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那家鋪子在哪裏,帶我去!……
“那家鋪子在哪裏, 帶我去!現在就帶我去!”展追的手指将糖糕捏碎,一手将什錦衣襟抓過跟前。
什錦明顯吓壞了,阿申靜立一旁似是明白了怎麽回事。
什錦愣了片刻, 随之重重點頭:“好。”
什錦帶着展追到了鋪子前, 指着鋪面道:“公子, 我就是在這裏買的!”
阿申擡頭看去,不禁皺了眉,他之前在鋪子前發現了很像葉悠的女子, 當時以為是自己看錯了,這下再回想,若是展追所言是真,葉悠真的沒死, 那說不定當初看見的就是她沒錯了。
展追靜立鋪前,他想着,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裏面, 也可能只是空歡喜一場 ,目前為止,所有的可能都只是猜測,他有些怕, 怕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他在鋪面前站定良久, 最後似是終下定了決心似的提步進門。
他進門環顧四周,鋪子不大,點心種類不少,人來人往,生意看起來不錯,尤其他們三個進門後,更顯得滿滿登登。
有一夥計見他們進門, 忙迎上來招呼:“幾位客官來點什麽?”
展追瞧他一眼,而後問:“你們掌櫃可在?”
夥計搖頭:“掌櫃今日不在,她回去的早。”
“她住在哪裏?”展追又問。
夥計上下打量展追,衣着不凡,看起來也不像惡人,合計着是不是掌櫃的親戚,畢竟之前也總有一個姓葉的哥哥來探望她。
不過夥計沒見過這幾個人,也不敢貿然開口,萬一出了什麽事,自己可擔待不起,于是道:“我不知我們掌櫃住在哪裏,不過我們鋪子裏有人知道,你們等等,我去叫人。”
展追點頭,目送夥計上了二樓,他面容平靜,實則心已狂跳不止。
佩玉正在二樓整理物件,聽說樓下有人找,也沒多想,提着裙子便下了樓,到了一樓,佩玉猛的怔住。
展追身形一頓,瞳孔一縮,他身後二人皆是一驚。
佩玉此時應該在葉府才對,可是她竟然出現在千裏之外的錦城,這只能說明一件事。
“姑爺!”佩玉後退一步,頭皮發麻,想着這下壞了。
展追雙目赤紅,緊咬了牙上前一步問:“葉悠呢?”
佩玉頭腦一片空白,他上來便直切主題,像是知道了真相似的,她一時間腦子亂成一團,不知該如何作答。
葉悠午睡才起,坐在妝臺前攏了攏頭發,将窗子推開,随後扯了一本書坐在小榻上看。
聽見院中門聲響動,想着她之前囑咐過讓佩玉和環兒早些回來,便沒多心。
三人在院外靜候,展追立在門口,好不容易壓了心口的劇顫才有勇氣将門推開。
他大步踏入房間,背後的陽光将他的身影投在地上,他立的筆直,定睛看着對面的人影,正安靜坐在窗前,面容恬靜安然,細細看了一頁,又輕輕翻過一頁,細風透過窗葉吹在她的面龐,撩起絲絲秀發。
展追感到頭頂陣陣轟響,指沖他頭頂,滑過他身上每一處骨骼,将他一寸一寸釘在原地。
葉悠以為是佩玉進來,也不擡眼,只道:“今日的東西可都理好了?”
葉悠的聲線入耳,絲絲甜甜,與從前并無變化,展追眼眶溫熱,唇齒張了合合了又張,連一個字也吐不出。
面前的人,就是他的葉悠,活生生的葉悠,想盡辦法逃離開他的葉悠。
葉悠見沒有回應,這才擡起眸子,身形明顯一顫,心猛的一緊,手中的書掉在地上,她的眼中皆是驚訝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四目相對,數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在空中打了一個結,無論如何都扯不開。
“近三年了,葉悠,近三年了,你躲了我近三年,”展追重重的長吐一口氣,聲線明顯帶着顫音,“你知道這三年我是怎麽過的嗎?”
葉悠輕眨了幾下眼,眸中落寞,反而有種釋然,她垂下肩膀,眼睑朝下:“你還是找來了。”
展追輕步上前,走到窗邊她的跟前,細細打量她,同三年前沒什麽變化,同他記憶裏的一模一樣。
他日思夜想的葉悠,現在就在他的眼前。
他想擡手去觸碰葉悠的臉頰,想到她應該是讨厭的,終還是沒伸過手去。
他立在葉悠面前良久,才再次開口,啞着嗓子道:“葉悠,我有多想你,你知道嗎?”
葉悠沉氣,不言不答。
而後許久,他才又朝她伸過手,掌心朝上,聲線低沉:“随我回家吧,回京城。”
葉悠瞧着他掌中的厚繭,似是比從前又厚重了幾分,她的手卻沒有搭上去,而是擡眼道:“我不想回去。”
如今已是這種地步,葉悠反而淡然許多,從前總是怕被人找到,想過無數次應對的法子,如今真的被找到了,反而沒那麽多想法了。
展追将手收回,目光有些失神:“你是不想回去,還是不想同我回去?”
