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雅男
靳語塵覺得自己這幾天有些過分昏了頭了,明明自己是個女人,卻放任自己和沈輕別做着郎情妾意才會做的事,親吻沈輕別的唇,甚至還起了可怕的念頭,他一整晚都不敢合眼,一閉眼就是他拿着喜秤掀開沈輕別紅蓋頭的場景,轉眼間喜房變成了斷頭臺,沈輕別仇恨又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被落下來的鍘刀砍掉腦袋。
“啊!”他發了噩夢,全身上下冒着冷汗,細細回憶着自己剛才做的夢,真實又可怕。
“你要是知道我是女人,會不會恨我欺騙你……”靳語塵失神的自言自語道。
起身坐在桌子邊的椅子上,月光從開着的窗子灑進來,散着淡淡的幽藍色的光,不想破壞這樣的靜谧,便沒有點蠟,獨自坐在窗戶對面,若有所思的對着夜色發呆。
突然“咻”的一聲,一塊石頭丢進來,窗外閃過一絲黑影,靳語塵尋着那塊石頭,外面包着一張紙,打開對着月光看,看完後眉頭動了動,回身點火将紙條燒盡,随手将石頭抛向窗外。
他的計劃都沒有發生任何的變動順利的進行着,南風館的雅男果然有內幕,這樣一來就能解釋得通為什麽南風館能有這麽大排場了,整個南風館運營的流程大致也就這樣了,果然和當地的商賈大官有着不可告人的勾結。
他只需要好好表演,自然就能引蛇出洞。
翌日,靳語塵起了大早,洗漱好之後便獨自一人去了南風館,旭鳳說過要去南風館找他學習當天晚宴上要表演的歌舞,由于是壓軸表演,會比其他人的難度大很多,所以要早一些找他學,另外為了保持壓軸舞不外洩,所以他必須是獨自一人來。
靳語塵聽着旭鳳說着晚宴的出場秩序和規矩,随口插一句問道:“你當初不是說要帶我見你們館主嗎?我怎麽至今不見他人?還有,你這樣随便換一個外人,你們館主不會介意?”
旭鳳搖頭:“不會,館主只在意結果,等六月十五的前一晚上,館主就會設小宴會,請一些館主的親信,把晚宴當天的表演都過一遍,适當割除一些不滿意的,到時候雅男會專程被叫出來獨舞,你可要好好表現啊。”
設小宴?哼,靳語塵冷笑,怕是買賣會吧,請來的那些人肯定在朝廷都深居要職,要麽就是富甲一方的商賈,提前把錢準備好,六月十五晚上就把人劫走。
“那是當然,可不會給旭兄你丢臉的,只不過你們館主是做什麽的啊,這南風館的成本可不小。”靳語塵繼續裝着随便的語氣問道。
旭鳳再次搖頭:“這我還真不知道,聽其他人說是和某個大官的私交不錯,也和很多大商往來,在南風館投錢的不止館主一個人,還有其他的富商。”
“哦……”靳語塵恍然大悟的點頭,“确實得要很多人的銀子才能滿足這麽大的排場啊。”
“別說這些有點沒的了,說多了又不懂。”旭鳳激動說道,“我這次編的舞,帶有一定的故事性,我打算編一個南唐陳後主如何從繁盛到衰弱的舞蹈,但我不打算向衆人展示一個荒淫無度的君王,而是主要刻畫他的風流與情操,舞蹈分為兩段,前一段為荒淫奢侈,後一段為凄苦悲涼,而你的形象,将是一個風騷詩人的形象,到時候要畫的妝容,得走妖嬈風的,正好你的長相也偏向妖媚。”
“陳後主?”靳語塵會意的笑了笑,“你挺會選題材的,陳後主因為荒淫無度亡國,而收取南唐的是宋代武将出身的皇帝趙匡胤,你還挺會拍馬屁的。”某人不就是将門出身然後謀朝篡位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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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鳳瞪他一眼:“我怎麽就拍馬屁了,皇上又不在這裏,又看不見。”
靳語塵笑笑,沒再搭話。
沈輕別起來後簡單梳洗一番,卻沒看見昨個和自己溫存的靳語塵,本以為是他貪睡起的晚了,後來丫鬟告訴她天才剛亮,靳語塵就出去了,至于去哪裏,丫鬟們不知道,她心裏可清楚的很。
她差點就要忘了靳語塵答應做雅男的事情,料是她再怎麽不喜歡南風館的風氣,但事關靳語塵的計劃,她心裏不滿也只能憋着。
看來這些日子她都要自己一個人打發無聊的時光了,她又不願一直坐在房裏發呆,帶了丫鬟準備出去街上游玩,卻被正好出門的傅柏叫住:“輕別你是要上街嗎?”
