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姑六婆的貪婪
薄缥缈困到不行,她看花兒也已經換了衫子,便吩咐她讓小二來把浴桶搬出去,還記得要打賞人家,就爬上床去補覺了。
薄缥缈這一覺睡了好幾個時辰,起來仍然覺得身上每一處還帶着酸痛,此時花兒探頭進來說:「小姐,你真不是普通的能睡,花兒肚子餓得受不了,正想叫小二哥給我們送飯進來呢。」
「我也餓了,你幹脆叫一桌席面進來,豐盛些,銀子不是問題,吃完我們買了東西,趕緊回家。」再晚,城門要關,她們又要在縣城逗留一晚,還真不必了,還是早點回家吧。
薄缥缈的提議正中花兒下懷,她開心的像撿到大錢,很快把小二叫過來,好生一番吩咐。
小姐給她買的東西都被她弄丢了,小姐不只沒有罵她,還讓叫席面,小姐真是天下最好、最好的人了!
小二是懷疑的,兩個姑娘哪吃得完一桌席面,不過既然拿了人家的銀子,他還是讓廚子做了一桌菜送進房裏。
一桌席面難不倒花兒,大快朵頤之後總算些微的補償了她失去心愛小物的遺憾。
主仆倆難不倒花兒,結了賬,薄缥缈趕去成衣鋪子給張大娘和王老漢買兩身衣服,又給花兒買了糖葫蘆,兩人這才出了城門往家裏趕。
回到家,天色已經暗了,薄缥缈讓花兒把衣服拿給張大娘,揮手道自己有些困,先去睡了。
花兒不解的嘀咕,「小姐的身子還是很弱啊,今天都睡了一整天了,怎麽又困了?」
薄缥缈哪是困了,她是怕露出馬腳來,張大娘可不是生嫩的姑娘家,要是讓她看出什麽就不好說了,而且,她走了這麽遠的路,身子更難受了,才想回屋去躺着。
隔日在屋裏又歇了一天,薄缥缈的身子才恢複許多。
她又帶着花兒往山上跑,對于去縣城的熱情消退很多,自然也無從得知君卓爾為了找她,差點沒把整個白桦縣翻過來,在找不到人的下,決定延後回百京了。
這對政務繁忙,恨不得把十二個時辰掰成二十四個時辰來用的攝政王來說,逗留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縣城,是件稀罕到不得了的事情,尤其還是為了一個不知姓名、不知模樣的姑娘。
尋人是一回事,君卓爾也沒忘自己是被人算計,得找出個前因後果,這才不得不逗留在這烏煙瘴氣的小縣城,本來就不是什麽和藹可親的人,臉色一沉,随伺的親衛們個個噤若寒蟬,恨不得把自己縮到最小。
他伏案批閱八百裏加急送過來的奏折和卷宗,屋子裏只有卷宗翻閱的聲音,安靜得掉根針都能聽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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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暗衛憑空出現。
君卓爾的手頓了下,無需言語,親衛自動退下,他手裏的朱砂筆也擱下。
「結果如何?」
暗衛身材矮小,有張很平庸的五官,丢到人群裏誰都記不住的臉,他呈上一疊口供自白書,「回王爺,屬下已經從活口嘴裏撬出話來,別院走水和刺殺一事,是朝堂上幾位大人的意思。」
「沖着本王來,有哪幾位大人對本人意見這麽大?」他淡淡問道:深沉的眸子,黑得讓人害怕。
其實從輔佐少帝開始,刺殺他的事一直從沒少過,但是暗殺這種事,誰能習慣得了呢?
他的命是父母給的,誰能越權回收?
「尚書令馮栀,戶部尚書張白。」
朝上針砭時事,針鋒相對,争得臉紅脖子粗是常有的事,戶部是朝廷的錢袋子,向來油水甚豐,他不過是駁了張白重新鑄錢的折子,這就讓他這麽不舒服了,看起來他是擋了某人的大財路了。
至于尚書令馮栀和張白是兒女親家,姻親關系,兩家互動熱絡,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兒女親家結得真有意思……一條船上的螞蚱啊!
