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想個法子帶壞他
這話的侮辱性可太強了,那只不過是宋淩臨時找的托詞,誰能想到段寧不僅記住了,還要挂在嘴邊上。
她面色正經,“我不行,那,那也不妨礙我做點什麽吧,我娶妻之前的日子那可是夜夜笙歌,總不能一下子給我來一這麽大的落差。”
他的眸子肉眼可見的暗了下來,宋淩暗喜,他終于忍不住要發作了。
他的手還抓在她腕子上,她的手腕細膩白嫩,他一掌握着綽綽有餘,完全不像是個男子的骨架子,他又細細打量了她的眉眼,只見她微撇着嘴,一臉的不滿。
他松開她的手,輕聲說,“這兩種日子沒有可比,往後就不要再想了。”
還真有幾分嫁進來管家的意思了。
宋淩聽了他的話,一下子又洩了氣。
他這種時候都能忍下不發作,宋淩總覺得他無趣,她恨不得兩人吵一架來得熱鬧。
他這人做事倒是溫柔,就是太正經了,跟她玩不到一塊去。
她在外纨绔的名聲确實她裝模作樣故意叫人傳出去的,可她這人也确實愛玩,雖不至于城裏流傳的那麽纨绔,也是寧願去樹下聽老太太拉家常,也不願在宅裏安安靜靜待一下午的性子。
她起初還對這門婚事有一絲絲的期待,盼着娶進門的媳婦和她一樣是個愛熱鬧的,誰知這人不僅不愛說話,還正兒八經的。
她心生失望,覺得這麽下去不是個辦法。
她絞盡腦汁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福至心田,靈光一閃——得想個法子帶壞他。
這想法在腦子裏一出,她先被自己吓了一跳,随後卻越想越覺得可行。
不如她親自帶他去作樂,讓他體會體會上房揭瓦的快樂,使他從此轉了性子,她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最次最次的,不過是他受不了她過的日子,兩人實在合不來,有了正當的理由,一拍兩散,一別兩寬。
Advertisement
這個主意簡直就是兩全其美。
這樣想着,她樂呵呵擡起頭,話裏話外地暗示他,“當然不能比了,以前就我一人出去玩,現在這不是有你陪我去了麽?”
段寧不知道她在動什麽念頭,也沒心思陪她玩,只掃她一眼,起身下了床,拿過外衣展開輕抖了抖看向她,有意不提方才的話題,“更衣吧,這幾日宅裏事兒多,別讓爹一人忙活。”
宋淩心裏想的卻完全不同。她想着,看你現在這麽正經,都是讓那些規矩憋出來的,保不準跟我玩上兩天,就知道什麽叫快活了。
她床上一個咕嚕翻到床邊,興致勃勃,“爹他有的是人打下手,咱們今日騎馬去吧?”
段寧手一頓,神情恍惚,他有些年頭不騎馬了。遙想上次騎馬還是七八年前,當今聖上剛誕下的小皇子過百日,皇宮宴席散後,他跟太子一行人一道騎馬飛馳到京郊,在廣袤無垠的草場上騎了一整個下午,年少氣盛,相互競馬追逐,炎炎夏日悶得人汗流浃背,他們都毫不在意。
随後沒過幾天,朝廷就下了令,憑着一起冤案,把他一家發落到了這偏遠之地,父親也從名聲赫赫的京官,成了這小地方說不上話的芝麻官。
細細數來,他在這瞧不上的窮鄉僻壤竟已經生活了這麽多年。
見他不說話,宋淩就只當他是心動了卻拿不定主意,就在一旁煽風點火,“你不說話,我可當你是答應了?”
段寧這才回神,收斂了目光投向她,眸中似有暗雲湧動,他薄唇開合,“好。”
宋淩成親的前些日子剛在鮮卑人手中得了一匹紅鬃烈馬,城中冰雪消了大半,她早便想着牽出來耍耍。于是興沖沖地給自己的小馬配上了馬鞍和缰繩,她自己也打扮了一番。
她頭發只用綴着白玉的發帶束了,然而衣服卻考究許多。她裏面穿了件薄的小夾襖,外面搭了一件暗紅色繡花長袍,腰間系着五色瑪瑙腰帶,上還挂了一條雙魚禁步,靴子是厚白底雲緞面的,上用金線繡了一大朵牡丹。
拾掇好後,她松開拴馬的繩子準備從後門離開,宋老爺突然從後腳追上來,扯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啧啧”了兩聲,“知道的你是要去騎馬,不知道還以為你是去相看姑娘了,換了換了,都成親了還如此張揚沒個正形,換個樸素簡單的,外面惹了禍,甭叫人家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你。”
宋淩朝身後一看,搬出救兵似的朝段寧擡擡下巴,說,“爹,我今兒跟他出去騎馬,我跟媳婦一塊上街,穿得花哨了顯得喜慶,哪不好了?”
宋老爺朝她後面一望,果然看見那段寧身着青紋白衣,手拉着缰繩,牽着宋淩前些日子最喜歡的那匹白馬。白馬在他手裏乖巧溫順,一步步得朝前走,不徐不疾。
他無話可說,只好又瞪了宋淩一眼,又添了句,“少惹事,別跟媳婦面前丢人顯眼!”
