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那宮,那少年3 永王……
大景朝男子十八歲為及冠之年,女子十五歲及笄,即可成人婚納嫁娶。
皇子行冠禮後大婚典禮,出宮另立府邸并參與朝會議政。永王去歲就已行了冠禮因着元和帝不舍才在宮中辟出弘賢殿,禦史臺履上書規谏,元和帝一氣便把大婚也拖延了,且工部兩年前就已竣工永王府和太子東宮,只襄王等幾個小的府邸還在建設。
栖霞殿,金貴妃聽完來人的禀報目瞪口呆,“參與朝政?”
立刻預感不好,局勢出現了駭人的變化,年節太子和永王換座位她就覺察不對,當時以為皇帝只是做樣子給公卿們看的,好平息廢後風波,這才知道自己大意輕敵了。
“這個趙禝,他到底對陛下做了什麽?怎麽一夜之間對他的态度就轉變了?就因為讀書争氣?從前他也争氣怎麽不見陛下贊賞他,聖旨曉谕天下與白氏恩斷義絕的,難不成她還能起複?白氏,不能再留了......”
剛說完又有眼線來報:“娘娘,前頭傳來消息,太子殿下未從崇文館散課就去昌明殿長跪了,摘冠脫衣,還綁負着一塊大石,說廢後白氏病重,他願拿儲君之位換母親,說生身之恩如山岳,請陛下為白氏挪動住處,派醫者診治。
陛下雖很生氣,大大斥責了一番,卻即刻下了口谕将白氏挪去了潇馨館,又從東宮派了一隊羽林衛進宮來圍了潇馨館,令太醫署和尚膳局一行人日夜守護不得外出一步。這會子潇馨館已經如鐵桶一般。”
身邊的嬷嬷驚嘆:“好快的動作!”
金貴妃呆呆征立,久久才回過神,咬着鮮紅欲滴的嘴唇,撫着案幾呵呵大笑起來,尖銳的嗓音如鬼魅般凄厲,一衆宮人吓得魂飛魄散。
金貴妃笑的眼淚橫流,不知道還以為是哭的。“原來......是苦肉計.......原來這才是老虎.......原來我辛苦布局,卻為人家搭了橋鋪了路!我竟被一個黃毛小子算計了!”
白氏是故意的,拿本宮為他兒子出世試刀!陛下根本沒信我,白氏這個賤人.....本宮竟做了她掌上的小醜!
忽然回到身,表情猙獰陰狠:“把那小娼婦叫來!
嬷嬷趕緊差人去含章殿喚人,待那豐腴的女子來了才看清兩眼醒目的黑圈,神情萎靡不振。
金貴妃反感不已,問:“你這樣子是得手了還是沒有?”
那女子揉着眼睛道:“未曾.....”
這兩日将香粉灑進熏籠,太子還是照常讀書,因為崇文館開課,比從前更賣力了,第一日讀到寅時正刻才歇,第二日幹脆和衣伏着案睡了一小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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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盯着他尋找機會,那情香藥效上來,奴婢被激的不輕,汗出了有一缸,只差上去撲他了,奈何小柱子他們幾個寸步不離守着,幾個閹貨都被香料弄得淌汗敞衣,就他一個還是那副木頭模樣,一滴汗也沒出。奴婢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麽斷袖之癖?”
金貴妃恨恨地道:“八成是早識破了你,提前服了解藥,這個人比本宮想的要難對付。”
胸臆中盤算了一番,又道:“不用再去勾引了,本宮直接派人令你受孕栽給他,不信他能說得清!也無需等到肚子大起來,胎氣顯脈了就去告發,就說他對你用強,便是扳不倒他也能盡毀了名聲!”
含章殿後殿。
小柱子伏侍太子換上幹淨的蟒袍,太子坐在黑漆描金椅上手肘抵膝蓋,兩掌合起指尖對着鼻尖,垂眸沉思。
襄王心疼地道:“哥,你傷才好怎能負重,以後這種出力挨打的事統統讓我去,不能老是你一個人承擔,你做軍師就好,沖鋒陷陣的将軍讓我來。”
說着握拳拍拍自己的胸膛。
太子璀然一笑,此刻才坦露出少年該有的陽光率真模樣,道:“等日後我們可以當家做主了,你做大都督大元帥都依你。今天這事,若我不立刻決斷母親頃刻就會有性命之憂。”
襄王問:“父皇已徹底認可了你,大哥威脅已除?”
