕頭不止,抖索着道:“陛下贖罪,奴才一時不慎,娘娘給跑出來了。”

小柱子呵斥他們:“你們是幹什麽吃的!還不快拉開!驚了駕,仔細爾等的腦袋!”

幾個內監忙上去拉扯,女子哭的撕心裂肺,又咬又掐的掙紮:“你們這群狗奴才!不許碰本宮的身子!陛下,陛下......救救臣妾......臣妾思念陛下,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臣妾一片癡心啊,陛下你為什麽對臣妾這麽狠心......臣妾做錯什麽了......”

皇帝捏捏額角,對小柱子擺了個手勢。

小柱子立刻心領神會:“住辇,都退下。”

女子也被放開,心頭閃過狂喜,等到宮人們退到垂花門後的牆角,跪着向肩輿挪去,爬在皇帝腳下,拽住了龍袍下擺,哭的凄楚無比:“陛下,臣妾就知道,您不會對臣妾這般無情,定是有人進讒言,構陷芷嬌,請陛下明察啊。”

黑夜裏,皇帝摩挲着扳指,盡量忍着胃府裏的不适。

“芷嬌可以不做昭儀,不做九嫔,只有陛下別不見芷嬌,這些日子,芷嬌每天過的生不如死......”女子聲韻如莺絲,字字情義,句句衷腸。

皇帝忍了好一會兒才能開口,努力不看那張面容:“慕容豔,你知道了吧,你十一妹妹已入了韶華館,你,已經淪為棄子。”

女子擡起淚濕的眼眸:“十一妹妹年輕,又美貌出衆,還請陛下憐惜,臣妾絕不和妹妹争,只要陛下喜歡,就是我家的福氣,芷嬌不求陛下寵愛如初,只求陛下偶爾還能想起臣妾來,稍稍回顧一眼,臣妾便知足了。”

皇帝胸口的煩惡愈甚,冰冷的語氣道:“慕容豔,朕一看到你這副唱念作調的矯情樣子就作嘔,跟你那幾次朕每到第二天都會吐,你知道你跟一個人有多像麽,先帝的金貴妃,你慕容家就是個淖泥窩,不管是誰進宮,朕都不會再動一指頭!”

女子目光怔怔地,哀怨到了極處:“如此說來,陛下從前對臣妾好,都是做戲的是嗎,為了從臣妾這兒探聽我爹和幾個兄弟的事,知微見著,探究他們的性情,陛下很久以前就在籌謀淮南的事對嗎?”

皇帝甩開她的手:“你即知道,何苦還跟朕裝,你不是一直都明白麽,不是一直都在跟朕交換好處麽,賢妃怎麽死的,你心裏清楚,若非你是女子,朕恨不能手刃了你,沒有立時處死你,已是十分的開恩了,你還敢來朕面前。”

女子隐在夜黑裏的眸子閃過恨意,軟着哭腔,涕淚四流:“怪道前人說,自古君王多涼薄,陛下,你好涼薄啊,把臣妾利用完了,就一腳踹開。”

宮巷牆邊伫立寶樓冠蓋浮雕龜鶴大理石燈,其光朦胧,皇帝笑了一聲,道:“朕本就是個涼薄的人。”

皇帝擺了擺手指,小柱子他們立刻警覺地過來,重新擡起了坐輿,內監宮娥排着華蓋、鳳翣大扇,雉羽扇,宮燈,提爐,天子的小駕儀仗,腳步重重繞過她,在夜色中迤逦離去,皇帝丢下一句話:“聽雨閣一切份例照舊瑤琨殿,朕對你仁至義盡,從此後再不許出現在朕的眼前,朕,再不幸慕容女!”

已近戌時,韶華館人人都在伸長了脖子等待,兩個管事嬷嬷直接候在了垂花門外,定柔還躲在衣櫥櫃子,劉嬷嬷急的火燒眉毛。

“來了!快!快!”外院立刻沸騰起來,只穿着寝衣的沈蔓菱和程芊芊直接奔出來,滿眼期待。

垂花門外,宮闱局一叢宮女內監,擡着坐辇,司寝太監高聲念道:“傳陛下口谕,徐才人昌明殿侍寝。”

管事嬷嬷過年一般,喜滋滋對着幾個月洞門傳道:“陛下口谕,徐才人昌明殿侍寝。”

劉嬷嬷站在屋外趔趄了一步,怎麽會?