她不以為然地“切”了聲,轉頭看向段寧,手上握着缰繩的動作猛地一緊,呆楞在原處。
他黑發也是簡簡單單拿束帶一攏,身上那套青白的騎裝幹練利索,襯得他眉眼如畫,他牽馬的姿勢并不像是新手,反而會熟練地控制着白馬走走停停,修長白淨的手指握在缰繩上,他手指一繞輕輕扯了下,白馬就乖乖地停在了宋淩邊上。
初春的太陽映得他面色像白玉一般,他輕笑,與宋老爺講話時有禮知數,“夫君做事向來有數,哪來的丢人顯眼一說。”
宋老爺看着自己的兒媳婦睜着眼睛胡說八道,卻也不好反駁什麽,只好又偷着蹬了宋淩一眼,警告她不要胡來,揮手讓他倆去了。
自從在城中騎馬不小心撞翻了路上的幾個攤子,她爹就不讓她在城中騎馬了,所以她一路把馬牽到了郊外的空地之處,摩拳擦掌準備放開了玩時,忽然想起了身後的媳婦。
兩人同是出來玩的,宋淩躍躍欲試,就差把“駕”這個字寫在臉上,他卻面不改色,眸色淡然,擡手在馬脖子上順了兩下,垂眸看向她。
宋淩竟小小地心虛了一瞬,問道,“你會騎嗎?”
她問出口才反應過來,自己問了也白問,也就是她天天扮成男子,才有空出去瘋,別人家的女兒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有會騎馬的?
于是她沒等他回應便說,“你就看着我的動作,學着點,一會我再下去教你一遍。”
她輕車熟路地翻身上馬,打算用實際行動來告訴他騎馬的樂趣,她勒住了缰繩,喊了一聲,“駕。”
鮮卑的馬跑起來飛快,一個冬天沒摸過馬的宋淩騎得不亦樂乎,騎了好幾圈也沒歇,被栓了好幾個月的馬也像是突然得了自由根本停不住腳。但她騎着騎着隐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今天胸口的布系的太松,隐約有脫落的趨勢,腹部也有些異樣,掐着時間一算,她暗暗道了一句,“糟心!”
她勒住缰繩“籲”了一聲,但馬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于是又重新勒緊缰繩,大喊,“停下!”但卻仍舊無濟于事,馬反而來了脾氣,搖着頭想把宋淩甩下來,宋淩慌了,知道段寧就在後頭看着呢,卻開不了口去求助。
她剛才還說要教他呢,結果自己來了這麽一出,有夠丢人的。再說了,她一個不會騎馬的姑娘,她開口了,又能做什麽呢?
可她越是勒住缰繩想要制服馬,馬就越是撒歡,她左腳踩空了馬蹬,身體朝着左方一傾,險些掉下來,但一只腳挂着馬蹬,馬疾跑着,她招架不住,腳一松身體失重了。
半挂在馬身上很久,她終于撐不住,但沒有如意料之中掉在地上,而是跌進了一個臂彎之中,身後一個人不知道何時坐上了紅鬃烈馬,用一只手勒緊了缰繩,另一只手緊緊地抱着她。
根據鼻尖傳來的清淡香味,她知道那是段寧。
他似乎很會馴馬的樣子,烈馬的步子漸漸放緩,宋淩提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來,好奇卻一股腦湧上來,她看着他手上的青筋陷入沉思。
他不是不會騎馬的麽?怎麽這會兒如此熟練?
她這才恍然想起她連他娘家是哪裏的,做什麽的都不知道,她成親成得稀裏糊塗,都沒找她爹好好問問。
她思前想後,倒不如直接問他。
她整個人被他圈在身前,他的雙臂拽着缰繩,有力得圍在她兩周,她都能覺出他小臂上的力量和溫熱,她想轉過頭去看他,才微微一轉頭,臉就貼上他的胸膛,她還什麽都沒感覺出,就匆忙轉開臉,索性面朝前面得問他,“你會騎馬?”
馬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他也将宋淩拽正,坐在她的後面将手拽着缰繩,垂眸看到她微紅的耳尖,“曾經看過別人騎。”
宋淩幹笑了兩聲,才不信他說的。哪有人看看別人騎,自己就能這麽熟練得馴服烈馬的?
他不願多說,她就不問,反正她已經知道了,段寧會騎馬,而且騎得還不錯,兩人以後能一起搭夥去騎馬溜達,倒也行。
四舍五入,算是這趟出來的目的達成了。
他騎着馬朝前又走了很遠,一路上像個男子似的把她圈在懷裏,垂眸對她說,“剛開了春,天還冷着,這個時候第一次騎馬一定不要過急,否則馬不受控制,很危險。”
宋淩天天騎馬出去鬼混,都不懂這些,他竟然這麽了解,她回頭想去看他一眼,心裏也記得背後是他的胸膛,所以刻意地微微仰頭去看他,誰知鼻子卻一下子撞上了他的下巴。
宋淩“哎喲”一聲,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
段寧喊停了馬,從馬上下來,垂眸順目地對宋淩身出一只手将她從馬上接了下來,細細看了她兩眼,“撞着了?”
她剛下了馬,腳一着地,一陣陰影覆了上來,宋淩立馬捂着鼻子跳開了一步,“不...沒...沒事。”
段寧面色從容,漸漸就要靠近宋淩,宋淩覺得實在太過別扭,松開手,露出被撞的有些紅腫的鼻子。
他輕輕俯下身,很認真地打量起她的鼻子來,兩人臉龐就這樣相對着靠得越來越近,近到宋淩都能聞到段寧身上若有若無的木檀菊香。
可能是鼻子被撞了,受到沖擊,亦或許是段寧身上香味好聞,再或是段寧确實離的太近,近到她甚至能感受到段寧的呼吸噴在她臉上的熱氣。
一股熱流,從宋淩的鼻子裏淌了出來,有些腥甜,又比水更黏稠。
段寧一怔,随即輕笑,“你留鼻血了,怕是鼻子撞壞了,我帶你去看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