太子慢悠悠搖一下頭:“相反,打蛇三寸,未攻其要害,死灰複燃亦可。”
父皇是個左搖右擺的人,大哥在他心中情感的分量深重,大哥只要收心斂性表現得稍稍争氣父皇還是會動搖。
襄王也學着哥哥思慮的樣子,眉峰微蹙,問:“當如何?”
太子道:“助其成為強弩之末。”
襄王又問:“金氏呢?”
太子合掌觸到鼻尖,氣息噴在指間:“她陣腳已亂,當不折手段,他二人即将聯盟。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為下,攻心為上。”
襄王還有別的擔憂:“母親呢?”
太子閉目掩飾眼中的心痛,好久才道:“無性命之虞,只是那症候麻煩又憂思過度,此次又傷了元氣,需得多年調養。潇馨館我已安排了沈從武盯着,他心思缜密,不過事怕萬一,你再安排一重人盯着飲食湯藥,茶具餐具也得二查,不可出一絲纰漏。”
“弟知道了。”
二月二日龍擡頭,今年春來早,未出正月就已雪化冰消,泥土裏百草權輿,嫩青的芽兒怯生生冒頭,雁歸莺飛,杏花也提前報到,幾乎一夜間枝頭滿灼灼,一樹樹瓣肥蕊瘦,淺紅欺醉粉,好不羞煞女兒臉。
元和帝因精神不佳便讓太子主持春耕開犁,而後合宮到皇家避暑的淼可園禊祭,在杏林旁的蘆葦湖邊擺了家宴,一邊觀看欽天監官員戴面具領着宮人跳祓禊舞。
尚膳局擺出了新開甕的杜若酒,摘自去夏收集的杜若蕾蒂和果,加以曲醪蒸制釀到半成,再調和番邦進貢的冷酒,埋入一尺深的地下,開甕時噴香四溢,入口冽香,回味清苦有驅蟲辟邪之效。
金貴妃一時興起和幾位的年輕的妃嫔鬥起了杏花詩,好顯赫自己的文采斐然,幾位昭儀美人才人的也不甘示弱,一時群情激奮,皇帝和皇子們難得放松,也不摻和,只含笑看着。
待罷,金貴妃口幹舌燥拿起茶來潤喉,元和殿意興闌珊,轉頭對下方的太子道:“禝兒,朕已拟定了太子妃的人選。”
太子連忙起身出來,雙膝跪地。
元和帝繼續道:“左仆射曹徵家的三女,閨名細如,小字心若,去年及笄與你同歲,朕命你師方骞和于中至親去看了,端莊爾雅,容貌也儀态萬方。且生庚八字金箔金命,又主大貴,與你很般配,朕很滿意。‘六龍之調,使我心若①’這樣如沐春風的女子才堪儲妃!欽天監已推算出五月十五日甲申為黃道吉日,令中書省草寫聘書,即行納吉納征之禮,待兩年後你加冠再行大婚。”
金貴妃和永王對視一眼,暗中切齒。
曹家乃是朝中巨室,前朝時便已出良拜相,太宗至德二年恢複科舉,命曹家在各地設義學書院,廣納天下貧寒學子,為朝廷培植中流砥柱,幾十年下來門生遍布各州各縣。太子先前求學的衡州石鼓書院就是曹家的門庭,意在接觸下層莘莘子衿,彰顯天家親民近民風範。
皇帝此為,實是為太子增羽添翼,怎能讓人不恨!
太子額頭叩地:“兒臣謝父皇隆恩!”
永王猛仰了一杯酒,心頭埋怨父皇對自己偏心了半生臨了卻偏心轉移了,老二成心頭肉了!自己只能娶個三品吏部侍郎的孫女,老二卻娶得一品尚書令的女兒,一下獲得文官集團的擁護,這爹坑了他了!
