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名單
舉薦的名單出來,果然如裴元瑾所說,傅世國和沈複南是用來監國的大臣,剩下二位是用來為決策處理提供更多參考的裴元瑾和從一品文散官陸顯達。但監督輔佐名額是由靳鳴佐親自定下的,裴元瑾和陸顯達在朝中占據着重臣的地位,卻不卷入那些拉幫結夥的陣營中,靳鳴佐也有好好調查過這兩個人,風評和做事都十分公正,只是私下認為陸顯達這個人過于固執,不若裴元瑾那般圓滑。
這是裴元瑾一早就預料到的事,所以當聖旨下達的時候并不意外,叩謝後便接下了聖旨,倒是一邊的陸顯達,滿臉莊重肅穆,态度十分認真,裴元瑾暗自搖頭,這個陸顯達為人确實是不錯的,可惜太過迂腐,遲早會被人陷害。
“裴大人,這段日子多多指教了。”陸顯達态度謙虛,下早朝時再一次同裴元瑾走在一處。
估計是把自己當成同類了,裴元瑾暗想着,對他淡笑道:“陸大人哪裏的話,論輩分的話元瑾在你之下,倒是元瑾要向您多多學習才是。”
“不敢當不敢當,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陸顯達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頭撇向一遍,“你也就比我小個五歲而已。”
說實話裴元瑾還真是挺看好這位陸顯達的,雖然有些傻,但為人很是正直,比朝堂上彎彎繞繞的花花腸子簡直不要好太多,可惜這類人往往都活不到最後。
“莫要再說這些官道話了,到時候是要一起致力,替皇上排憂解難的。”裴元瑾多嘴回了一句。
陸顯達看起來很是高興,興致勃勃道:“不知裴大人等會可有時間?陸某人想要邀請裴大人來寒舍一敘,內人泡得一壺好茶,望裴大人肯賞臉。”
裴元瑾不說話了,看來這個陸顯達也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麽簡單,雖說兩人現在聚在一起喝茶于旁人來說都不是什麽稀奇的事,但陸顯達應該不會這麽閑,看來是有話想說。
“好啊,正好元瑾得空。”
“謝裴大人了。”
裴元瑾淡笑,不再多說。兩人移步到宮門,看見宮外停着的轎子,陸顯達感嘆一句:“這幾日安和郡主一直受皇後所召,怕是皇後對安和郡主打上了主意,想拉攏沈相國。現在太子被廢,皇後的意圖簡直表現的過于明目張膽了些。”
正所謂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世人以為的沈輕別得天家人歡喜,也不過表面現象而已,以沈輕別的身份,不管在皇上和皇後看來,都是塊香馍馍,要是能收歸天家所有,絕對值得。
“後宮裏的那些事不是我們這些外臣所能議論的,陸大人還是點到為止的好。”裴元瑾繞開了安和郡主的轎子,向外走着。他下朝後素來都是走着回去的。
陸顯達以為裴元瑾的轎子沒有及時來,便走過去說道:“下官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不知裴大人可願與下官乘坐同一輛馬車回去?”
裴元瑾點點頭:“如此,便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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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輕別不至于單純以為皇後幾次三番召自己入宮是因為喜愛自己,太子被廢發配邊疆,皇後唯一的指望已經倒了,如今在這個節骨眼與自己表現的那般親近,除了有所圖謀外,說不定還起了別的心思。
做戲。
皇後得知太子被廢最開始确實崩潰哀傷了一段日子,沈輕別以為皇後大概是心疼唯一的兒子去了邊境那樣惡劣的地方而難過,沒想到這樣的難過才持續半月不到,皇後就開始時不時叫人喊她入宮去,最開始是叫她去吃西域進貢的安慶國內沒有的吃食和零嘴,再是有什麽珍奇古怪的物什,然後差人打聽她的愛好,聽聞她一直在找魏晉時期的書法家王羲之的《十七帖》手抄本,就命人在外面四處尋找,打聽,後來在金庭一處人家中打聽到了消息,求了多日才答應借出去一個月。
皇後的意圖太明顯了,格外在意沈輕別的一舉一動,沈輕別故意透露出自己想要《十七貼》手抄本的意願後沒過多久家裏就送來了皇後借閱的手抄本,王羲之是大家,所留的遺本難求,主人只答應借閱一個月便要奉還,沈輕別收下手抄本後在心裏盤算着,看來要和皇後劃清界限了。
之後皇後的目的就暴露出來,皇後娘家有個小兒子,王周。比沈輕別要小上一歲,剛及卉不久,皇後便叫了他來宮裏一趟,與沈輕別過眼。
沈輕別暗自嘲諷道,看來皇後該是着急了,失去兒子後就急于在宮中拉攏關系,強弩之末只會暴露出自己所有的弱點,皇後一家失去皇上的偏袒,已經不占任何優勢。
可惜皇後也算得上是有眼力見的,猜測她的愛好,投其所好,偏偏猜不着她的擇偶喜好,選個比自己還要小的青澀少年,眉宇間也盡是涉世不深的幼稚和迷茫,她連話都不想和這個少年說太多。
第一次的見面實在不愉快,沈輕別不喜歡木讷呆愣的人,偏生那個王周說話粗鄙,行為也莽撞遲鈍,做什麽事都要看皇後一眼征詢意見,沈輕別不免在心中抱怨,皇後帶這麽個人來見自己,難道在皇後眼中她會是喜歡這種人做夫君的?