「拿我的信物去禦史臺,讓平紫桁尋個由頭把馮栀送回老家。」至于回老家途中會發生什麽人力無法抗拒的災難,誰又知道呢。
做錯事,讓一家人跟着陪葬,馮栀啊馮栀,你真是罪孽深重。
禦史中丞平紫桁剛正不阿,一個憤世嫉俗、眼裏揉不進沙子的人,只要把這兩人的諸多行徑送上禦史書案上,其他就不需要他煩惱了。
為了維持朝廷上微妙的平衡,他一向不愛動這些老頭子,因為牽一發動全身,也錯不開手,他們卻以為自己拿他們沒奈何。
對了,還有個張白,年紀也大了,是到了該告老還鄉的時候,把位置讓給年輕人,可喜可賀。
告老還鄉可就忙了,京裏的宅子要發賣,産權要處理,因為回來遙遙無期,這不得把多年來貪污銀兩、百官的孝敬銀、利用職權的獲利等罄竹難書的賄賂給帶走……
會不會有狡兔三窟?這就交給錦衣衛,這等抄家滅族的事他們最在行。
國庫多了這筆進賬,應該也是場及時雨吧。
暗衛聽着,後背冷汗淋漓,掌心捏了滿把的汗,根據他多年替王爺辦差的心得,寧可得罪閻王,也莫要得罪攝政王。
「誰敢擋本座?本座要見王爺!」
前院忽然傳出慷慨激昂還帶着幾分陰恻恻、讓人聽了毛骨悚然的聲音,而且沒帶什麽敬意。
君卓爾眼皮子沒掀一下。「照我的吩咐下去辦事。」
暗衛瞬息無蹤。
但前頭的聲音仍舊入耳。
「王爺有令不見人。」侍衛不卑不亢。
「本座非見王爺不可!」火力直沖九霄,大有不讓見就硬闖的氣勢。
「指揮使,請不要為難我等!」锵锵锵,刀劍出鞘。
君卓爾瞄了眼已經回來的親衛,親衛得到示意,去把緊阖的門打開。
「王爺!」步從容快步進入,君卓爾倚在太師椅上,動也沒動一下。
以往,他看到這位錦衣衛指揮使是少帝的刀子,替少帝辦差,也只聽從今上一人的命令,不管錦衣衛的名聲在外頭有多臭,他們井水不犯河水,不巧卻在北直隸遇上,一起南下。
沿路步從容勾結地方官蠢蠢欲動,本就令他不喜,不想來到白桦縣步從容還不死心,竟把龌蹉的手段打到他頭上來,先是邀集地方官員士紳設宴款待,待他微醺回轉,還用情迷香誘使他失控。
即便他武功再高,在乍開門迷情香便撲鼻而來的同時閉了氣,甚至把香爐丢出窗外,一小口的迷香還是鑽進了肺腑。
以他的內力想逼出那情香絕無問題,最糟的是他發現帳幔中肢體橫陳、渾身脫得精光的雪白身子,就遲疑了那麽片刻,酒力發作加上那霸道的迷情香,以及女子不停的糾纏,他便放縱自己沉淪了。
敢設計他,這個步從容到底是有多想死?
步從容仗着自己直接聽命皇帝,的确是沒怎麽把攝政王放在眼裏,但攝政王的品階是超級一品,而他不過是三品指揮使,論品階倫理,他是得好好的捧着攝政王的。
當然,這般拉攏,自然有所圖。
他從來不否認自己是個有野心的人,他想走的路,太需要像攝政王這樣的助力。
因此他沿路精心巴結谄媚,金銀珠寶美人,無一不送到這位王爺手上,哪裏知道他就是各油鹽不進、不識時務的人,對他的好意,完全視若無睹。
這回,君卓爾好不容易對暖床的妓女上了心,誰知道那妓女竟然跑了,君卓爾開始秋後算賬,把怒氣發到他身上來,這口氣,他步從容吞不下去,也不想吞。
但即使怒火沖天,一口血都快吐出來,面對君卓爾,步從容還是努力調勻了口氣道:「本座不解,攝政王哪來的權力降本座的職?本座不服,王爺雖然位高權重,也管不到本座頭上。」
君卓爾從衆多的奏折旁拿出一個明黃卷軸,「步指揮使自己拿過去看,這是陛下的手谕。」
剛送到的熱騰騰的手谕,說他先斬後奏也行,在還沒拿到皇帝手谕之前便降了步從容的官,哼,他君卓爾難道連這點權都沒有嗎?先斬後奏又如何?