皇帝又道:“不僅如此,朕打算再加封幾個良娣,待你行了冠禮與太子妃一同嫁入東宮,門下省侍中神武衛将軍傅正傑獨生女,前承恩伯沈茂嫡女羽林衛中郎将沈從文之妹,四個一起,另一個還未決定好,在武寧節度使邢家,和淮南節度使慕容家之間猶豫。”
金貴妃和永王瞠目結舌,一雙羽翼還不夠一下子叫他長出四雙來?這是要一飛沖巅?以後他的地位豈非再無一絲撼動!永王更氣的是,為什麽他只能娶一個?老二卻享四人之福!是親爹幹的事嗎!
太子心中明白,中京三衛共三萬兩千兵士,骁騎衛一萬二,神武衛一萬四,羽林衛六千,骁騎衛戍外城關隘,神武衛戍內城治安,羽林衛戍皇宮和東宮宮禁,傅家手握近半,手捏京城一半命脈,與傅家對立的是骁騎衛上将光祿寺少卿裴嚴,兩虎相互牽制,暗中較量已久,相較之下還是傅家更易掌握。
而沈家是羽林衛中堅力量且經營多年人心盡收,可以籠絡為臂膀,父皇是在為将來籌謀布防,用心委實良苦!至于邢家和慕容家,那是遠方的老虎,是十四州節度使中募兵丁最多封地最富庶的。但父皇說的猶豫他卻不懂,擡頭問:“卻是為何?”
元和帝嘆氣道:“傅家沈家的女兒雖尊貴卻都虛長你二三歲,曹家的到是同歲,但生月也比你大,慕容家的嫡女長你四歲,父皇......怕你委屈,邢家那個到是小你兩歲,武寧節度使邢周和劍南節度使邢全乃同胞兄弟,勢力是節度使中最大的。
邢周戰功卓絕,為人狂傲不羁,又只生得一嫡女和兩個庶子,這女兒是掌上明珠,朕給他寫禦信說及此事他竟回信頂撞,說愛女只做嫡妻不做妾妃,慕容槐女兒衆多嫡女卻只一個,庶女怎堪為貴胄之選,邢家那邊朕已派人去游說,朕就不信那些三寸不爛之舌說不動他。”
太子眼眶下一絲熱,父皇是至情至性的人,自然了解他心裏的苦。“兒臣聽父皇的。”
金貴妃下意識望着福王小小的身影,這孩子正對着不知何處怔怔出神,她眼中熱辣辣的,牙咬的兩腮發困,染着蔻丹的指甲深深刺進了肉裏,自古君王多涼薄,競對她涼薄至此,半點未曾為她的孩子打算,她可憐的禩兒,只有娘能為你了,定要把這江山奪過來交到你手心裏!
身旁的嬷嬷忽然對她耳語:“宮裏眼線來報,那小娼婦出事了,在緋雲閣當場被宮正司的人拿住了,那幾個假內監也被扣住了,還是光着被扣住的。”
金貴妃的美人颔險些驚掉,用眼神問,那個地方如此隐蔽又都是本宮的人值哨,宮正司的人怎會闖入?還偏巧在這個時候,宮正司的李宮正不是依附了本宮的嗎?年節還送過貂絨和麝香到栖霞殿。
嬷嬷暗指指太子,金貴妃立刻明白了。
嬷嬷悄聲道:“娘娘放心,奴婢已派人去滅口了,他們即便查也查不出這小娼婦的來頭,內侍省那兒根本未曾入冊登記,那幾個假太監不知道底細,只要我們咬死了不知道,晾也無人敢攀誣,只是娘娘難免要落個治宮不嚴了。”
金貴妃悄無聲息地點點頭,眼睛如毒錐子一般望着太子,這個十六歲少年,他當真十六歲嗎?
白氏倒臺之時她就将宮裏的餘孽都清洗幹淨了,怎麽感覺這幾個月太子耳明眼亮,這宮裏究竟還有多少暗樁?難道自己身邊也有暗樁?