沈輕別有些郁悶:“不上街還能去哪兒?”
“我和你一起,正好也能保護你的安全。”傅柏說着快步下樓朝她走去。
沈輕別在門口等着她,突然像是想到什麽那樣對着身邊的丫鬟道:“去把我房裏的傘拿下來,外面太陽大。”
丫鬟應下,上樓時被傅柏攔住:“算了,我們上街再買一把。”
沈輕別好奇:“我房裏就有,為何突然要再去街上買?”
傅柏掩飾眼裏的厭惡,淡淡說道:“那把傘上什麽都沒有,過于單調,來蘇州一趟怎能不買一些蘇州人文習俗的物什?”
确實這裏不論是扇子還是油紙傘,都要在上面畫上精美的圖案,也有很多店鋪做小物件雕琢的,充滿了蘇州的風土人情。傅柏說要買帶有蘇州特色的傘,好像也是這麽個理,沈輕別沒在意,叫住了停滞在樓道間的丫鬟:“下來吧,我們上街再買一把。”
傅柏揚了揚唇,快步走下去,輕輕拉着沈輕別的手說道:“出去後靠邊一些走,別在太陽下曬着。”
沈輕別順着她往邊上靠了些,丫鬟們就跟在身後。
“輕別,上次是我莽撞了,我知道你和我爹都是為我好,我只是暫時還不能适應,所以說了很多混賬話,望你不要見外。”其實今日沒有那麽熱,日光也并不灼人,就連一路走來都不斷有溫涼的風吹過。
沈輕別聞着空氣中飄來的桂花香,心情一下子變得開朗了許多,解了心中燥熱的乏悶,又聽見傅柏說的這句話,很是舒心的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沒生你的氣。”
“那就好,我還以為你會因為這件事再不理我了呢。”
“我會這麽小氣嗎?況且跟我說這話的是小柏你,換了別人我早不理他了。”沈輕別注意着前方,用手指了指前方的攤販,“那裏有賣油紙傘的,我們去那邊。”
傅柏連忙跟上沈輕別突然快起來的腳步。
買來的傘自是由傅柏撐着的,他們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道上,順道看看四周的風景。
“老實說,昨天聽見四公子跟皇上說的話我吓了一大跳,身為皇室子孫,他竟敢屈尊做一名戲子,還敢邀請皇上去看他的表演,這份勇氣,我佩服。”
一提到靳語塵,沈輕別整個人都明媚了起來,嘴角上揚的弧度怎麽都掩飾不下去,說話也顯得十分的嬌憨:“他就是這樣,滿腦子都不知道想什麽。”
這樣毫無顧忌的語氣和用詞,沈輕別從來不會用在任何人身上,包括她那是對一個人的歡喜達到了極致才會這般的任性的。
“輕別你每次提到四公子,都會變的很不一樣。”傅柏掩飾着心裏的失落,堆滿微笑。
沈輕別不以為然,她還真不知道自己什麽樣子:“我怎麽樣?”
“你會笑,很開心的笑,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麽開心的笑容,還會不自覺的語氣哀怨,更多的是一種羞澀和甜蜜。”
“我哪有!”看看這人把自己說成什麽樣子了!她有這麽癡女嗎?
