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先機
這次南巡快三個月了,回來後的靳鳴佐先是頒布了靳軒豪和靳炎池西地的聖旨,再是叫了裴元瑾和陸顯達來禦書房議事,沈複南和傅世國是朝中的兩個中心人物,靳鳴佐心裏總是無法相信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朝中什麽事都沒發生。
這些日子裴元瑾和陸顯達确實走的近,但一個是朝堂上公認的中立派,一個是一腔熱血不懂變通的愚忠,二人走得近不奇怪,也不會引起他人的在意。
裴元瑾如實彙報這段時間的事:“這三個月來朝中并無大事發生,只是最近收取的來自大梁的書信越來越多,臣等不敢妄自拆開來看,全部收在禦書房的桌案上。”說完擡眼示意了一下靳鳴佐右手邊薄薄的幾張紙,信封完好無損,沒有被拆開過的痕跡。
靳鳴佐拿起手邊的信封便拆開了看,一連皺了好幾下眉頭後又問道:“沒有其他的事要交代了嗎?”
“還有一事,”一旁的陸顯達拱手道,“邊境那邊傳來快報,大梁的使者想要在近幾日來我安慶,進貢美女和奇珍異獸,以示友好,鞏固兩國之間的聯系,望皇上準入安慶境內。”
“這個時候來進貢?”靳鳴佐思忖一番,“知道來的使者是誰嗎?對方什麽身份?”
“快報中沒有提及,應是大梁那邊将消息封死了。”陸顯達回道。
“哼,”靳鳴佐冷笑一聲,“這大梁還真是事多,莫非他們還以為現在的安慶還和過去一樣?朕倒是要給那大梁看看,不是要來進貢嗎?讓他們進來,讓他們好好見識一下我安慶的風範。”
靳鳴佐年輕時征戰沙場,和大梁多有勾結,大梁也将自己國家的長公主嫁給了靳鳴佐,後來安慶大戰魏國,靳鳴佐暗中勾結大梁,殺了安慶的先皇,自己取而代之,爾後與大梁便只有金錢往來,安慶單方面給大梁送去金銀,後來便停止了進宮,而如今這大梁卻突然向安慶故意示好進貢了,怎麽看都不會簡單。
“是,臣立馬下去書寫快報送往邊境。”陸顯達就要走,被靳鳴佐叫住。
“再給邊境的管事寫封書信……讓他給朕簡單交代一下鳴陽的近況。”說到底還是心疼廢太子,不忍心将他流放到那麽遠的地方,如果表現好的話……說不定能借口接回京城,免了流放之苦。
陸顯達颔首:“是,臣立馬下去辦。”
走了一個,還剩一個裴元瑾在內,靳鳴佐刻意留他下來問道:“傅愛卿和沈愛卿這些日子都有和動作?”
裴元瑾回答:“并無。”
靳鳴佐不相信,他現在疑心很重,雖說南下是他自己提出來的,但回來之後他有必要親自試探一下朝中大臣的深淺,裴元瑾雖說站在中立上,但為了自保也極有可能會撒謊。
“行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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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裴元瑾得令,走的時候不帶一絲拖沓。
回來京城的沈輕別自當要回去爹娘面前冒面報平安了,沈夫人一聽自家女兒要一個人南下,心裏一直不安生,老差着府中的人給沈輕別遞家書,沈輕別也明白爹娘的操心,每隔幾日便會寫上一封書信,讓兩位老人安心。
“可盼着你回來了,你娘天天在我耳根子邊念叨着你什麽時候能回來,爹耳朵都要聽得起繭子了。”沈複南瞧着女兒,心下一陣欣喜,立馬叫廚房燒幾碗平日裏小姐愛吃的飯菜,好給沈輕別接風洗塵。
沈夫人瞪了沈複南一眼,立馬上前拉着沈輕別的手,看了看閨女的臉,忍不住摸了摸,心疼的說道:“輕別你看你都瘦了,這孩子,就是不讓人省心,姑娘家家的天天在外面抛頭露面的成什麽樣子,還和一群男人出去,也不怕旁人看了在背後嚼舌根子……哎呀瞧瞧你這臉,都瘦成什麽樣子了,跟個皮包骨似的,外面的東西吃不慣吧?娘叫你爹吩咐下去了,寶和樓又來了個新的師傅,專請他來咱們府上給你做飯,好好補補。”
沈輕別好笑的拿下沉夫人總在自己臉上和胳膊上揉捏的手:“哪有娘您說的那麽嚴重,女兒雖然确實不太适應南方的夥食,但因着天氣熱,女兒也并未感覺到餓,随便吃些就很飽了,哪像娘您說的那樣誇張。”
“還什麽就是什麽,等會多吃點,別又喝幾口清湯就又放下了碗筷。”
沈輕別讨好:“知道,我會乖乖聽娘的話的,不過一會能叫阿塵也來府上吃飯嗎?到時候吩咐丫鬟們多搬一把椅子,多添一副碗筷。”
要是放在以前,沈夫人肯定是熱烈歡迎的,可自打發生了安蓮溪自殺的事,沈夫人就對靳語塵這人的好感直線下降,為難道:“這樣不好吧……那人才死了夫人,不到半年就往我們這裏湊,怕是影響不好。”
“這有什麽的,阿塵他回京,家裏又沒個人為他接應,讓他來我們府上吃飯而已,怕什麽影響。”沈輕別央着沈夫人,“讓他來好不好?鎮安王府裏面就他一個人,能說話的對象都沒有,未免過于冷清。”她回來還有爹娘為她操心這操心那兒,靳語塵回來便是真正的一個人,冷清落寞。
