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關心
“郡主,來找四皇子的嗎?”裴元瑾踱步到沈輕別跟前,彎腰行禮後問道。
沈輕別是單獨一個人出來的,差人跟皇上只會了一聲,說是身子不适便早早退下。
“我見他一直未出來用膳有些擔心,便出來看看。”知道裴元瑾是靳語塵這邊的人後,沈輕別倒是對裴元瑾站在靳語塵帳外沒有太多的猜忌。
裴元瑾禮貌的笑笑,拱手說道:“那下官就告辭了。”
沈輕別點點頭,裴元瑾便離開了。
靳語塵忍着從腿心傳來的鑽心的疼痛,死死咬着嘴唇分散注意力,指甲陷進塌中。剛才他當着那麽多大臣的面将自己的面子全部丢盡,靳鳴佐或多或少會打消一些對他的關注,那自己這疼就沒有白受。
都是年少時落下的舊疾了,不犯還好,疼起來還真的要人命。外面沒了動靜,應該是裴元瑾走了,正當自己松下一口氣後,又傳來一個人的聲音,他松懈下來的精神一下子又繃緊。
“阿塵……你怎麽不出來用膳?”沈輕別想了想,雖說昨天鬧了不愉快,但沒必要日後見了都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又不是真的生氣,只是有些不高興而已。
是沈輕別,靳語塵不禁苦惱的捂住臉,回道:“我不餓,就是有些累,想睡。”
“好歹吃一些吧,不然夜裏肯定會餓肚子。”沈輕別聽得靳語塵的聲音有些顫抖,心生疑慮,伸手掀開帳子,“我進來了。”
“別……”靳語塵有氣無力的阻止,但沈輕別已經進來了,帳子內沒點燈火,有些暗。
“你聲音聽起來很奇怪,你是怎麽了?”沈輕別點燃帳子裏的燈油,藉着燃氣的燈火,終于能看清靳語塵的臉,發現他半撐着身子,臉上的汗密集,臉色發白,眉頭緊鎖着,發白的嘴唇也被咬出了好幾道口子,流了血。
靳語塵迅速別過身子:“我沒事。”
“你臉色怎麽這麽白?嘴角還流血了?”沈輕別急切走到他跟前,扳過他的臉正對着自己,看到嘴唇上的牙印,“你自己咬的?你到底怎麽了?”
見再也瞞不過,靳語塵只好實話實說:“我舊疾犯了,腿疼得厲害。”
“怎麽好端端的舊疾犯了?”沈輕別關切中帶着慌亂,突然想起靳語塵回來時渾身都濕透了的樣子,心裏生氣一股火來,責怪道,“誰讓你跑水裏去的?如今氣候逐漸入秋,湖水很涼的你不知道?”
“這不是,想給你抓魚吃嗎……”靳語塵苦笑着,聲音沙啞,他可不敢泡太久的熱水澡,怕被人發現身份。
“我不要吃那東西!”沈輕別生氣的說道,“你是怎麽想的,成心想惹我生氣是不是?非要我這樣擔心才好?”
靳語塵最怕的就是沈輕別的責問和生氣了,對此他都毫無反駁的理由,只好低下頭,這個時候就服軟認錯好了,至少沈輕別是吃這一套的!
“對不起,我錯了,我下次不了。”靳語塵乖乖低下頭認錯的樣子,料是沈輕別再怎麽生氣,也不好一直這樣斥責于他,畢竟他還疼着啊。
“你等等,我去給你拿些棉被來。”沈輕別二話不說就已經出去。
目送沈輕別離開,靳語塵算着日子,從京城送往蘇州的白鴿已去數日,等到蘇州那邊的人送來名單,估計不日就會送到,好在這次的狩獵不會太早回去,怕就怕那位大梁的公主提前挑起事端後回去。在安慶國內挑事,她肯定不會明目張膽的做,而在安慶唯一一個能和她有直接聯系的,只有一個靳海宴,不出意外的話赫連明珠肯定會從靳海宴身上下手。
思維随着沈輕別的到來打斷,對方瘦弱的身子竟抱過來疊起來高過她頭的棉被來,看來不止一床,她歪着頭看腳下的路,動作有些笨拙的進來。
“哈哈……”靳語塵沒能忍住笑出聲來,“輕別你現在這個樣子,極為不雅觀。”
沈輕別瞪他一眼:“不準笑。”
靳語塵捂住嘴:“好,不笑。”
沈輕別動作極為連貫的将棉被鋪開,蓋在他腿上,邊整理邊角邊說:“這樣會好一些的,以前大夫就說了,這是寒氣侵蝕導致的疼痛,暖和起來就不疼了。”
“麻煩你了,怎麽不叫下人來做呢?”