對面東廂房,徐氏的宮人們笑逐顏開,前簇後擁着娉娉婷婷的徐氏上了坐辇,昂揚踏步消失在垂花門外。

沈程二人捂着臉一陣啜泣,跑回了房。

劉嬷嬷嘆了口氣,轉頭回屋,定柔這才從櫃子裏出來,慢慢撫平心口。

徐才人被圍擁到宮闱局別殿,膩玉馨香的胴體沁在浮着花瓣和香露的溫泉水裏,一邊被內帷嬷嬷傳授房帏之學和妃嫔侍寝的規矩,徐才人臉頰如西域紅葡萄酒洇染。

沐浴罷,穿上侍寝嫔妃的湖綢廣袖抹胸寝衣,梳妝一番,圍上披風,坐上一頂軟轎,被八擡八簇着,擡往昌明殿,出了華清門,在大殿西側門外住轎。

兩個尚寝女官上來扶着她入行,內殿覆天蓋地的明黃錦幔,腳下二尺二見方的澄泥金磚,踏上去,微有金石的珰琅之聲,一器一物擺設的楚楚有致,紫檀書架上的書冊古籍如刀切了一般,宮女和內監侍立在每個角落,站的行列森嚴,錯金九龍繞踞燈柱十六座,金黃的鯨蠟,燭淚垂落,明亮如晝。

銅胎三足琺琅龍镂熏爐,淡煙若有若無,縷縷彌漫着馥芳。

寝殿的地磚是傳說中的條形金絲柚木,潤膩透亮,泛着光華的美質,只見穿着明黃薄綢中衣的皇帝站在一扇窗前吹着一管白玉橫笛,窗外玉盤高挂,月色如水銀淌了一室,靜谧的夜裏,笛聲清揚,如泉石泠泠,分外嘹朗,在殿中萦繞百轉,背影孤遠。

她亦是善音律的人,聽出吹的正是李白的《關山月》。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胡窺青海灣。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陛下心系天下安危啊。

她這樣想着。

但為何,那笛聲餘音似流滞着一絲咽音,關山月,傷離別也,陛下在感傷離別之苦嗎?與何人離別?可是女子?

身後的殿門被合上,只剩了一男一女。

“嫔妾叩請陛下聖安。”

笛聲戛止,皇帝回過頭來,面上帶着溫存的笑意。“快免禮。”

将玉笛擱在書架的一個抽屜裏,坐到明黃蜀錦金線暗花龍紋大引枕的座榻上,對她招了招手指。

款款起身,走至榻前,跽坐在烏木矮踏上,皇帝挽住了她的手,蓮青色衣裙的女子,似一朵傲然綻放的芙蕖,天然去雕飾,盈盈出綠波,眼中涓淌着靜水,恍若無欲無求,袖緣下一雙雪膩纖長的柔荑,這也是一雙彈琴弄弦的手,從淮南回來他莫名添了一樣喜好,總捉摸女子的手,皇後和淑德三人的并不美,自小養尊處優出來,水嫩中透着紅潤,有些像農田裏的胡蘿蔔,握瑜的手嬌小姌嫋,如蔥節,卻太瘦了,嶙峋着骨感,林純涵初進宮的時候手背有些粗糙,是常年做粗使落下的,在林國公府與下人一般長大的,養了幾年才細膩剔透過來,也養成了一雙慣于彈琴弄弦的。

有時甚至會盯着宮女的手,也有纖纖素手,卻不是那種感覺,沒有那種玲珑到骨子裏,纖且巧的,小巧和精致完美的契合,和那樣粉彤瑩潤的指甲,幹淨的沒有半點丹蔻。

那“雪蔥小段”的主人,想是已在淮南事變中往生了罷。

“你可有小字?”

徐氏羞的不敢擡頭:“回陛下話,有,喚作‘宜君’二字,竹之君。”

皇帝吟道:“筠竹千年老不死,長伴神娥蓋江水,愛妃是玉潔松貞的人。”

徐才人臉頰火燙,烏發如雲,幾縷垂落耳邊:“陛下謬贊了。”

頓了頓,問他:“陛下方才吹的漢樂府,嫔妾不才,也粗通音律。”

皇帝唇角微微一扯,笑道:“朕并不善音律,不過看今夜月色好,小吹一曲而已。”

徐才人道:“嫔妾帶來了筝,為陛下彈唱一曲如何?”