步從容攤開一看,臉色大變。「不,陛下不會這麽對待我的。」
「你讓人對本王下迷藥,以下犯上,單就這一條,不必向今上禀報,本王就能剮了你,如今只将你削等降為白戶,你這麽不滿意,又或者步大人對總旗這職位比較有興趣?本王也能如你所願。」
從頭到尾君卓爾的語氣沒有高一分,也沒低一分,但向來殺人不眨眼的步從容卻流了一頭的冷汗。
他原意想拉攏,哪裏知道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縱使他有滿腹的不甘心,他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總之,來日方長。
這筆賬,他記下了。
妄想更往上爬的夢碎在君卓爾手上,步從容這下把他給恨上了。
這也難怪,步從容雖然直接聽令少帝,但他的出身不好,祖上是個殺豬的,好不容易有機緣得到錦衣衛的缺,死拼活拼,拼到三品指揮使,已經是極限了,但是他不滿足,官場中人,誰不想更上一層樓,像他這樣不進反退,是神仙都不能忍。
他忍下了,但他是誰?
他是睚眦必報的步從容,等着吧,他會回來的。
君卓爾延遲回京的消息在隔了許多天後,還是傳到了朱家角。
誰叫百濟王朝上自貴族,下至百姓都有顆愛好八卦的心,君卓爾到處找個美女姑娘的消息,本來不算什麽事,卻因為他的身分,加上他專程來白桦縣城退婚的事情不知怎麽傳開了,便成了一樁最勁爆的香豔緋聞了。
道聽途說的版本有許多,單單在朱家角這個小地方,就有人說攝政王與那不知模樣的姑娘本是青梅竹馬,被橫刀奪愛的未婚妻搶走了王妃的名頭,攝政王為了和這女子比翼雙飛,這才遠道來退親,哪裏知道卻把心愛的女子給弄丢了。
這完全就是狗屁不通的說法。
另個版本是——攝政王這門因父母之命定下的親事,本來他就看不上眼,不想來到白桦縣卻看上了縣城裏的姑娘,兩人在不知對方身份的情況下共度春宵,這其中又把兩人共度一晚的情形描述得香豔悱恻,直逼春宮話本子。
薄缥缈聽花兒回來轉述,直翻白眼。
她實在不明白,這位攝政王找她做什麽?說穿了不過一檔烏龍事,他還當真要把被他當面退親的她娶回去不成?
當晚只有淡淡月色,兩人別說互相把對方看清楚了,她就連嗓音也是假的,若非憑着他們之前那一面,她也不會知道他是誰,他這般尋覓,腦袋莫非是壞了?
他若知道他要找的人和被他退親的是同個人,不知道會有什麽精彩的反應?
薄缥缈很快就把這件事抛到腦後去了。
她的心思稱得上缜密,但是向來放在公事上,生活上則是過得随意散漫、沒有章法,完全随着性子來,只因為上一世的自己是家族裏唯一的女子,她又是爸媽的老來女,不說祖父、曾祖父把他放在掌心裏疼愛着,就連她一頭栽進那賣命的工作,衆人在反對無效之後,也只能含淚讓她去飛。
飛來飛去,把命給飛掉了,她對不住那些把她當成命在疼的親人們……
她很後悔,後悔沒有在他們身邊多陪伴他們,那些個對她如珠如寶,寶貝着她的親人。
可如今她也回不去了,再多的後悔也不能彌補什麽,所以,這一世,她要讓自己活得不後悔。
她連續幾天将從山上取來的菌絲體都植入了混合着木屑和許多營養粉的木盒中,培菌期間定期的添加米糠補充養分,接下來,只要等着長出菌子和銀耳就是了。
由于在朱家角她本來就是個引人注目的所在,自從她常常出來走動,不再那麽神秘,而且還不坐輪椅後,村人不論男女有事沒事就愛往她這兒瞧。
她也知道自己既是外來戶,又長了一張禍水的臉蛋,雖然已經和葛國公府沒什麽關系,但在這些人的眼中還是個特立獨行的存在。
偏偏原主一來就鬧出一攤子的事情,把名聲搞臭了,吞金跳塘的事跡讓八百年難得出件新鮮事的村子宛如滾水沸騰了好幾個月,所以盡管她帶着花兒在山上來來去去,也沒有人敢過來和她套近乎。
她很能理解這些人心裏想的是什麽,原主既然是個什麽都做得出來的性子,有家室的男人怕家裏的婆娘和她來往,帶壞自己的女人;女人嘛,想的也是同樣一回事,怕她勾引了自家的男人。
要薄缥缈說,這些人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她哪來這麽好的胃口、精神、體力和時間,去和村人們打交道?