“自己做能周到一些,旁人總是缺個心眼。”沈輕別鋪好被子,又捧起他的手,“我給你暖暖手,你的手也總是涼涼的。”
“癱上我這麽個體弱多病的夫君,委屈你了。”
“不委屈,我照顧你,把你照顧的好好的。”将他的雙手捧起靠近嘴邊,呵出一口熱氣,然後慢慢摩挲。
靳語塵抽出手,反手将沈輕別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用力往自己跟前一拉,腿上的疼痛真的有在慢慢的消減,可能他只顧着專注她了,腿上的疼或許還在,只是他不再感受到了。
“總覺得父皇賜婚給我們倆,是委屈了你,現下又不太平,我很害怕我不能保全你。”沈輕別會意的将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閉上眼睛安安靜靜的聽靳語塵說話。
“倘若真的發生了無可挽回的事,輕別,我……”
“我都知道,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要是真出了好歹,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沈輕別緩緩睜開雙目,“不論結局怎麽樣,至少我全力陪伴在你身邊,若是只有你一人受難,日後想到你的每一天我都會很痛苦,不要讓我在往後的日子裏每天都活在當初沒能好好伴着你的懊悔中,好嗎?”
靳語塵仍然面色的凝重,有些事他還是選擇埋在心裏不與她說,緩緩松開握住她的手,很好的岔開話題:“我知道你想幫襯着我,凡事我有分寸,你不要擔心。”
這次沈輕別沒再表現的很受傷,而是以一種靳語塵看不懂的眼神看着自己,最後坐在他的床邊,嘆了一大口氣:“随你好了。”
這幾日狩獵很是自在,靳語塵不出意外的染了輕微的風寒,沒在參與到靳鳴佐領着的狩獵中,沈輕別這幾日都來帳中照顧着他,再多的時間便是留在靳語塵身邊,陪他打發時間。
赫連明珠派了宋禾來給靳語塵送藥,說是在大梁那邊效果奇佳的良藥,沈輕別接過宋禾手裏已經熬好的湯藥,察覺到對方在打量自己,忍住心裏的不适,道了聲:“替我轉告公主,多謝贈藥。”
宋禾收回赤裸裸的打量目光,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你就是四皇子的未婚妻子?”
不明白對方的用意,沈輕別微微點了點頭:“正是。”
“倒确實出落的好看。”宋禾說不出太過華麗的修飾,她是個以殺人為生的殺手,沒有時間和閑工夫學那些媚俗的大臣說一堆阿谀奉承的話來,但能讓她做出此番感嘆的人卻是不多。
沈輕別不慌不忙,對着她友好禮貌的笑了一下笑:“多謝誇獎。”
“那倒是有些不妙了。”宋禾喃喃道,轉身走去赫連明珠的帳子覆命。
沈輕別看了看手裏冒着熱氣的湯藥,聯想到之前靳語塵被叫去下棋,她可不記得靳語塵和這位赫連公主有什麽私交的,況且雙方的立場不合,她為什麽要贈藥?
“阿塵,你與那赫連明珠,很熟嗎?”沈輕別掀開帳子進來,拿起湯藥中的勺子攪拌了幾下,“這是那個公主派人送來的藥。”
靳語塵立馬搖了搖頭:“不熟,只是下過兩次棋而已。”答應對方去大梁一游也是客套話,他和那位公主不可能會有多餘的交情,“可能在安慶的領土上,想表現的友好些。”
“是這樣啊。”沈輕別卻不這樣想,哪有女子這麽明目張膽的給一個才見面不到三次的男子送藥關心的,怎麽都不可能毫無用意,難道是……
不可能,應該是自己太敏感了。
“怎麽了?輕別,你發什麽呆?這藥有什麽問題嗎?”靳語塵看她走幾步路後便一直呆立在原地,出神的盯着手裏的湯藥。
沈輕別回過頭來,将藥放在了一邊:“說不定真的有問題,你不要喝了,等會自然會有太醫将熬好的藥送過來。”
“她不至于這麽明目張膽的給皇子下毒,要是我不喝,對方還真能藉着這個當理由說上半天安慶的不是,到時候就真的是百口莫辯了。”靳語塵的意思就還是得喝了那藥。
沈輕別裝作沒聽見站着不動,靳語塵以為她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說得坦白了些:“輕別,把那藥端過來吧。”
“你一定要喝?”沈輕別回頭反問。
“這是一種應對的策略。”其實可以倒掉的。
沈輕別端起碗,一口氣喝的見了底:“沒有了。”
“你幹嘛亂喝藥!你又沒生病!你這樣身子出了什麽岔子怎麽辦?”靳語塵有些生氣,“你要不想我喝你找個不被人看見的地方倒掉便是,幹什麽自己喝下去,沒病亂吃藥也會出問題的。”
沈輕別見他是真的生氣了,也怪自己剛剛太感情用事,她總覺得那位公主對靳語塵的關注過了頭,她總會想到別的地方去,然後惹得自己心裏不痛快,看見這藥便越發的厭惡。
急忙走到靳語塵床邊,床有些矮,沈輕別便蹲下來:“我不是故意的……”
“苦不苦啊?”
“啊?”沈輕別有些驚異的擡起頭直視他。
靳語塵繼續說道:“我問你藥苦不苦。”
“有一點。”沈輕別回想了一下,剛剛喝太快,沒什麽感覺,只是現在舌頭上有些苦味。
“亂喝我的藥,”靳語塵裝作不滿,“我也要嘗嘗。”
沈輕別瞪大了眼,靳語塵的臉越來越近,最後雙唇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