“好。”

女子吩咐宮人取來一把二十一弦筝,螺钿花蝶,稍稍調音,指尖緩緩彈撥,正是一曲《蝶戀花》。

“蝶懶莺慵春過半,花落狂風,小院殘紅滿。午睡未醒紅日晚,黃昏簾幕無人卷。雲鬓蓬松眉黛淺,總是愁媒,欲訴誰消遣?未信此情難系絆,楊花猶有東風管。”

皇帝斜倚在榻邊,手臂支起,食指和中指彎曲扶鬓,靜靜地聽着。

一曲終了,女子起身翩翩來到身畔,曲膝跪地,溫柔如水:“嫔妾只是一介凡俗女子,請陛下天恩垂憐。”

“楊花猶有東風管......”皇帝挽着她的手,低頭緩緩吻向她,女子心頭狂跳,呼吸紊亂地阖上眼皮,等待唇上的柔情。

卻,溫熱的男人嘴唇落在了頸上,然後纏綿地,往下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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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胎二寶,腹黑邪王賴上門

    作為海城人民醫院外科二把手,雲若夕一直覺得,自己救人無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誰曾想,一朝穿越,家徒四壁,左臉毀容,還吃了上頓沒下頓?
    最關鍵,腳邊還有兩只嗷嗷待哺的小包子?


    雲若夕有些偏頭疼!
    好在上天可憐見,讓她一出門,就撿到個免費勞動力。
    只是這免費勞動力有毒,自打她說,他是她弟後,這十裏八鄉的女人都發了瘋,成天往她破屋鑽。
    被弄得不厭其煩的雲若夕後悔了,早知道就說是相公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363.0萬字
  12. 上邪

    上邪

    傅九卿心裏藏着一個大秘密,自家的媳婦,是他悄悄撿來的……
    她為他雙手染血,為他心中的白月光,做了一回解毒的藥罐子。
    可是那日匪寇圍城,他說:你去引開他們,我去救她。
    後來,他悔了,她卻再也沒回來……
    再後來,她遇見了他。
    靳月不願意嫁入傅家的,可父親下獄,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只是嫁過去之後,傳說中的病秧子,好似病得沒那麽嚴重。
    尤其是折磨人的手段,怎麽就……這麽狠?
    某日,靳月大徹大悟,夫君是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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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三分:日、月與你。日月贈你,卿盡(靳)天下!——傅九卿。
    ★鑽石每200加一更!
    ★鹹吃蘿蔔淡操心,架得很空莫考據。
    ★男主是大尾巴狼,女主原是母老虎!
    更新準時準點,麽麽噠!!

    古代言情 已完結 290.7萬字
  13. 重生燃情年代

    重生燃情年代

    再次睜開眼睛,梁一飛回到了似曾相識的90年代。然後,一飛沖天!新書已發,書名《逆流驚濤》‘網上每年各種挂法穿越的小夥伴,手拉手可以組成一個中等規模的城市;而他們創立的偉大事業,加起來可以買下整個銀河系!其實吧,才穿越那幾天,陸岳濤滿心憤懑,恨不得和這個世界同歸于盡。很快的,他釋然了。算了吧,又不是不能過。雖然大學落榜在複讀,爹媽鬧離婚,家裏還欠了一屁股債……’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0.9萬字
  14.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替嫁王妃天天想和離

    蘇邀一遭穿越,成了替嫁小可憐,無才無德,奇醜無比!
    夫君還是個廢了雙腿的病嬌王爺!
    廢柴小姐嫁給了殘疾王爺,天下再也找不出比他們更配的了。
    婚後,蘇邀與趙霁約法三章:“我治好你的病,你與我和離!”誰知治好這戲精王爺後,蘇邀卻被一把抱起,丢到軟塌之上。
    某個扮豬吃老虎的王爺眼神纏綿:“這兩年委屈夫人了,有些事也該辦了...”蘇邀瞪眼,怒吼:“辦你二大爺!
    和離!”趙霁一臉受傷:“如今夫人把為夫該看的都看了,該碰都也都碰了,難道要不負責任、始亂終棄嗎?”蘇邀:“......”原來這兩年她被這戲精給騙婚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81.5萬字
  15. 掌家福運小嬌娘

