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葉悠走上前去将王振扶起,……
葉悠走上前去将王振扶起, 上下打量他,昔日在将軍府中做兄長的長随,兄長向來對他很好, 他衣食不缺, 人很健碩, 如今這樣滄桑,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幹癟的皮膚沒了昔日的飽滿色澤。不知他究竟吃了多少苦才會如此。
“王振, 你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葉修怕他身子不好,便示意他坐下說話,自己也有太多的話想要問,可是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從何問起。
王振明顯坐的不自在, 有些局促不安,雙手規矩的平放在膝蓋上:“二小姐,此事說來話長, 我先給你看一樣東西。”
王振說罷便起身,從桌上拿過他帶來的長盒,長盒是糙紙糊的,上有溝壑, 猛一看十分不起眼, 與他這一身也是匹配。
王振将長盒捧在手掌,遞到葉悠面前,目光示意她親自打開。
葉悠不假思索,雙手去撕長盒上的粗紙封口,小心的将長盒蓋子掀開,她頓時驚坐起來。
老太太和荨薇見她神色異常,以為這盒子裏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于是荨薇攙扶着老太太行到跟前一探究竟,這一見,二人也呆住了,尤其是老太太。
“這......這不是我兒的寶劍嗎!”老太太見寶劍如見人,昔日葉維隐每次出征必佩戴此劍,安居在家時則供在書房劍架之上,時來擦拭,珍視不已。後來孫兒帶着此劍出征打仗,歸來時只是屍身,此劍就此無影無蹤。
老太太只見了這劍一眼,便又想起失去兒孫的傷心事,一時間捂着心口哭的抽搐。
“祖母。”葉悠前去扶住祖母,輕撫着她的心口讓她順氣,荨薇從懷中掏出個随身攜帶的青瓷瓶,從中倒了幾粒黃豆大的烏色藥丸出來,塞入老太太的口中。
“荨薇,你先扶祖母回房休息,我有些事要處理。”葉悠見祖母這樣也是常事,及時吞了藥緩一會兒便好,于是這才拍拍荨薇的肩頭說道。
荨微會意,扶起老太太朝房間回去。
王振看着此景,更加慶幸方才見了老太太沒有将寶劍亮出,早就料想到老人家身子骨會經不住,又見了葉悠一臉淡定的态度,深知如今家裏老的老小的小,能做主的,也只有葉悠了。
不禁感嘆,葉悠也曾是将軍自小捧在掌心上的珍寶,如今這般,也算是難為她了。
葉悠定了心神,轉身回來将盒中的長劍取出握在手裏,劍長三尺,劍寬半指,青色的劍身透着寒氣,清晰的映襯着虎頭圖騰,虎眼處各鑲嵌兩顆紅寶石珠子。
再摸上劍尾的墜子,讓她心頭劇烈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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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墜上面金嵌了一顆玲珑珠子,她認得,是天晶石。這劍墜從上到下與之前展追拿給她的那只聲稱是他父親的劍墜一模一樣!
“這......”葉悠頭腦發脹,将劍墜用力抓在手心,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只要她一張嘴就能掉出來,腦海裏飛速閃過一個念頭,一時之間她怎麽都抓握不住。
王振見她臉色不對,又看了那并無異常的劍墜便問道:“二小姐,你沒事吧?”
葉悠用力喘了兩口氣,舉着手中劍墜問王振:“這劍墜是怎麽回事,怎麽會在這裏?”
王振被她問的一愣:“小姐您糊塗了,這劍墜是老将軍一直挂在這寶劍上的,您忘了嗎?”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葉悠忽又想到什麽,拿着劍墜放到陽光下仔細辨認。
翻來覆去看了幾圈兒,原本還算沉靜的眸子裏翻起驚濤駭浪,翻湧了好一陣,葉悠才自言自語道:“果然一模一樣,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葉悠嘴裏嘟囔着,完美無瑕的天晶石珠子被她捏在指腹間。這兩個劍墜幾乎毫無差別,手裏這只唯缺了一處,那便是之前葉悠用玉器劃的一道痕跡。
王振聞言大驚失色:“二小姐說這墜子是假的?”
葉悠擡眼:“不,天晶石是真的,只不過,這不是我父親的那只劍墜。”
一時間,葉悠心裏又有了新的疑點,會不會是父親當年去追殺展氏的時候弄掉了劍墜便回來重新打了一只,可又覺得父親沒有理由這樣做,即便是弄掉了,也是奉命行事才會丢失,若是怕南相王怪罪才又打了一只,顯然并沒有必要。而且這天晶石何等珍貴,父親又能從何處得來?
“不對,”葉悠随即推翻了這個觀點,“父親的寶劍只在帶兵打仗時會用,且也不是用來殺敵,而是提醒自己感念皇恩。他會用這寶劍去殺展氏一族嗎?”
王振被她神神叨叨的一番言論弄的雲裏霧裏,可是最後一句他卻聽清楚了,面上愕然:“二小姐也以為是老将軍殺了展氏一族?”