“小柏你莫要睜着眼睛說瞎話。”沈輕別不自然的摸了摸臉,面上熱的厲害。
傅柏笑出聲:“大概只有這個時候,我才會覺得我們倆又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輕別你經常對我說的一句話就是‘小柏,這是沒有的事,你莫要再睜着眼睛說瞎話’。還叉腰,和先生一個樣。”
沈輕別兒時和傅柏的相處要多靳語塵很多,在學堂讀書時傅柏就坐她後面,睡覺、淘氣,那時候先生總要她管着傅柏,不準傅柏走神,還要負責給傅柏溫書,免得她在考試時又交白紙一張。
“那時候還小,不懂事。”沈輕別賴不了賬了,誰叫傅柏就是她兒時各種幼稚的見證人呢。
傅柏又想到兒時罰抄書的沈輕別,想到拿戒尺打她鬼鬼祟祟玩小人兒的手的沈輕別,想到日漸長大眉目淡漠卻還是會對她展現一絲柔情的沈輕別。可如今的沈輕別,就是拒人千裏之外,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冷漠之人,那樣柔情嬌羞的沈輕別,卻只會在另一個人面前才會出現。可惜,那個人不是她。
“小柏,你發什麽呆?有心事?”沈輕別見身旁這人雙目無神,不說一句話,也不眨眼睛。
傅柏回神,感嘆道:“你是不是很喜歡四公子?想嫁他的那種喜歡?哪怕他是個城府極深心思狠毒的人?”她知道沈輕別這麽聰明,這一路上靳語塵的所作所為,她不可能不知道,她不僅知道,甚至還自己參與了進去。
沈輕別的臉立馬冷下來:“你什麽意思?”
敏銳如沈輕別,傅柏如今問出這樣的問題,那必定是知道了什麽,或者看到了什麽。看來沈輕別對自己所有的好,不過都是看在她心思簡單才沒有将她看做敵人的,如今她稍微透露出一點點不利靳語塵的話來,她便可以對自己那麽冷淡了嗎?
“我看到了,給泉州太守定罪的前一個晚上發生的事。”
“小柏,”沈輕別嚴肅的叫住她,眼裏的森然刺痛了傅柏的雙眼,“忘了那天看到的,不然我們的情分就到此為止了。”
傅柏沒說話,而是低着頭,繼續向前走。
沈輕別拉住她的衣袖,語氣已經帶了一絲慌亂:“小柏,你必須忘了那天你看到的,我求你,不要說,永遠不要說出來,你說出來的話,他會被抓起來的,我好不容易才盼得他出來。”
右臂被緊緊抓着,傅柏還從沒見過沈輕別這麽慌亂焦急的樣子,她忍着心裏的痛,問道:“我要是不呢,靳語塵他因為私利害死兩個不相幹的人,還包庇了真正的貪污犯,更是變相的默認和支持了齊魯地方官魚肉百姓的事,他理應受到懲罰……”
“傅柏!”沈輕別低吼,“你要是敢說出去,我就讓傅家上上下下都不得安寧!貪污和包庇是死罪,就算他是皇子也難逃一死,他要是死了,你知道我會做出什麽事來。”
傅柏掙脫她的鉗制,獨自打着傘走了出去。
沈輕別掐着手心的肉,回頭對着丫鬟們喊了一句:“別跟着我。”後不顧形象的跑向南風館,闖了進去。
“唉,這位客官你有什麽事嗎?”又是那天遇到的陰陽怪氣的男人,沈輕別換回了女裝後他一時沒能認出來。
沈輕別不耐煩的回道:“季語塵。”
“啊?他啊,不好意思,他現在正在學……唉姑娘……你不要亂闖啊……”那男人抓着往深處跑的沈輕別的胳膊,“都說了他正在學宴會上壓軸要用的舞蹈,你不能進去……”
沈輕別終究是女子,無力反抗,又聽得對方不知廉恥的浪話,說要找其他男人來伺候她,心裏的火無處發,看着這人的嘴臉便越發的嫌惡,揚手便是一個脆生生的巴掌打在他臉上,極力壓制着快要吼出來的嗓音說道:“将旭鳳叫出來,說沈別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