不說那些個男人放屁打嗝摳牙摳腳丫一點也不避着人,也不說女人東家長西家短的道人是非過日子,你不來,我也不去,各自掃門前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仗要打,道不同不相為謀,各過各的日子,再說姊忙得很,忙着攢錢活口,哪來的美國時間去和這些人博感情?而且這時代看重族人的力量,一枝獨秀不成材,萬木蔥茏才是春,就算是村子,也習慣同姓人家擰成一股麻繩,看在同姓分上能多加照應。
像薄三娘這樣的人家,少之又少,薄缥缈本着「山不來就我,我也不去攀你這座山」的道理,關起門來過日子,可該找上門的還是找來了。
幾個婦人聽到家裏的漢子說在山道上碰過薄缥缈好幾回,見她背簍裏滿滿的東西不知藏了什麽,回到家把這事說給家裏的婆娘聽,反應快的,就像如今站在薄家門前的主嬸子和黃三媳婦就是。
朱家角,住的多姓朱,這朱嬸子便是其中一戶,黃三媳婦則是從別的村子嫁過來的,兩人比鄰為居,一塊做家事,一塊罵小孩,一塊罵自家漢子,背着說公婆壞話,倒也合拍。這不,朱嬸子約了黃三媳婦一塊壯膽,過來拍薄家的門了。
「誰家的大門像他們這樣整天關着,合着是不歡迎咱們這些鄰裏來串門子。」嘴巴一刻不得閑,一閑就嗆得慌得住嬸子對這麽沒有動靜的門,忍不住叨念,手伸長又要往上拍。
對她們這些在鄉下住了半輩子的人而言,家家戶戶從不落鎖,也不關門,誰家生了孩子,哪家夫妻吵架,村頭有個事,村尾的人馬上就能知道,這才叫家常。
這姓薄的一家,就是個不正常的人家,沒田沒地,也不知道靠着什麽營生過活,整日關着門,也不和大家通個氣,看着就是個怪。
聽說好像不再是大戶人家的姑娘了,就像她那口子說的,嬌滴滴的大小姐不也得上山尋路子。
唉,落魄的鳳凰不如雞。
「大戶人家出來的姑娘,規矩多。」黃三媳婦在路上可問清楚了,朱嬸子好奇人家從山上找了什麽能發財的好東西,想來試探門路,分杯羹。
她們家裏上下都十幾口人,靠着幾畝地在過活,收糧時,扣掉稅收,就剩那麽點糊口的糧,要是真能問出什麽來,家裏男人能多個進項不說,日子也能過得寬松些,不再緊巴巴的。
兩人都沒有想到門開了後,露出的一張精致小臉蛋,正是被人談論的事主。
薄缥缈穿着一襲窄袖淺粉色衫子,天冷,她又在上頭加了件更深一點的深桃紅褙子,她本來就長得标致,桃色襯肌膚,又适合她這年齡的少女穿,白淨出衆的美人臉染着一層剔透的粉色,顯得眉眼更加漂亮動人。
「原來是兩位嬸子,可有事?」她的聲音不是嬌嬌女那種軟糯嬌憨,是帶着股清淡的冷靜,剛開始聽不習慣,但很快就令人沉溺其中。
說起來要不是有事求上門,朱嬸子和黃三媳婦還不曾這麽近的和薄缥缈面對面過,對薄缥缈的容貌,兩人都驚豔了一把。
鄉下女子養的再好,也是得幫襯着家裏做事的,每天劈柴幹活,做飯、洗衣,活兒多得做不完,大多手糙臉粗,頂多等到被人相看中意的時候,讓娘親拘在房裏養個臉白,也就這了。
哪像這個薄姑娘,膚白如雪,嬌嫩得好像水一般,黃三媳婦人忍不住摸了下支架黝黑的臉,朱嬸子也挪了挪自己的鬓邊發。
這一摸一碰猛地回過神來,朱嬸子幹笑道:「怎麽是薄姑娘來應的門,那顧門的糟老頭呢?耍滑摸混去了?」
