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月夜
? “就這樣?”無雙坐在餐桌前,用筷子當啷敲着碗邊,“你跟那個掌教說了半天,不還是稀裏糊塗的嘛。說白了那老家夥就是想讓你當他的徒弟,忽悠你都說不定。”
楚長柯若有所思地用筷子戳着碗裏的飯菜,并不說話。的确,他今天去見了範石,但弄清楚的事情還是有限。楚長柯小的時候父母雙亡,臨終前把他托給了他的第一個師傅,這把懷人的刀也是從哪裏得來。
只是這些年來,說起父母的死因,究竟得罪了什麽人,他的老師只是閉口不言,或者就是不清楚。而範石卻告訴他,他的父母是因為一個秘密而死,要想弄明白這個秘密,需要等有朝一日刀法大成之後,自然會有人來找他。
“你既是習刀,那老頭是用劍,怎麽要你拜他為師?”無雙問道。
“我也正納悶……”
兩人一問一答,小刀卻自始至終沉默着在飯桌那頭扒飯,一句話不說。楚長柯回過神來,有點不好意思看着他,想給人添點湯,剛盛上,小刀卻碗筷一放,拍衣服起身:“我吃飽了。”
“他咋的了?”無雙蜷起一只腳來縮在椅子上,“你又惹着他啦?”
楚長柯無奈:“客棧的事,今天也去問了掌教,範石根本不知道這樣的事,什麽都沒問出來。”
“那兇手就抓不住了?”無雙道,“哎呦喂,我要完走一步,可就燒死在裏頭了。”
“我要晚來一步……”楚長柯說着又陷入那天大火的場景裏,想起來還覺得心有餘悸,“你那天走的時候真沒有見過什麽端倪?”
“我其實……”她猶豫了片刻,“我其實是那天聽到了他的聲音,以為他回來了,就出去,結果剛好遇見了終南山的人。”
“誰的聲音?”
“我老公啦。”
“……”
月圓孤寂,一個人影靜悄悄跳進了無雙的屋子,手裏拿着火折子,确定無雙睡熟了,就準備點一支迷魂藥來。
誰知東西還沒逃出來,床上的人倒一躍而起:“他奶奶的,在我房間裏下迷魂,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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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心下大驚,轉身就要逃,無雙的輕功卻是極好,一把扯住袖子不給走,誰知那人反應也快,伸手就是一輪,把無雙的手撇開,轉身就從窗戶跳了出去。
無雙窮追不舍,不敢發出大的聲音驚動別人,伸手在懷裏胡亂掏着,摸到一塊玉佩,也沒有多想,順手就砸了出去,正巧砸到那人後腦勺上。估計是手勁兒狠了,那人哎喲一聲,被砸得緩了一步,正是這一步,無雙就撲了上去,一把将人按住。
眼看着伸手就要打,忽然一股清淡的香味傳來。
無雙一愣,霎時剎住了手,不可思議道:“是你?”
下邊的人幾乎順着他的力道一把捂住無雙的口鼻,藏在懷裏:“噓……”
兩人此時正蹲在屋頂上,下邊傳來隐隐約約的對話聲。
“不是說好了,怎麽又要走?”
“說好什麽了?客棧的事已經弄清楚了,我繼續賴下去也沒有什麽用,我幹嘛還在這呆着?”
“你還是在生氣。”另一聲音壓低了道。
“廢話!你家讓我燒一遍你試試!”
“哎,你做什麽?這大半夜的,你到哪裏去?”一陣騷動。
“就是要趁着半夜,我看那老東西留我們在這裏壓根沒安好心,我呆着不舒坦,你愛呆你留下!”
無雙聽不下去了,伸到臉上掰那人的手:“什麽愛好,半夜聽人家打情罵俏。”
再看那人,臉上的罩布已經摘下來了,哪裏是別人,正是那天跟楚長柯打架搶镯子,也是無雙要找的那個男人。
“喂,我說,你別光聽不說話呀,你怎麽在這裏?你到這裏幹嘛?給我下迷魂藥做什麽?你看上我了?我好歹追你那麽多天了,你叫什麽名字?”
男人回神,也是哭笑不得:“姑娘,咱們就有過幾次面緣,我救你也是舉手之勞……”
“少他奶奶的來這一套,好歹把名字告訴我吧?”
“……”
無雙也不忌諱,啪啪在他臉上打了兩下:“傻啦?”
男人壓着怒氣,把無雙推遠了一點,還是試圖跟她講道理:“姑娘,你何必跟我糾纏呢?”
“既來之則安之,你何必躲呢?”
“我求你了行不行,我現在本來就被人追,然後你也要找我……怎麽誰都要找我。”男人抱着頭,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無雙倒來了興致:“哎,還有誰找你呀?沒看出來,你魅力挺大啊?”
“我是被人追殺啊姑奶奶!”
男人剛要往下說,屋裏忽然傳來楚長柯警覺的聲音:“誰!”
男人猛地推了一把無雙,一把刀自下而上穿破房頂,透出雪亮的刀身來,正插在兩人中間。
楚長柯人已經從屋裏出來,站在房檐下戒備而警惕地看着上邊的兩人。只一眼,很快就認出了無雙:“無雙?”
下個瞬間,男人的刀就抵上了無雙的下颚,把人緊緊箍在懷裏:“讓開!”
“是你?”就着微弱的月光,楚長柯很快就認出了這個和他搶镯子的男人,眯起眼道,“你在這裏鬼鬼祟祟做什麽?”