沈複南也不答應,勸道:“輕別,鎮安王妃才死三個月不到,這時候我們要懂得避嫌,省的又惹上一身的不痛快,落的人笑話,等過了些時日,再與那鎮安王接觸也行啊,今天就算了吧,我們一家人好好聚聚,說說知心話,這三個月來你娘念你念的緊。”
“可……”沈輕別還是覺得心中不忍,一想到靳語塵回去,就只能面對冷清的宅邸,一個人用晚膳就生起濃濃的心疼。
“別想這麽多了,再等等,晚膳很快就好了。”沈複南不由分說的吩咐道,已經有仆人開始擺放餐具了。
但用膳期間沈輕別都心不在焉的,連她最愛吃的才也只動了幾筷子,沈複南和沈夫人都看得出來女兒的心思不在這,可終究還是要避嫌,不管他們在江南如何,回到了京城就得顧忌這裏的規矩,少生是非。
沈夫人看飯桌上的氣氛有些沉重,想要挑開話題活躍一番:“輕別,給爹和娘說說你這次下江南的事吧,可是又參加了蘇州的才藝比試?我估摸着時間,你們一行人應是趕得上的。”
沈輕別搖搖頭,興致不高:“這次沒參加才藝比試,和皇上一起去了別的地方。”
“那,是什麽地方呢?”沈夫人接着問。
“一座普通的雅樓。”
“這……”沈夫人還要問下去,便被一旁的沈複南用眼神制止,看沈輕別現在顯然就一直在晃神,想來人是在這裏不錯,心卻是不知道飄向了何處。
一頓晚膳吃的并不那麽歡快,沈輕別早早便退下了,沈夫人感嘆着一句:“女兒心裏怕是只裝的下有情郎了,你都沒看到她眼睛裏頭的哀愁喲。”
沈複南則是心中不快:“這丫頭,真是個沒良心的,算了不管她了,給她做的菜就只動了幾筷子,也不怕夜裏餓。”
“你也就嘴上說話不好聽,誰不知道女兒這一身的毛病誰慣出來的。”
話音剛落,就有仆人來報,說小姐一個人帶了兩個丫鬟,在廚房裏拿出了兩個食盒出府了。
沈複南無奈的嘆了口氣:“去,讓她去,不要攔住她了,回來的時候告訴她一聲廚房給她留了吃的,要是肚子餓就去吃點。”
“是,老爺。”
思來想去,沈輕別還是叫了人在廚房端走了一些剛做出來還沒上的菜,裝進食盒裏出了府,沒叫上馬車,反正鎮安王府離的也不遠。
來到鎮安王府時,恰好裴元瑾從裏面出來,兩人打了個照面,裴元瑾低頭行禮:“參見郡主。”
“嗯。”沈輕別點點頭,兩人便擦身而過。
“輕別?”這時候靳語塵正好走到正對着大門的大廳,看見沈輕別的到來,心生納悶,朝她走去,“怎麽不在家好好陪你爹娘,來這裏做什麽?”轉眼看見後面跟着的兩個丫鬟,手裏各自提了一個食盒,“這是……”
“可用過膳了?”
“還沒有。”
“那正好,過來前廳,我給你帶了飯菜。”說完不等靳語塵反應,便領着丫鬟走到前廳那兒,将碗筷從食盒中取出放在飯桌上,對着丫鬟說了幾句話,丫鬟便拿着空食盒出了府。
靳語塵目送着兩個丫鬟離開,一回頭就看見沈輕別笑得溫柔:“快過來,吃飯了。”
桌上的碗筷具都只有一副,此時沈輕別手上就拿着那雙唯一的筷子,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靳語塵心裏有些發顫,一坐下沉輕別就夾了碗中的一塊魚肉,送到他嘴邊:“阿塵,張嘴。”
“這種事我自己還是可以做的,不必麻煩你。”靳語塵不知道沈輕別葫蘆裏賣什麽藥,但她的行為有些和平常不一樣,他好像發現,沈輕別面對自己的時候,好像越來越從容淡定了?
“怎麽,我喂的你就不吃?”沈輕別仍然笑着,但靳語塵卻覺得背後不寒而栗。
“當然吃,只是覺得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樣吃飯還要人喂有些奇怪。”靳語塵張嘴,去咬沈輕別浮在自己眼前的筷子。
誰知一口咬下去竟咬了個空,沈輕別趁他張嘴咬下去的時候迅速将筷子收了回去,悠然道:“我剛來的時候看見裴大人從你府上出來,可我記得那位裴大人好像和誰的關系都不鹹不淡的,怎麽會從你這裏出來?”
靳語塵眉頭一挑:“裴大人是過來問我借東西的。”這蹩腳的理由,沈輕別會信才怪。
“是嗎,”沈輕別又将筷子遞過去,“阿塵怎麽不吃呢?是不願意吃我喂的東西?可是嫌棄我?”
靳語塵要哭了,沈輕別是故意的,他一張口咬,她就躲開。
終于,靳語塵投降了:“好好好,怕了你了,裴元瑾是我的人,他來是想告訴我,大梁的使臣過不了幾天就會來京城了。”
“怎麽突然告訴我這個,不怕我洩密嗎?”沈輕別依舊舉着筷子,語氣悠然。
“你都是我的人了,我還怕什麽,你快些給我吃了吧,這魚都已經涼了。”靳語塵讨好道,“我錯了,我以後絕不瞞你我的事。”
沈輕別動動眉毛,嘴角忍不住上揚:“知道錯了就好,這塊涼了我再給你夾一塊。”
“嗯……我自己來吧,這樣吃有點麻煩。”
“你說什麽?我沒有聽清。”
“……沒什麽。”
“來,阿塵,張嘴,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