「你們找王大叔?他在後頭忙着呢,兩位嬸子稍待,我去讓他過來。」
「不不不,我們是來找姑娘你的。」朱嬸子猛揮手。
看來,這位怕也是不會請她們進門去喝水坐坐慢慢聊得角色,她的手可始終扳着門板呢。
雖說一個姑娘家家的,能有多大力氣,要比手勁兒,她朱嬉子可不輸人,只是頭一次上門,不好一下撕破臉皮,這位姑娘從不出門串門子,在朱家角也沒有可心的姊妹淘,想打探,無從打探起,只得厚着臉皮上門來問能發財的事,既然她不讓進,她們也就不進去了。
只是這說法,總要給一個吧。
「嬸子找我有事?」
她們彼此看起來就不像同一挂的人,年齡是、話題是,這樣有能夠談到一道的地方嗎?再說,素無往來的人,一來就給你哈腰,禮多人肯定怪的。
「大妹子,我呢是直接的人,也不拐彎抹角,聽我那口子說大妹子天天上山,這可是找到發財的路子?怎麽說我們都是村子的人,互相幫襯也是應當的不是嗎?」她們人是不進去了,那眼珠子卻到處的轉啊轉,賊溜得很,可惜薄家不是那種一眼就能望盡的巴掌大四合院,所以朱嬸子再怎麽看也看不到什麽。
「我要是發財了,還在這村子嗎?早就搬到縣城還是府城去了,朱嬸子應該是誤會了什麽了。」
「哪來的誤會,我那口子明明說你的背簍裏滿滿都是東西,而且三天兩頭就往山上跑,簡直把大山當你家廚房了,所以那上頭肯定是有好東西。」朱嬸子一口咬定薄缥缈是私藏了好東西。
就算得了好東西,憑什麽人家就要分你一杯羹,你是人家的爹還是娘了?
薄缥缈知道她種菌子的事情沒辦法掖着太久,只是這麽快就聞風而來,可見這村子裏有多少雙眼睛盯着她呢,來問究竟的速度比她預想中快了許多,誰說鄉裏人腦筋就不好使?一旦涉及他們的利益,可精明的了。
「我是上山去了,得了些菌子還賣了錢。」
朱嬸子用肥胖的肘子頂了頂黃三媳婦,用眼神說道:你瞧,被我說中了吧。
「家裏老的老,小的小,我姑母又不在家,家裏幾口人要吃飯,我身為他們的主子總是要想辦法,所以這不是上山去找點野菜和菌子度日,不想被朱大哥見着了,也不瞞兩位嬸子,我一個人小手小腳的,總是往山上跑,也不是個法子,山上那些野獸多吓人。」薄缥缈做出害怕貌,而她的相貌真的很容易騙人,人長的好,态度也不差,加上一些肢體語言動作,能騙到一票人。
果真,朱嬸子就吃她這套,忙不疊的點頭。「你這嬌滴滴的樣子,還能上山去也不容易,我家阿蘭我就不讓她上山,她要是敢把我的話當耳邊風,看我不打斷她的腿才怪。」
是,別人的孩子不是孩子,只有自家的孩子才是孩子,這也是有娘和沒有娘的差別,有娘的孩子是個寶,沒娘的孩子是根草。
草嘛,沒人護着,凡事得自己來,暈倒裝死,裝給誰看?在外頭闖禍,沒人替你收拾,很多是不在于能不能,而是就算不能也要變成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也就這麽回事。
「嬸子想知道我從山裏帶什麽東西下來?就像您說的都是鄉裏人的,就進來瞧瞧吧,甭我說我自己蒙着頭發財,不照顧鄰裏。」薄缥缈把手放開,讓她們進屋。
兩人互看了一眼,十分意外薄缥缈的好講話。
不都聽說這位小姐脾氣壞又沖,罵人又打人的,怎麽看起來傳言有誤啊。
