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說難
沈輕別陪靳語塵到禦花園散步,靳語塵在床上躺了三天就呆不住了,便央着沈輕別陪他到了禦花園的亭子那邊,逗逗池子裏的錦鯉。---可亭子那邊已經有一個人坐那兒了,正是春祭那天拉住沈輕別的八公主靳廣希,那天要不是她拉着,沈輕別可能要連累整個相國府卷入不必要的猜忌中。
靳語塵見那邊有人,想着沈輕別不愛與陌生人共處,剛想要開口說去別的地方,沈輕別便先他一步開口了:“八公主也在那兒,我們也過去吧。”
沈輕別做事說話自會有她自己的打算和想法,現在她沒有刻意避開而是主動上前,應是有什麽話要同靳廣希說。
“你什麽時候也和靳廣希有接觸?”靳語塵和沈輕別一道,直直走向亭子那邊。
“說不上有接觸,只是想過去道個謝罷了。”
“道謝?老八有助于你?”靳語塵挑眉。
“那日我是打算擅自離開五福山去找你的,被她給攔下,不然形式會因為我的緣故變得很麻煩。”
靳語塵知道她話中的利害關系,點點頭:“那是該去好好道個謝。”
“八公主,那天要多些你的攔截了,若不是你,估計現在我也不能好好出現在這裏。”沈輕別上前,叫着倚靠在亭子欄杆邊緣看魚的靳廣希。
靳廣希回過神來,神色毫無波瀾,颔首道了一聲:“四哥,”靳語塵應聲點頭後便對着沈輕別淡淡回道,“小事一樁,無需記挂。”
沈輕別覺得不管是剛見到這位八公主還是在祭臺那邊到現在,她的眼神總是很空洞,像是對周遭和自己的事情都索然無味,看不到一絲活氣,反應與說話的語氣都過于冷淡。
“我觀公主你總是雙目無神,對着我的眼神好像是在看我,又好像沒在看我,看着水中朝氣蓬勃的錦鯉也無動于衷,若是輕別,定會想要投喂它們,逗弄它們。”沈輕別悠哉的說着,便已經坐到了靳廣希的旁邊一些位置,“公主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靳廣希仍舊無動于衷:“能有什麽煩心事?煩心事多了,便就沒了煩心事了。”
靳語塵一直沒加入沈輕別和靳廣希的交談,他知道這個時候的沈輕別在解決她自己的事,他無法插足,也不能插足,他尊重沈輕別的所有言行舉動。
“萬物皆是連為一體的,世事之間也存在着微乎其微的聯系,八公主怎就知道,如若解決了其中一件煩心事,其他煩心事就不能因為它而受到影響,改變原有的結局呢?”沈輕別笑着,端莊而淑雅。
靳廣希直對着她的眼睛:“安慶國的附屬大番不日就要來我安慶王朝,來我安慶的國土,求我安慶的皇帝賜他們一個美人,以兩國多年來的交情,父皇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而壞了兩國之間的交情。姐姐的母妃是寵妃,天下那個母親願意自己的女兒嫁到蠻荒之地忍受委屈?而父皇也不會随便找一個女子嫁入大番,為彰顯皇室的威望,思來想去,不只有一個無人問津的八公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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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輕別臉上的笑容越發濃郁:“說笑了,公主未免太操心,八字還沒一撇的事。”
靳廣希再次将目光放到池中的游來游去的錦鯉說道:“遲早是囊中之物。”
“那日的恩情,我還你,自此我們互不相欠,如何?”沈輕別笑意盎然,“那天那麽多雙眼睛盯着的情況下你及時制止了我,當真會存那麽單純的心思?你需要一個說客不是嗎?這宮裏你再無依靠。”
靳廣希不再掩飾,喜形于色:“看來我的心機奏效了,不枉我賭上一把。”
“只能說你存了很大的僥幸,若我是個天真又傻透了的人,你可就慘了,孤注一擲是很危險的。”
“我若不孤注一擲,便是這最後掙紮的機會也沒有了。”靳廣希遠眺着假山處的風景。
沈輕別不再言語,起身向她微微鞠躬:“我該走了。”
靳廣希颔首相送。
走遠後,靳語塵開口贊賞:“看來是我小看了輕別,這件事你處理的很好。”
“什麽處理不處理的,我須得讓你明白一件事。”沈輕別心情極好,賣起關子,春日柔軟的光暈在她的眉間,明媚而又柔和。
靳語塵情不自禁靠着她,牽住她的手:“讓我明白什麽?明白你也是能言善辯巧舌如簧的士大夫?”
沈輕別搖搖頭:“才不是他們,都多大年紀的老儒生了。”
“那是什麽?”