葉悠猛然回頭:“此事有內情?”
王振輕嘆一聲,這才凝眉說道:“坊間多有傳言,是老将軍帶着人追殺展氏族人,但王振并不這樣認為。當年展氏流放之後,南相王曾召老将軍和公子一同入府,王振身份低微并未得見南相王,只在王府外候着老将軍和公子。記得二位出來時臉色很不好,後來回府,公子曾在我面前提起,說是南相王有意讓老将軍去追殺展氏族人,老将軍寧死不從還被南相王怪罪。後來老将軍忽然病倒,奇怪的是,南相王命老将軍去他郊外的莊子上住了一陣子,再後來不久,便聽說展家人在流放的途中都被殺害了。”
“父親曾去南相王的莊子上住過一陣子?”提起這件事葉悠絲毫沒有印象,仔細回憶,父親常年出門在外,所以不在府中并不奇怪,只是去莊子上住這件事她覺得怪異。
“這些事為什麽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葉悠仰頭問,不知還有多少內情她不知。
“這說起來......”王振抿了唇,“當年二小姐喜歡展家公子的事,人盡皆知,老将軍和公子也是怕您傷心,所以在老将軍去世之後公子便讓您和老夫人上了山,就是怕你承受不住。”
“不過方才您說這墜子不是老将軍的?”王振又問。
重點重新被引回這墜子,葉悠直言道:“不是,父親的東西有記號,只有我認得。”
“對了,當初我兄長帶兵出征,後戰死沙場,他的劍也沒了蹤影,連你也消失了,我們本以為你也死在了外面,如今見你還算完好,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葉悠問道。
王振的表情一下子又凝重了起來,臉上恨意乍現,臉因突如其來的激動有些抽搐:“王振當年本該同公子一同戰死,只因身負公子所托不敢不從!當年我随公子出征,同去之人還有丁仲庭。那一日兵臨城下,丁仲庭說傳南相王之命讓公子出城應敵,不料敵人太多,公子處于劣勢,丁仲庭卻穩坐城樓不肯派兵增援,公子沒能久撐,便帶着殘兵敗将跑回城下,沒想到丁仲庭那個畜生下令不許開城門放我們進去,就眼睜睜的看着敵軍殺過來,此時我和公子站在城下,看着丁仲庭的神情方知他就是想讓我們死!”
王振字字句句說的清楚,葉悠聞言卻全身都在抖,腦子裏的畫面由王振述出,難以想象兄長當時絕望的心情,後有大敵,前路無望,自己最好的兄弟就站在高處看着這一切!
葉悠腳步不由向後退去,退到無路可退才勉強靠着牆站定。
王振此時已是落淚,盡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哽咽着将話講完:“公子知道了他的用意,也明白他不會給我們開門,我們就帶着剩下的殘兵逃開,最後那些殘兵無一人生還,我便試着拖延,讓公子找機會逃走,可公子不肯走,他說就算今日不死,明日南相王和丁氏父子也不會放過他,與其連累家人,不如就此了斷。他把劍交給我,讓我帶着它回來找你們,告訴你們真相逃離京城!”
想到那日悲壯場面,王振悲從中來,大顆大顆的淚珠子滾落,他單手抱着盒子,擡手用袖子抹了把淚接着道:“我當時無法,只能從高處跳河離開,一身骨頭幾乎摔碎,好在被人救下,這才撿了一條命,但我一年時間幾乎無法動彈,又不敢貿然找人來送信。待我将自己搓磨的沒了人形,這才回來,奈何我腿腳行動不便,回京的路上愣是磨了幾個月。雖然回來了,可是事情并沒有我想的那樣簡單,京城之中到處都是丁家的爪牙,他們白日化成百姓在将軍府門口轉,就是怕有人未死,從外邊帶回來消息,我想最怕讓你知道真相的,是丁仲庭。”
葉悠聽着這一切絕望的閉上眼睛,抱着懷中的寶劍許久才睜開,眼前視線已經被淚水模糊,這所有的一切,她全然不知,更不知道整日噓寒問暖的丁仲庭才是最為狠辣的,比她此生見過的任何人都絕!
“我兄長自小就拿他當成最好的兄弟,我亦拿他當成自己的兄長看待,”葉悠冷笑起來,卻又伴着哭腔,低頭看着自己懷中的寶劍,回想着父親與兄長當年拿着他們的場面,大滴大滴的淚水落在上面,心痛的像被人剜了一般。
“王振,你是怎麽找到這的?”葉悠再次問起之前他未答的問題。
“後來我聽說丁家敗了,您又嫁給了展追,我一時糊塗,不敢貿然來府,因為我也摸不透那展追是敵是友,摸了許久才摸到這處別苑,便化為賣貨郎,常和旁人一起混在門口賣東西,今日尋了機會溜進了院子,正巧遇上表姑娘。”
“難為你了......”葉悠慶幸他終是進來了,若不然自己還像個傻子一樣被旁人瞞的死死的,“你且留下,我要帶你見一個人,我相信我爹是清白的,如今事情還差一步便全都能解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