她後頸心忽沁出一絲涼意。
元和帝後晌聽說了有人穢亂宮闱氣得七竅生煙,叫過金貴妃來痛罵了一頓,難聽話說了不少,什麽內帷不修,德行不貴,德不配位,不如白氏,雲雲。
金貴妃假裝受不住暈了,第二日又将六宮理事大權分出一半給昭儀劉氏,金貴妃跪在昌明殿階下哭表衷腸,将自古來的情詩侬詞倒騰了個遍,聽得值夜的內監和侍衛掉了一地雞皮疙瘩,又說又唱了一夜。
到天擦亮嗓子啞的像破鑼,元和帝着急上朝,被她扯着龍袍下擺糾纏不過,只好擡進內殿耐着性子好言撫慰了一遍,金氏趁機撲入懷山盟海誓賭咒一番。
杏花謝了桃花開,三月永王大婚,阖宮張燈結彩。
白氏的病才見了起色,日漸康複起來,能下地走動幾步,身上也有了力氣。
花褪殘紅青杏小,轉眼到了這年四月,又是一年春獵時。
京郊皇家獵場綠意盎盎,正值草肥馬壯,大景朝效法周禮,崇文館授學經史子集也尊古法六藝,禮、樂、射、禦、書、數,由武職官員教授騎射,衆皇子從小涉獵,除皇七子福王和皇六子成王年紀太小須內監牽馬引廄,大的幾個永王和太子等騎射功夫早已駕輕就熟,騎上駿馬便再無學堂上的拘謹和憋屈,撒了歡一般馳騁飛奔。
元和帝坐在禦帳涼棚下遠遠看着,自己的兒子們那樣神采飛揚,只想這樣天倫之樂的日子再久一些,久一些。
一只膘肥體壯的狍子閃電一般嗖地鑽入喬木林。
衆皇子眼睛放光,立刻呼喊着急急揮鞭打馬去追,羽林衛們也馳馬緊随其後,密林葉闊枝茂,草木茂盛拌馬腿只能勒缰慢行。
皇子們低頭仔細尋找獵物,忽見野兔狗獾果子貍受驚蹦出草窩慌不擇路地飛遁,衆皇子挽弓搭箭,一時矢雨紛紛,漸漸忘了那只狍子,各自尋找獵物去了,侍衛們也各自擁護者。
太子和兩個侍衛盯着一只麋鹿走入密林深處,四周無半點人煙,靜谧的只有鳥蟲啾啾,腳下多了許多一人高的灌木和荊棘,愈發難行。
午後熾烈的日光透過白桦葉叢斑駁在葳蕤扶疏上,待那牲畜放松警惕探頭去掏草窩裏的東西吃,指下彈弓一閃,電光火石間射中脖頸,倒地嗚咽兩聲一動不動了。
太子大喜,命侍衛去撿。
那侍衛點頭應喏,騎着馬走向獵物,有六七十米遠的距離,剛行至一半,忽聽震天動地的一聲響,侍衛連人帶馬迅速被大地吞噬席卷,那塊長滿了灌木的地皮整個塌陷下去,露出一個巨形大坑,接着傳出劈刺劈刺血肉中了利器巨刃的聲音,然後人和馬痛苦極了的嘶嘯,接着就再無動靜了。
下面有機關!
馬兒驚得連連後退。
太子回頭,只見身後十米處永王和十來個侍衛張弓搭箭在那兒。
一身蒼色斜襟蟒袍,胸前戴着護心軟甲,系着寶藍色襻膊和束袖,一樣的劍眉,一樣的豐唇,黑白分明的眼中燃燒着仇恨。
從小你處處争強,事事壓我一頂,更恨毒了的是你搶走了我的儲君大位!
今日我要一并讨回!只要你死了,這世上便再無人與我争,父皇縱是心有疑惑也不會忍心追究我,因為我是他最愛的兒子。
一只羽箭破空飛來,身旁唯一的侍衛心口猛然被貫穿,血水飛湧中應聲氣絕栽地,血還熱,人已死。
永王親自抽出一只羽箭搭在弓上對準太子。
張勢待發中,太子嘴角閃過一抹詭異的笑。
忽然勒缰調轉馬頭,手下狠力抽了馬兒一記鞭子,馬兒呼嘯一聲,朝着那陷阱狂奔幾步,四蹄揚天一躍,太子握住馬鞭順勢飛纏住了旁邊一棵白桦樹,借着那助力将全身力量傾注腳尖,一登馬鞍跳躍起來與馬分離,馬兒落入了陷阱,太子就着鞭子的甩沖力掼到了巨坑對面,身軀在地上枯葉叢滾落了兩下,穩穩站了起來。
永王眼珠幾乎掉下來,“你什麽時候學的拳腳功夫?”