“須得教你明白,賭我的人永遠都是賭對了的那一方。”
“嗯……輕別的嘴,越發的會說話了。”靳語塵擡手捏捏她的嘴巴,“告訴我,你打算怎麽勸我父皇不要把老八賜給大番的使臣?”
“不告訴你。”沈輕別偏過頭,“你這般讨厭,每次做事也不與我說,叫我自個兒琢磨的好苦,現在我也不說,讓你來猜,嘗嘗我的感受。”
“我的好輕別,我擔心你,父皇不是那樣通情理的人。況且你是女人,議論這件事他反而會來質疑你消息的來源,那時候你當要如何?”靳語塵百般哄道,“就與我說這一個好不好?我不想你有事,也不想你跟我父皇呆在一個房間,他衆多妃嫔裏面,比你小的都有不少,你可明白我的心思?”
“笨,”沈輕別嗔道,“我是女人,當然不可以到禦書房觐見,這于情于理都不合規矩,可我爹是相國,這一切的話由我爹去說不就好了嗎?”
“哦……”靳語塵不禁紅了臉,“瞧瞧我這腦子,真笨呀,我怎麽就沒想到沈相國呢?愚笨愚笨,要被輕別不喜歡了……”靳語塵胡亂打着岔,故意說着浪話,語氣暧昧。
沈輕別捏他的臉,在他臉上輕輕落下一吻:“傻了好,再傻一點更好了,将你養在相國府,便再不用好幾天都見不到你了。”
“傻話,想來見我便來,誰還能攔着你?”
“姑娘家家的總是主動投懷送抱,會有人說我不矜持的。”沈輕別和靳語塵找了個亭子停下,這裏沒有池子,只有從各地引進來的花草樹木,四周都沒有人,兩人便公然調起情來。
“你何時矜持過?”靳語塵逗她,“輕別到底與其他女子是不同的,不論膽識還是謀略,都不輸于朝中的一品大臣,輕別可是個寶貝。”
“你!”沈輕別氣憤的揪住他的耳朵:“以為後面一直誇我我就能忽略你前面說我不矜持的話來?好啊阿塵,你心裏是這般想我的,我該不該生氣然後好幾天都不要理你?要你再去江南給我捉條魚來做給我吃才能原諒。”
“好好好,莫說是江南的魚了,就是東海的龍王,你要是想吃,就是死在東海也要給你抓回來給你吃。”
“混話!”沈輕別捂住他的嘴,愠怒道,“你死了我怎麽辦?你要是不回來,我死也要和你一起的。江南我都嫌遠了,你還想跑到東海去,你存心惹我生氣不是?”
“我知道錯了,輕別不要生氣,往後都聽你的好不好,嗯?”說完也不等她回答,兀自扣住她的後腦勺,吻上她的唇,沈輕別的回答便在一陣細碎的聲音後變成了深吻。
回到相府的沈輕別,一改這幾日的愁容,精神煥發,府裏人都看得出來小姐很高興,不過沈輕別回府後直接去叫了沈複南,一同在沈複南的書房裏面議事。
“爹不用怕皇上會生氣,大番前來安慶國求親本是小事,而安慶國的君王卻用了對待大國那樣的禮儀和待遇來接待一個附庸小國,對外而言會被他國的君王和臣子所貶低,對內而言,如若皇上将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前來求親的使臣,民衆就會覺得自己的君王過于弱小無士氣,他的臣子也會在私底下瞧不起自己的君王,這樣的內憂外患和民心動蕩所帶來的,便是整個安慶國的滅亡。”沈輕別雲淡風輕的說着這些話,期間茶水不斷,字字珠玑,理論清晰,“皇上本是将門之後,卻一直采取講和的方式與周國外交,美其名曰是避免百姓遭受戰争之苦,久而久之就會被認為是君王的無能和國家的弱小,到時候會引來多個豺狼虎豹的合作兼并,此事可大可小,都不能草率處之,任由他人左右我朝君王的言行,任我朝的君王為這等微小之輩随意對待,稱兄道弟,大國要有大國的樣子,君王也要有君王的魄力,才可讓所有人都敬畏效忠。”
沈複南聽着,不無道理,驚訝于女兒這一番說辭,每一點都深擊要害,竟懂得如此帝王學說,若不是個女兒身,早已成就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輕別擁有如此學識和膽魄,卻只能有嫁作人婦的命運,委屈你了。”沈複南覺得可惜,自己只有一個獨女,雖說學富五車,但卻不可為官,因着先皇是女人的緣故,現在的皇上尤其反感女人涉政。
聞言沈輕別搖搖頭:“爹何須此言,能嫁給心裏的那個人,女兒才是全天底下最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