    掌家福運小嬌娘

    現代醫生蔣勝男死後穿越到異域時空,立志不婚的她睜眼便是人婦,入贅夫君又瞎又瘸,在她的努力下,改善了生存環境,也融入了這個家,并且收獲了愛情
    天有不測風雲,當日子越來越紅火時,災禍悄悄降臨,她又帶領全村走上了逃難之路,為了救治百姓,重新撿起前世的專業,成為一方名醫,幫助百姓度過災情
    就在重振家業之時,仇家又來了,為了自保,只好拿起武器,加入戰鬥,經過艱苦卓絕的鬥争,最後取得了勝利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3.5萬字
  16.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女配來襲:惡魔王爺請接招

    閨蜜給夏曉雨看了一本,超時空宇宙霹靂無敵無聊的小說,剛吐槽完這本書有多菜,結果竟然穿越到了這本小說裏!這比喝了假酒更讓人難受好吧!雖然穿越到女配身上,而且還是必死的那種女配,但是夏曉雨可不認命!不就是嫁給了一個惡魔王爺嗎...只是奇怪了,為什麽男主還是對她窮追不舍,難道非殺她不可嘛?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16.3萬字
  17.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馭獸狂妃:皇叔纏上瘾

    “本王救了你,你以身相許如何?”初見,權傾朝野的冰山皇叔嗓音低沉,充滿魅惑。
    夜摘星,二十一世紀古靈世家傳人,她是枯骨生肉的最強神醫,亦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全能傭兵女王。
    素手攬月摘星辰,殺遍世間作惡人。
    一朝穿越,竟成了将軍府變人人可欺的草包四小姐,從小靈根被挖,一臉胎記醜得深入人心。
    沒關系,她妙手去胎記續靈根,打臉渣男白蓮花,煉丹馭獸,陣法煉器,符籙傀儡,無所不能,驚豔天下。
    他是權勢滔天的異姓王,身份成謎,強大逆天,生人勿近,唯獨對她,寵之入骨,愛之如命。
    “娘子,本王想同你生一窩娃娃,我們什麽時候開始實施?”某人極具誘惑的貼在她耳後。
    生一窩?
    惹不起,溜了溜了。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42.0萬字
  18. 天下謀妝

    天下謀妝

    【正常簡介】
    一場宮廷陰謀,将太醫楚家卷入其中,滿門獲罪。
    父親枉死,又親眼看着母親被殺,昔日好友露出真面目,對她施加非人折磨,而那與她傾心相愛的男子卻轉身娶了害她之人……
    楚清含恨而死。
    可一睜眼,她卻從小小的太醫之女搖身成了言國公的私生女——言清漓。
    天未亡我,這一次,她用盡手段,也必要讓那些害她滿門的仇人血債血償!
    【一句話簡介】
    一個小太醫之女在全家被害後又重生,使用了這樣那樣再那樣這樣的手段完成了複仇的NP文╮( ̄⊿ ̄")╭
    【友情提示】
    1.這篇文的劇情占比會多一些,肉肉都是慢慢炖熟。
    2.男主六個,這次男主全處。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3.女主不是傻白甜不是聖母,性格屬于古代女子中比較異類的,對三綱五常和男尊女卑的思想不太能認同。
    NPHNP古代爽文重生

    古代言情 已完結 138.3萬字
  19. 鳳妾

    鳳妾

    他用食指挑着她的下颌,眼神波光流轉,充滿挑釁:“寄人籬下的滋味如何?”說完,一只手在她身後緊緊環住。她別過頭去,厭惡的冷哼着:“三軍之帥可奪,匹夫不可奪志!” 他扯扯嘴角,冷笑着:“長公主好大的志向!本王保證你今後的生活會十分的‘精彩’!”他惡狠狠的說着,一把将她甩在地上。她是天潢貴胄,卻生逢亂世,時不我與。逃亡、做妾、代嫁一一經歷後,依然逃不出被他掌控的命運。

    古代言情 已完結 62.4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