小刀也出來了,打着哈欠,身上背着細軟,顯然對一切都不感興趣,只想趕緊離開。
楚長柯不得不分神拉了小刀一把:“哎,說了你等等,先回去。”
小刀“哦”了一聲,楚長柯轉身,小刀繼續往門外走。
楚長柯趕緊又拽住人:“怎麽不聽話?”
小刀不走了,揚了揚下巴示意上邊還有人被刀頂着呢,楚長柯一秒恢複高冷,下一秒小刀擡腳,楚長柯又瘋了。
“你能不能有點安生!”
“你救你的人,我走我的,你幹嘛總拉着我不讓走,你很奇怪啊!”小刀跺腳。
“那你不能等我救人完了以後再說嗎!”
“有什麽可說的呀,我們沒有什麽好說的呀,現在你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的,這不是很好嘛?”
房頂的兩人,沉默。
無雙面無表情:“喂。”
楚長柯回頭。
“他就是我要找的人噻。”
楚長柯一愣,小刀默默把腳收了回來。
無雙這話就是沖着小刀來的:“現在你可以不用走了,你答應我的,把人給我追到手才算完。”
“他現在可是拿刀逼着你喂!”
無雙立馬給了楚長柯一個放心吧的眼神:“放寬心,他不會啦……”
男人的刀在無雙的脖子上劃出血印。
“你都流血了喂!”
無雙還是上下擺手:“放心放心……”
小刀自始至終沒說話,眼神飄忽不定地往屋頂上一掃,動了動嘴唇,什麽都沒說。
楚長柯見了小刀這幅模樣就覺得不對勁,一想,問道:“你認得他?”
“他是來接我的。”小刀低頭輕聲道。
“什麽?”
此話一出,無雙和楚長柯都是雙雙一愣。
“他是來接我的。”小刀于是又重複了一遍,已經是無所謂的神色,随手指了指無雙,“來找我就來找我,把人姑娘家放了,大半夜的抱着個姑娘做什麽?”
那人一聽果然就要推開無雙往下跳,無雙趕忙死死靠在他懷裏:“是啊,大半夜的抱着我,還他奶奶的要給我下迷香,你這是司馬……司馬什麽之心來着?”
“司馬昭。”小刀補充。
“對對,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
小刀無奈地笑:“無雙……”
“我不管,你不能說話不算話的,你說幫我追他的,追不到手不算的!”無雙大聲道,男人左右推他,卻怎麽也推不開,這會兒也有點煩了,用力把人一搡,無雙哪知道突然的變故,腳底下沒踩穩,在瓦片上一滑就要往下跌。
楚長柯幹嘛上去把人抱住了放地上,心裏滿是怒氣和戒備:“你到底是誰!”
男人不說話,只是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想了想又覺得不該問他,轉頭壓着怒氣又問了一遍小刀:“他到底是誰!”
小刀哪裏還有半點剛才淡漠的樣子,頭一扭一聲鄙夷的“嗤”,顯然不太想搭理他:“好了,你跟我逼逼半天,什麽理由都找過了,說來說去不就是我沒地方去,我沒錢,我不會騎馬,所以我不能走?現在我能走了。”
無雙怒刷存在:“喂,我剛才起說了半天了,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楚長柯立馬找到同盟軍:“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小刀想了想,剛要開口說話,長廊盡頭忽然想起一陣騷動,兩頭都有人過來,不片刻各有十幾個終南山的弟子衣冠不整地拎着劍就沖過來,把黑衣人連同他們三個包圍了個嚴嚴實實:“什麽人!沒有掌教的同意,深夜闖入終南山!”
男人無辜的揚了揚手,表示自己什麽兵器都沒有帶:“我只是來找個人。”
“什麽人?”
他扯了扯小刀,聳肩:“找到了。”
小刀不動聲色地把他的手拍下去:“誤會,誤會……”
“誤會?”一個年輕氣盛的弟子頂着亂糟糟的頭發,顯然是有了起床氣,“夜闖終南山就罷了,不通報掌教,就算是自己人也要罰,更何況你們外人,招來的究竟是些什麽人我們還不知道,不能就這麽算了!”
衆弟子紛紛打着呼嚕表示有道理,有道理。
楚長柯見男人被為難,竟不自覺有份幸災樂禍的神色,揚了揚眉毛道:“是啊,至少自報家門以表敬意吧?”
男人笑了一下道:“我若不說呢?”
“不說,就只能有勞請你去見見掌教了。”一名弟子抱劍作揖。
“哎,熟人熟人,他害羞!”無雙忙擋到那人前面,一邊回頭就給了他一肘子,“你倒是自我介紹一下啊,關鍵時刻玩什麽裝逼?”
男人卻是不理會她。
眼看着一個個終南山弟子箭弩拔張,都一副要拔劍相向的模樣,男人反倒饒有興趣地歪了歪頭,問道:“要動手麽?”
千鈞一發,小刀突然撥開了前邊的人,站在兩撥人之間,把男人擋在了身後。
他恭恭敬敬道:“外子深夜打擾,是有急事相告,我正要随他回去,還請各位諒解。”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無雙和楚長柯是最震驚的,此刻只覺得五雷轟頂。
小刀卻還是籠着袖子低着頭,月光在他彎曲的脖頸出裁出潔白的一段:“外子心急口快,多有失禮,但還請給我們行個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