葉悠聞言抿了抿唇,而後直言道:“我不想和你一起,讓我回去可以,除非你答應與我和離,還我自由身,從此兩不相幹。”
展追眉目緊蹙,雙瞳緊縮,後慢慢舒展,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他腳尖兒側移,坐到小榻上,二人之間只隔一張小幾,他身子微彎,手肘搭在雙膝上,十指相扣,目光移到地上她的身影上緩緩道:“好,我答應你,只要你同我回京,我便與你和離。”
展追覺得他的心口被重力噎了一下,那種熟悉的刺痛感再次襲來。
“從此兩不相幹。”展追是屏息才說得出這句話,他将目光從葉悠的身影上轉到葉悠的臉上,眼中的傷色一覽無餘,他想藏也藏不住。
再次四目相對,長久的沉默自二人間拉開。
”你說話可作數?”葉悠問。
展追輕點一下頭,唇上勾起的是苦笑:“作數。”
上夜,用過飯食,葉悠回房,展追像條尾巴似的跟了上來,葉悠回頭眼光古怪的盯着他看,身形又不由得發緊:“你跟進來幹什麽?”
展追坐在小榻上,也不看她,只道:“你不用怕,我只是怕你說話不作數又跑了而已,我在這裏守着你,你且睡你的。”
“只要你說話作數,我說話便作數。”葉悠一頓,“只是現在,你待在這裏不合适吧。”
“怎麽不合适,你別忘了,你我現在還是夫妻,”展追擡手指了她身後那張床又道,“就算是現在我要睡那床,也是合适的。”
葉悠被他噎了一下,随後恨恨的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坐在床上。
這一晚過的太過別扭,阿申和什錦就守在院中,屋裏展追又死盯住她。
葉悠坐在床邊看書,他便在一旁或是閉目養神,或是也舉了本書看。
而後葉悠和衣睡着了,展追這才将書放下,起身朝她走過去。
他怕走得太近驚醒她,只敢停在不遠處蹲下細看她的睡顏,長長的睫毛朝外打着彎,小巧的鼻尖兒上透出香珠細汗,花瓣兒似的唇合在一起,一切都是鮮活的。
他的葉悠回來了,終于回來了。
只要她回來,只要她肯回來,他怎麽樣都好。
葉悠眼珠在眼皮底下微微轉動,并未睜開,她問:“你是怎麽知道我沒死的?”
她只淺睡了一會兒便醒了,覺着有人過來,除了他沒旁人,便開口問。
展追一笑,像是在說旁人的事:“你家人情緒不對,再就是錦城這邊怎麽找都找不到屍首,一切種種,都将我扯到這裏來。”
“展追,你比我想的還要仔細,”葉悠緩緩睜開眼皮,眼中透着倦意,“我本以為,這招天衣無縫,我甚至為了此計特意學了泅水,沒想到還是這麽個結果。”
“葉悠,”展追雙眉擰在一起,眼角微透着紅色,“你騙的我好慘,我沒想到我竟這樣惹你讨厭,想來,你寧可死都不願意在我身邊。”
葉悠眨眨眼,沒說旁的。
“這也算是死過一次了,有些話,你要同我說真的,我倒是想問問你,從前你我二人在一起的時光,你有沒有哪怕一時一刻待我是真的?”
葉悠目光移開,居然認真的細想起來,她本以為是沒有,不成想結果是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你還是沒想起關于我們從前的事是嗎?”
對于這個問題,葉悠目光茫然,展追也就此知道了答案。
她能重活一次,想來失去些東西是必然。
“你之前說的話不是诓我的吧?”葉悠小心問,必定要再三确認才敢放心。
“不是,”展追篤定說道,“只要你開心,我怎樣都應,你不應該自己留在這裏,你應該回到家人身邊。”
展追捏緊了拳頭勉強提起笑意:“你要你提的,無論什麽我都應,即便是我不願意的,我也應。”
葉悠輕嗯了一聲,而後微抿雙唇,從牙關裏擠出兩個字:“多謝。”
夜漸漸深了,偏屋的門緊緊關着,環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時而伴随着聲聲嘆息。
佩玉翻過身來借着外面投進來的月光看清她的輪廓問:“你這是怎麽了,一晚上了坐立不安的。”
“姑娘這是要随着姑爺回京城?”環兒問。
佩玉想了想輕慢搖頭:“誰知道呢,姑娘的事讓她自己作主吧,我瞅着姑爺想姑娘想的緊,不像是紅眼尋仇。”
環兒從床上坐起,細瞅着正屋那裏似是還有亮光,一拍佩玉大腿:“你說他們兩個現在在屋裏做什麽呢?”
佩玉輕推她一下:“我怎麽知道,你這問的什麽話,別想了,人家說什麽與咱們何幹,且好好睡下,明日便都知道了。”
環兒哪裏能睡得下,她的心裏亂成一團,這會兒,還有什麽比展追找過來了還要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