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出網
如果喜歡一個人,總是希望他能時時刻刻都好好的,希望他能開心快活,希望他臉上綻放的笑容,是給自己的。
靳語塵落得清閑,安心的呆在嘉禦殿養傷,此刻安蓮溪應該已經去了東宮了,作為撒網的人,他從來都很耐心,只要重要的步驟不出錯,過程再怎麽變化結果都不會發生改變,包括沈輕別的到來,他不會感到事态失控,相反他非常高興沈輕別來看他了。
“阿塵,我聽何太醫說你傷的很嚴重,你現在還痛嗎?”沈輕別焦慮的走進來,看見靳語塵的額頭包着厚厚的紗布,心疼的很,但又不敢伸手去觸摸,站在原地幹着急,阿塵身子本就不好,這傷她寧願替他受着。
靳語塵摸摸自己的紗布,回她一個安心的笑:“沒事,何太醫太誇張了,不過是破了點皮而已。”
“可你流了好多的血。”沈輕別走到他跟前,“說實話,不許騙我。太醫院的人說,你頭上的口子極深,血止都止不住,我聽到這些吓得連覺也睡不好,偏偏爹不讓我入宮,你身邊也沒個貼心的人照顧你,我便只能呆在家裏擔驚受怕。”沈輕別說着說着淚眼汪汪,好像又要淌下淚來。
“不用擔心的輕別,何太醫醫術高明,這種程度的傷對他來說就是小意思,別為這點小事把自己的身子傷着了。”
“你說這是小事?”沈輕別板起臉,“你就是擦破了一點皮我也會擔心,太子與你是同父異母的兄弟,竟存了這樣狠毒的心思陷害于你,往後沈家再不會與太子交好了。”
靳語塵笑笑:“你能代表整個相府?”
沈輕別難得起了小脾氣:“我跟我爹說。”
“別為我做這些傻事,輕別,我其實沒你想的那麽不堪一擊。”靳語塵捧着她的臉,眼神一半深沉一半溫和,“輕別不要太相信我的話,要是我說什麽你就信什麽的話,我怕我以後真的越來越離不開你,越來越想要将你據為己有。”
“阿塵這麽說是你從沒想過我們以後的事?那我們現在算什麽?”沈輕別推開她,眼神有些受傷,他這話什麽意思,他們這個關系是靳語塵覺得膩煩了就可以随時結束的嗎?可她當真了怎麽辦?她越來越離不開他了,越來越想霸占着他了。
靳語塵想說是,可心底有個聲音不許他這麽說,不可以那麽快和沈輕別一刀兩斷,在自己羽翼尚未豐滿的情況下,他還需要沈複南的支持;可另一個聲音蓋過了它,不可以讓她難過,你心裏明明是有她的,為什麽要做傷害她的事?可他們這層關系遲早會捅破,到時候一切都晚了不是嗎?雖然現在折斷沈複南這雙翅膀不是什麽好辦法,但他不是已經找到靳薛帆做盟友了嗎?只不過後者的心思更加不好對付而已。
沈輕別見他久久不說一句話,心底涼了一片,低着頭忍着濃烈的淚意,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咬着咬着發現口中一片腥甜,靳語塵語調慌張的喊道:“輕別你在幹什麽!快松口!”
沈輕別不聽,更加用力的咬自己的下嘴唇,靳語塵沒辦法,只好歪頭吻住她的唇,用舌頭撬開她的牙關,滑入她的口中,纏綿一吻。
“輕別,我是個很壞的人,相信你也聽過不少關于我的事,在你爹的心裏都不會将我歸為善類。我不是沒想過和你的将來,是我在害怕,我害怕以後你會厭惡我,會痛恨我,甚至覺得我惡心,到那個時候我發現自己離不開你以後,會不擇手段的把你留在我身邊,我自私又狠毒,我根本不配你。”靳語塵頭一遭這麽形容自己,事實上在他心目中自己就是這個樣子的,他覺得自己很陰險很狡詐,為了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他甚至不惜斷送一個十四歲女孩的美好未來,而且那個女孩是那樣的青睐信任着自己,而他卻是利用了這份信任,将她推進了萬丈深淵,他的內心沒有一絲的不安和愧疚,只有想像到太子萬劫不複之後的勝利者的興奮。
那些皇子們是蛆蟲,他也是,碰到誰,都會把對方弄得很髒。
Advertisement
“做君王的,能有幾個心思簡單的?春祭的事我看得出來你是故意的,我氣你,氣你不好好愛惜自己,又心疼你,恨不能撞在鼎上的是我自己。阿塵,很多事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不在意而已,但凡和你沒有關系的事,我都無甚興趣。我知道你想要高堂上的那個位子,我只求你萬事都以自己的安危為重,還有就是,不要推開我,讓我心疼你好不好?”沈輕別了解靳語塵,他真的完全不在意他的身子,靳鳴佐不相信靳語塵會故意拿頭去撞那鼎,衆人也不信,可她信。那鼎豈是那麽容易就被撞倒的?靳語塵肯定用了自己的力量。