立刻将手中箭迸出,羽箭淩空飛去,太子卻原地站着未動,伸臂一揮生生擋了,左手小臂中箭。他今日束發銀冠,穿着一件白蟒薔薇寶相紋窄袖箭衣,圍着攢珠銀帶,瞬間那雪白的袖袂上有鮮紅醒目一股蔓延開來,滴落到泥土。
永王心下恨煞,又抽出一支箭來搭在弓上,再擡眸卻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四面八方無數羽林軍冒将出來,緩緩向他們包圍,打頭的人是羽林中郎将沈從文和自小教他的師傅章成柏。
永王忙不疊将箭矢和弓.弩擲地,章成柏臉色鐵青。
沈從文一行人過來将身邊的侍衛控制了起來,永王被兩個羽林衛一左一右脅迫着,回頭看太子,只見他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右手一下拔出箭镞,血汩汩流出,他眉頭都未皺一下,冷漠的像那不是他自己的血肉之軀,雙眸只望着陷坑出神。
永王不敢置信。
你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為何我此時才感覺從未一星半點認識你,今日你是故意激的我害你?從前也是故意激的我恨你?
你一直監視着我?
我挖坑的時候你在背後看着?
那你今天為何還巴巴追着誘餌到這兒來?
何以讓你冒着性命之危,你已是太子圖求什麽?
他腦中忽靈光一動,想起了父皇跟他講過的一個故事。
那是先帝太宗至德十五年,父皇還在颍州做藩王。太宗嫡長子成毅太子忽患了急病猝亡,太子之位一空,各位皇子便蠢蠢欲動。
其中鬧得最兇的當屬皇二子和皇四子,皇二子母舅家是羽林衛中軍,皇四子背後有神武衛姻親支持,若非及時察覺就要發生政變,太宗皇帝是個果敢果決的人,立刻粉碎了他們的陰謀,斬首一百二十八人,清洗了禁衛中的勢力,還把二子圈禁了诏獄,下旨非死不得釋放。
本朝奉行母憑子貴,子以母顯。
太宗十二個皇子,除卻夭亡的三個,成年及冠的還餘六人,屆時只有做為皇六子的人傑生母品階最高,身份最貴重。
太宗卻不喜他,因他優柔寡斷又過于儒弱,朝中的文官集團卻很青睐這個容貌俊美的謙謙君子,大約文人們也是看臉的。
太宗皇帝架不住那些舌燦蓮花,還動辄之乎理乎的腐儒輪番轟炸,只好一道谕旨将父親從不毛之地招了回來,一路上遭遇了無數暗殺,幸虧随身的幕府師爺機警才一次次躲過了無常鬼。
未到帝都随行的府兵已折損大半,當年母親甫誕下他月餘,重重驚吓加上産後羸弱,竟未挺過去,在離中京一百裏的康縣咽了氣,父親悲痛欲絕,抱着襁褓仰天恸哭,幾度昏死過去,數日絕水絕食,若非幕府師爺再三勸解,又看襁褓中的孩兒可憐,父親當真要随母親而去的。
就在這時又有蒙面黑衣的來刺殺,父親奄奄一息,衣衫褴褛,一手抱着襁褓一手七倒八歪地持劍亂劈,直如瘋了一般,奈何對方人多,幕府師爺也喪了命,最後一刻太宗親率羽林衛趕到,黑衣人被伏誅,留下活口拷問出是五皇子豢養的死士。
五皇子被太宗腰斬棄市,血流盡,直到第四天才氣絕。
父親上位成為皇帝後,仍有不安分的,多次伺機下毒,牽根絆藤又圈禁了兩個,到今只剩下老八和老十兩個敦厚老實的親王。
朦朦胧胧的印象,幼時在昌明殿父皇抱着他哄睡,說到此處淚流滿面,殷殷道,此生恨極了兄弟戕害、手足相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