“輕別,女人不管有多大的能耐也始終都是要嫁人在夫家相夫教子的,周兒這孩子是本宮看着長大的,打小就心思純正,心眼也好,對待本宮和他娘都十足的貼心,功課也十分的用心,就連宮裏的太傅都說他日後能有一番大的作為,生得也算是一表人才,輕別也到了嫁人的年歲了,你覺得本宮這侄兒如何?”皇後終于把話撂了出來,不在拐彎抹角。
沈輕別禮貌性的瞥王周一眼,悠然道:“回皇後娘娘的話,輕別沒有看法。”
皇後困惑了,沒有看法是什麽意思?是說沒有意見嗎?
“那輕別的意思就是對周兒很滿意?”皇後心裏隐隐約約高興,王周也同樣的期待的看着沈輕別,安和郡主的美名,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能得沈輕別的青睐,一定是上輩子積善行德才修來的好福氣。
“皇後娘娘誤會了,輕別沒有這個意思,單憑皇後娘娘的一番話,王公子好還是不好都不應該讓輕別來評頭論足,輕別并不了解。若是要問輕別對王公子的第一印象的話,那便是還好,還行,看起來很不錯的一個人。”沈輕別向來有話說話,既注意分寸,又明确說出自己的意願,她本就不是他人刻板印象中的柔弱無主見的女子,從她的種種細小的愛好和舉止不難看出,沈輕別是個豪放的女子,她确實喜歡王羲之的書法,但卻不喜歡他在文化盛宴上寫出的《蘭亭序》,而是充滿了最自然和無拘束的個性釋放的《十七帖》,就連這些都沒想明白的皇後,怎麽可能會是真心給她挑選的如意郎君?
這話處處都藏着一句“看不上”,皇後自然是聽出了其中的意思,心裏難免惱怒,暗罵沈輕別這丫頭不識好歹,可面子上也不好說,沈輕別沒有把話說開,就是給足了臺階,她若不乘這情,之後的關系就會老死不相往來。
王周還以為這句話誇自己,欣喜又緊張的說道:“謝郡主誇贊,在下實在不敢當。”
沈輕別朝他笑笑,笑容嬌柔:“王公子謙虛了,輕別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皇後簡直不知道說什麽好,這個王周難道沒一點腦子的嗎?那麽明顯的嘲笑都聽不出來,丢死個人了。
沈輕別知道皇後挂不住臉了,起身行禮道:“輕別出來時家父交代過一些事要輕別回去後打理,那輕別就不多做逗留了,告辭。”
皇後松下一口氣,再呆下去王家的面子都要丢盡了,連忙點頭:“那輕別快些回去,不要耽擱了。”
沈輕別颔首,就要轉身離去,對面坐着的王周立馬站起身來,說道:“在下送送郡主吧。”
“不必,王公子,可以告訴輕別你現任的先生是誰嗎?”
“太保,魯明,魯大人。”
“哦,魯大人啊,那位大人輕別認識,但是卻不怎麽接觸,只聽人說他口才很好,定是滿腹經綸才敢高聲闊論,王公子可要好好學。”沈輕別笑着說道,便出了皇後的的宮殿。
确實口才了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不失為官場的生存之道。若是這樣的人多了,那麽偌大的政合殿,便沒有一個臣子了,全是君王一人的獨角戲,做事的人多了,就是沒有一個人在做事。
沈輕別随意在禦花園走着,心裏很是苦悶,算來一個多月了,她不能去見自己想見的人也就算了,還要天天被召到後宮來端着和皇後娘娘聊些有的沒的無聊話題,回去也是一個人坐在房間裏發呆,或是沒事做寫寫字讀讀書,但心裏總是安定不下來,老是要想着那個人。
安蓮溪的事情橫在兩人中間……他們往後要如何呢?
想來想去都找不出法子來,不知不覺又已經到家,剛踏入家門口一步,就看見靳語塵在院子裏等着她。沈輕別微微怔住,一時之間竟不知改說什麽好,只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着那個人。
後者緩緩向她走來,暈着明媚的笑意在嘴角,仿佛這些時日的所有不快,都沒有發生過那樣。
“輕別,可願随我一起下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