兩人進屋一眼看到的就是好幾處高低的木屑堆,整齊的堆在院子裏
院裏王老漢和張大娘、花兒,正分工合作的忙活着,一個用鏟子将木屑鏟進三邊的木盒中,抖動後抹平,放到一旁,一個負責将之排放到釘好的木架上,一個拿着竹掃帚把散置四處的木屑往中間掃,看見朱嬸子和黃三媳婦進來,三人完全沒有想搭理的意思。
「就這木屑堆,你想用這些沒用的木屑種菌子?」朱嬸子終究是漏了口風,王老漢帶着花兒去縣城換銀子的事情,還是被進城的人撞見了,回來說了一嘴,朱嬸子本來沒放在心上,直到又聽見自家那口子叨念,這才把其中的關鍵連在一起。
「我一個小女子天天上山,大娘不放心,所以才尋思不如試着種些菌子看看,要能種出來是運氣,種不出來也就沒辦法了。」薄缥缈避重就輕,說得很簡單。
黃三媳婦撚了些粉末,用手指搓了搓。「這裏頭應該不只有木屑吧?」
「這裏頭我還摻了些粉頭、米糠和一些別的。」薄缥缈簡單帶過,她不介意她們去研究,但能不能研究出個所以然,她就不負責了,自己連一桶金都還未賺到,培養土就這樣亮給她們看,夠仁至義盡了吧?她們再有什麽不滿,可就不關她的事了。
「你說這混着的都是些什麽呢?」黃三媳婦喃喃自語,幹脆彎下腰,手裏抓了一大把,毫不客氣的放進荷包裏,就連張大娘用眼剜她都假裝沒看見。
這是明着搶啊!
這個,是個有心思的。薄缥缈暗忖。
朱嬸子看黃三媳婦抓了一把,她也不落人後,也抓了一把攢在手裏,「我說大妹子,你确定用這些個東西就能種出菌子來賣錢?」
「嬸子言重了,這些都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我自己都還沒種出東西來,可不敢打包票,嬸子們要是沒有種出菌子來,可別怪到我頭上來。」看也讓你們看了,培養土拿也拿了,能研究出成分來,是你們本事,要是沒看出門道,也不能怪她。
何況,她自己都還沒收成,就把種菌子的法子透露出去,誰還敢說她不仗義?
只是,人性通常有許多讓人防不勝防,譬如,軟土深掘。
「大妹子,不是朱嬸子要懷疑你,你這一目了然的,真的沒藏什麽我們看不到的配方之類的?」
薄缥缈還真被氣笑了。「我都讓你看了,你還不滿意,要不,你把培養土留下來,自個去琢磨。」
黃三嬸子拼命拉朱嬸子的袖子。這是發哪門子瘋,直接問人家有沒有偷藏步數,這不是不知好歹,不知所謂嗎?
「我這不是問上一嘴嗎?……」朱嬸子絲毫不覺得哪裏不妥。
「兩位看也看夠了,花兒送客!」她下了逐客令。
花兒早看這兩個女人不順眼,一聽到小姐號令,大馬金刀的提着竹帚就過來,那氣勢駭得兩個女人灰溜溜的跑了。
兩個女人的腳才踏出薄家門,花兒一個箭步就把門砰一聲關起來,還對着門板做鬼臉,她最讨厭這種不要臉的三姑六婆了!
平時在村子裏碰到,只會極盡挖苦她又傻又呆還沒人要,以前她小,這些個婦人就算看到自家小子欺負她,不但不會制止,還裝作沒看到的走過去,這會兒小姐好不容易想到個可以賺錢的法子,她們還好意思腆着臉上門來,什麽叫不要臉,就是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