春祭那般重要,靳鳴佐不可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包庇太子,靳語塵的目的達到了,太子名譽掃地,同時也惹來了皇上的厭煩。
靳語塵有的時候真的會很瘋狂,沈輕別過去南下江南時,靳語塵也在江南,沈輕別說想吃江南城外一條野河裏的野生魚,靳語塵真就親自去捉了;手絹掉到湖裏面,靳語塵二話不說就往湖裏跳,給她撈手絹;沈輕別想要笛子,靳語塵在山上砍了一夜的竹子,第二天遞給她十幾根笛子……那段時間真的只要沈輕別說想要什麽,靳語塵都能給她弄好,不依靠自己皇子的身份用錢買,全都是自己親自動手,沈輕別喜歡這樣被寵着被在意着的感覺,看到靳語塵為自己忙來忙去又是甜蜜又是心疼,那個時候的沈輕別,心裏滿滿裝着的,都是靳語塵。
“還是被你看出來了。”靳語塵一點不意外,沈輕別是個聰慧的女子,他一直都知道。
“這話我只在你這裏說,現在東宮裏的那位,根本不及你一絲一毫,他能在那個位置坐着,靠的全是自己當皇後的母親,論才智和謀略,沒人是阿塵的對手。”
“輕別不知隔牆有耳一說?”
“宮裏傳我們倆的事都沸沸揚揚了,誰還會這麽沒眼力見的在這裏打擾我們?”
“你故意的?”靳語塵語調上揚,語氣裏是掩飾不住的玩味。
“掩人耳目而已,我知道你有想要做的事。”沈輕別圈住他的腰,“往後可不許說那些話了,一說我就厭煩。”
“輕別可真不像是一個郡主,太可惜了。”靳語塵會意的将人摟在自己懷裏,“不過有一事我覺着奇怪,你身邊那個□□生的丫鬟,怎的不見她人了,明明往日都寸步不離你身邊的。她該算得上是你貼心的丫鬟了,幾日去相國府都沒見着她。”
沈輕別避開他的目光回道:“死了,宗人府的事情爹以為是春生的錯,将她打死了,我知道後已經晚了,她的屍體被下人收走随便丢到哪個荒山野嶺去了,我找到了她的家人,給了一筆很豐厚的贍養費,她家只有一個老人,過不了幾天就傳來老人自個兒投湖溺死的事,相府給的銀兩他分毫未用。春生自小便跟着我,是我的錯,我對不起春生。”
沈輕別到底還是太心善,靳語塵安撫着她:“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爹的錯,錯的是這個世道,随随便便就把人的生殺大權交給另外一個會沖動會惱怒的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迂腐的也好殘忍的也罷,都是一本家家都得念的經。”
“春生到底待我一片真心。”沈輕別嗚咽着,已經有淚淌下,“春生家裏窮苦,為了給她爹治病才賣身到相府為婢,這十幾年來她都盡心盡力為我為整個相國,爹他竟因為那件事就要将她活活打死。我沒能替她爹照顧好她,最後連老人家也顧不得,想來遇到我,大概是春生這一輩子最不幸的一件事了。”
“別這樣想,這不是你的錯,給春生和她爹立個牌位,清明時去祭拜一下這家人,算是生者的心意了,望她往生時,能投得一戶好人家。”靳語塵并無多感,春生之所以會死,不是因為她做錯了事,而是她生錯了人生,若她不是一個卑微的下人,沈複南也不會拿她撒氣,說到底沒身份沒地位的人,就是一群任人宰割的牛羊。
“阿塵會覺得我殘忍嗎?”沈輕別仰頭問道。
靳語塵搖搖頭,他當然不會,和自己比起來,沈輕別簡直太善良。她的才智和遠見都深受感情的影響,要不是她生在相國府,又有一個這麽寵女兒的爹,估計也不會養得這般恬靜淡泊。
“輕別這樣問的話,那我想跟你求個承諾,你沈輕別的承諾,我日後用它來約束你或是命令你的話,你便不能食言,如何?”
“何事你要這般要求?”沈輕別納悶。
“暫時不能告訴你,只能說往後我要是做了一件很過分很過分的事情,我不求你原諒我,但你也不許怨恨我,你若允了,我便再無顧忌,能得安和郡主一諾,我敢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