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環兒眨巴眨巴眼睛,一只手……
環兒眨巴眨巴眼睛, 一只手被梁氏拉着,一只手用力捏了自己裙側,良久才道:“奴婢愚笨……”
“你幹活兒仔細我知道, 這半年來, 你給追兒做了幾身衣裳我也看在眼裏, 你是那院子裏的大丫鬟,除了你也沒有誰能同他說得上話。今日正好他回來,晚上歇息的時候你便進去伺候, 将你做的兩身衣裳拿去讓他試試。”
梁氏一番話,說的環兒臉沒處擱,原是夫人在院子裏安了眼珠子,連她給展追做衣裳的事兒都知道。
衣裳做了幾身不假, 可是一件也不敢送出去,生怕旁人閑言碎語。
若說她沒心思不可能,從前葉悠在, 她也只是拿展追當姑爺,那時只覺着姑爺對姑娘好。自從葉悠沒了,環兒留在府裏,他難過的樣子, 心疼的樣子她都看在眼裏, 起初是動容,後來便是旁的了。
只不過她膽子小,哪裏敢爬床,偶爾見了也是端個茶送個水,旁的就再沒了。
展追對她也算不錯,這院子裏的婢女小厮都歸她差遣,這也是顧念她是葉悠身邊的。
若是梁氏不說今日的話也就罷了, 那點子僭越的心思還能捂住,可今天她既然說了,環兒便怎麽也捂不住了,也是不想捂了。
梁氏的話她大概是聽懂了。
這半年來,展追沒沾過女人的邊兒,怎麽做,她也有了盤算。
“咱們展府人丁稀少,他又常年在外帶兵打仗,我和老爺整日盼着膝下能有個孫子孫女,誰知道葉悠後來出了事……”
“夫人……”環兒開口,“夫人說的,環兒記住了。”
梁氏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又囑咐道:“你先回去收拾收拾吧。”
佩玉趁着天色還未黑透,将院子裏曬幹的衣裳依次收了抱進屋,而後将蠟燭取過,添了燈火,放在葉悠跟前。
葉悠的小榻上放着小桌,她修長的玉指輕輕撥弄算盤珠子,在賬本上時不時記上兩筆。
佩玉就坐在她對面疊衣裳,時不時朝葉悠手裏探探頭,想問話又怕打擾了她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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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玉的衣裳都疊完了,葉悠将筆擱下,将算盤立起來晃動晃動,算盤珠子發出桄榔桄榔的響聲,聽起來倒是悅耳動聽。
“姑娘累了吧,喝口茶吧。”佩玉将茶盞送上來,将算盤和賬本收好。
葉悠伸了個懶腰,又晃了晃脖子,這才端起茶盞輕吹了浮葉。
“最近生意眼見着好,姑娘打算盤的時間也一日比一日長了。”佩玉雖識字不多,也不懂算賬,但卻明白,定是帳多才要算的久些。
“你倒聰明,”葉悠輕抿了一口茶,笑彎了眼,“最近真是有些忙不過來了,我打算再招兩個夥計。”
“嗯,是得再招兩個,每日來咱們糕餅鋪子的人不少,尤其是那糖糕,都不夠賣。”
自葉悠在錦城住下,就盤了間小鋪子下來賣糕點,因口味特別,與北境這邊的差別巨大,所以生意還不錯,且她親做的糖糕成了這裏一絕,生意一日好過一日。
從原先的兩個夥計變成了四個,如今四個也不夠了。
佩玉瞧着她安靜喝茶,于是又道:“我覺着,姑娘同從前不一樣了。”
“哪裏不一樣了?”葉悠問。
“好像比從前過的舒心多了,”佩玉看着葉悠眉眼,連帶着都柔了許多,“姑娘從來了北境就總是悶悶不樂的。”
葉悠将茶盞放下,瞅着窗下爬的薔薇,這樣說起來,自從來了錦城,日日都從早忙到晚,可是心裏踏實的很,雖不像從前在府裏那樣養尊處優,卻很舒心,每日去了鋪子就看見陸續進店的客人,銅板不多湊在一起沉甸甸的,倒比傻白的銀子看着順眼。
起初她心裏還對展追多少存些愧疚,可日子久了,便将他抛到了後腦。
不變的是,他出現在自己夢境裏的次數越發頻繁了。
“姑娘,環兒那邊怎麽辦?”
葉悠将目光收回,問:“環兒怎麽了?”
“我這一走就是半年多,若是老太太回府,那環兒不見我同回,恐怕要多心,我想着,要不然讓環兒也一同過來,姑娘覺得如何?”
葉悠思忖片刻,想着也不錯,環兒不是外人,也沒有瞞着的道理,葉悠嘴角彎起:“她還不知我沒死,若是你告訴她,怕是這姑娘當場就要暈過去的。”
展追下午出了門,喝過酒才踏着月色歸來,推門進了裏間,見一女子背對着他整理床鋪,展追微一眯眼,以為是哪個沒規矩的丫鬟,臉色一沉,說道:“誰讓你進來的?”
環兒心一提,直起身子,緩緩轉過頭來,低着頭朝展追福了福身:“公子,是奴婢。”
環兒沒叫姑爺,而是叫了公子,這個時候,她不想提醒展追。
展追這才認出她是環兒,又不确定,不知是不是喝酒的緣故,總覺着今日環兒大不相同。
可究竟是哪裏不同,他又說不出。
“阿申和什錦呢,跑哪裏去了?”貼身伺候他的向來是阿申還有什錦,連鋪床這種小事也不例外。
“夫人說,他們平日跟着公子也辛苦,今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便讓他們早點下去歇息,所以奴婢才過來。”環兒微微擡眼,臉頰粉紅,微熱。
展追并未再說什麽。
環兒見他不語,又不像生氣的樣子,于是大着膽子又道:“沐房裏已經備好水了,公子去沐浴吧。”
展追不言,擡步朝沐房的方向去。
環兒餘光見着展追進了沐房,這才敢将臉擡起來,快步走到妝臺前,仔細打量自己的臉,又将額間淩亂的碎發好生掖了掖。她今日刻意上了妝,臉色紅潤,嘴唇塗了口脂,顯得精神不少,自信覺着,雖然不及葉悠那樣的大家閨秀貌美娴靜,好歹自小也沐浴在富貴之家,近朱者赤,葉悠的風情,應該也能學上來幾分。
環兒手指輕撫了妝匣,從前都是伺候着葉悠穿衣梳妝,想來不久,她也能坐在這樣的妝臺前,由人伺候着對鏡貼花黃。
鏡子裏的那張臉,不禁出神笑出了聲,直到沐房裏隐約傳來水聲。
……
展追整個人坐在沐桶裏,長臂搭在桶沿,頭朝後仰着,看着眼前陣陣升騰的霧氣出神。
沐房的門被打開,展追的眼皮一跳。
環兒從水汽氤氲中出現,手捧着幹淨的寝衣,十分自然的将它展開擱置木架上。這舉動倒是讓展追側目。
他從小到大都沒讓丫鬟伺候過沐浴,怎的她說進來就進來了?
環兒感受到展追驚異的目光,也不慌不顧,只道:“公子今日累了吧,讓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展追聞言皺了眉,冷聲道:“出去!”
環兒一怔,想着今日怎麽也得留下來,腳步不動,還想着接下來要說什麽,便聽展追重複道:“我讓你出去!”
環兒沒做過這死皮賴臉的事,一時臉上挂不住,想着一會兒還有機會,于是便殃殃的出了門。
展追目光移到架子上的寝衣,不禁冷笑一聲,沐房裏備有寝衣,何須她來送。
……
稍許,展追洗好了出來,見着環兒居然還沒走,立在屋裏垂着頭,像是誰給了委屈受似的。頭上還簪了一朵絹花,臉側像是抹了粉,這也是少見。
展追脫鞋上床躺下,面朝裏,低聲道:“我這沒什麽事了,不必伺候了,你下去吧。”
環兒擡眼,見展追穿的并不是方才她送進去的那身寝衣。
環兒并未聽話離開,而是越挫越勇,輕步上前,蹲在木踏上,雙手握了虛拳,輕輕給他捶起腿來。
展追方才閉上的雙眼驟然睜開,随即回了頭看她,毫不客氣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環兒将手指伸開,化為一片綿軟,由錘腿變捏腿,眉目稍擡,帶着柔情脆聲道:“奴婢見公子辛苦,只是想好好伺候公子而已。”
環兒的小伎倆哪裏能騙得過展追,從前在京城,這樣往他身上撲的不知有多少,他給過哪個正眼。從前見着環兒也算個規矩的,沒想到也動起這樣的歪心思。
展追從床上坐起,一腳窩在她肩膀上将她踢開。
環兒被這一腳踢的幾乎仰躺了下去,随後慌張的爬起,卻也不敢起身,只敢跪坐在地上,委屈的兩行淚滑落,可那嬌滴滴的眼神依舊不肯收回。
像是着了魔。
“我念你從前是葉悠的陪嫁,所以對你高看一眼讓你管了這院子,不想你卻得寸進尺,生出不該生的心思。”展追眼皮微沉,無論是眼神還是語氣,都沒有一絲溫度可言。
“公子……奴婢……今日是夫人找了奴婢,說姑娘去世那麽久了,公子身邊連個說話暖房的人都沒有……奴婢這才大了膽子,”環兒的話沒說完淚水便開始決堤,“奴婢知道自己出身低賤,不敢奢望公子喜歡,只求公子不要嫌棄奴婢……”
“滾出去……”展追甚至不願意多看她一眼,“滾回你們葉府去!”
這回環兒驚住,忘記了哭泣,朝前爬了兩步,頭重重磕在地上:“公子開恩,公子開恩,若是讓葉府知道奴婢是被公子趕出去的,奴婢就活不成了!”
環兒擡頭,淚眼迷蒙苦苦哀求:“奴婢知道身份低微,就算是給公子做通房也是不配的,奴婢知錯了,求公子不要趕我走!”
“活不成是你的事,與我何幹?”展追眼角夾着陰陰的笑意,“既然活不成,那便不用活了,你去死吧,幹淨一些,別髒了我的院子。”
“公子……”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