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走水
? 無雙回來那晚,三人直到很久才睡去,一夜好眠。
第二日無雙剛起來,就又跟小刀和楚長柯嚷嚷着要去找人。等到楚長柯細細一問那人來歷名字,兩眼一摸黑,竟然一無所知。
“你真的是是去求親不是強搶民男麽。”小刀問。
”他奶奶的,要是民男還用得着我搶?“
這才給楚長柯和小刀說了來龍去脈。
無雙本是一家山堂的下手,是被山堂主人撿回來的孩子,撫養成人,教了好些把式。
可在她十九歲那年,也就是去年,她被一窩賊夥給撸了去,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人士,手上似乎還抓着山堂主人的把柄,因此山堂老頭也不敢擅自妄動來救她。
後來發生了一樁事,賊窩反倒招了賊,節骨眼上就是那個男人救了她,一路帶她躲出中原躲了好一陣子,等她回來的時候才知道,山堂遭了大難,山堂主人不知所蹤。
無雙無處可去,就又去找男人,卻怎麽也找不到,打探了近一年,江湖上竟像從未有過這樣的人一般。
她本身賭氣不願回山堂,又因知道此事因自己而起,覺得心有愧對,因此多年都沒有回到山堂去。而年初不知是哪裏和山堂過不去的,四面八方江湖刀,再次讓山堂陷入大難。
無雙不得已飛奔回去,卻見火光中一年前那個男人提着刀,擋在老人面前,替他擋了最後一刀。
所以從那個時候起,她就知道自己非他不可了。
不是說恩仇,無關恩仇,就是非他不可。
“所以,到頭來你還是不知道他名字?”楚長柯問,“問問你那山堂主人不就行了?”
“他哪裏曉得!”無雙道,“我見到死老頭那會兒他都半死不活了,哪他娘還記得是誰救了他?哼哼,要不是我他奶奶來的即時,他們得死一起!”
“他救了你一命,你救了他一命,這不是還清了嘛。你看,放人家一馬吧。”小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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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成,都說了跟他救不救我沒關系。”無雙想了想,終于覺出這話裏的不對,大怒,一拍桌子,“他奶奶的你什麽意思!”
小刀連忙躲到楚大俠身後,探出一雙招子來,不死心道:“不是我說,你這麽個找人法,我們就算是大羅神仙也不成。”
“是啊。”楚長柯連忙幫腔,“人得慢慢找,找到了也得滿滿追,但那镯子我卻是等不得了,急用的。”
小刀道:“什麽镯子?哪裏來的镯子?”
楚長柯忽覺說漏嘴:“沒什麽镯子,不打哪來的桌子。”
無雙揮舞着手腕:“給你也行,你得壓點什麽東西!”
小刀斜眼,斜眼看。
楚長柯沉默片刻。
“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雇主要的而已。”
小刀斜眼看。
“真的是雇主……雇主不是姑娘。”
小刀笑:“哦……你跟我解釋做什麽?是不是姑娘跟我有何幹系?”
“軋了一夜姘頭就是不一樣,他奶奶的,聽不聽人說話!”
楚長柯被堵得氣短,半天才轉過頭來:“你要拿什麽做押?”
無雙目光一掃,眼睛一亮,正停到楚長柯腰間:“這個好這個好,就它了!”
楚長柯低頭一看,是挂在自己腰間的“懷人”。
不由得輕輕胯上刀柄:“這個不行,殺人護命的東西,給了你我用什麽?”
“既然是楚大俠,自然就有旁人所不能及的地方,要是靠着一把好刀就聞名天下,那也不是什麽真本事。”小刀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你刀就給她咯,我這裏還有一把,你先用着就是。”
楚長柯聞言,擡眼看無雙,只問還有沒有其他的看中的,換樣東西做抵押?
“放屁,你他娘這麽一身看下來,除了你那把刀還值幾個錢,哪還有值得我觊觎的嘛。”說着笑嘻嘻繞了繞頭發,伸手一指旁邊的小刀,“再不然把他抵給我,你可舍得?”
“放屁!把我們倆說一起做什麽。” 掌櫃懶洋洋罵道。
無雙要鬧,楚長柯左右沒什麽法子,小刀又在一遍催,轉身就回去給他拿刀。楚長柯沒辄,只好把腰間的刀解下來擱在桌子上:“說好了,這東西比你手上的可重要很多,千萬不能丢。”
無雙一邊心不在焉映着,一邊到竈間學着掌櫃的法子給手掌抹滿香油,開始往下剝。說來奇怪,那玉镯還是無論如何都剝不下來。
無雙疼得呲牙咧嘴,最後只得把手一伸,一臉大義凜然:“你來!”
楚長柯一手攥住無雙纖細的手腕,一手捏住玉镯,忽然間猛地一抖胳膊,玉镯瞬間就下來了。
無雙疼得吱哇亂叫,跳起來連罵娘罵奶的,直到小刀抱着刀回來也沒能消停。
小刀看到玉镯就明白了,一邊說楚長柯不懂憐香惜玉一邊把刀扔給他:“吶,就這一把。”
楚長柯大怒:“這是佩刀麽!這是飾刀好不好!”
小刀也大怒:“有什麽關系啊!你再吵找一把桃木劍給你!”
“……”
無雙反正是樂了,她很爽,非常爽。
當天夜裏,楚長柯跟二人作別。
既然玉镯已經到手,趕緊把東西交回本堂才是要事,後邊的都可以慢慢來。
掌櫃的根本不願意下來,穿着單衣站在二樓上擺擺手接着回去睡,倒是無雙抱着懷人從早擦到晚,愛不釋手。
楚長柯簡直覺得她就要這麽私吞不還了。
又是連夜趕了一程,快馬加鞭,第二天傍晚就到了刀客堂。還沒來及進門見堂主,就被同門下的燕子堵了個正着。
燕子是楚長柯的同門師弟,說來也巧,兩人幾乎是同一年入的刀客堂,一手功夫是堂主親自教出來的,對于其他刀客來說,這已經是莫大的殊榮。
當然,因為堂主只教他們倆,所以他們的關系向來是最好的,畢竟從小一同長大的兄弟,真可以說得上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
燕子之所以叫燕子,因為輕功已達入境,身輕如燕千山掠去,至今還沒有人比他飛得遠飛得快。
但這人就是有個毛病,好奇心很重,且非常愛管閑事。
所以楚長柯一進來就被他勾着肩膀問東問西,早就習慣了。這會兒又不依不饒地問:“楚大哥,你的刀呢,你換刀了?懷人呢?莫不是弄丢了吧?”
楚長柯三言兩語敷衍,只一心想交了玉镯回去幫人釣凱子。
“楚大哥,你不行啊,出了一趟門就變成個托,只能回去幫人釣凱子了……那姑娘姿色如何,不如給我介紹介紹,你也省得再去費力。”
楚長柯實在被他吵得不行,喊了他兩句就直接飛身去見堂主,誰知燕子卻緊跟不放——論輕功,他的确還不如燕子的境地。
“你到底要問什麽,一次性問完。”
“我知道你嫌我煩,堂主最近脾氣不好,什麽單都不接,還不讓我們四處亂跑生事。這不,我都在堂裏悶了七八天了……”
楚長柯卻是一頓:“堂主門禁了?”
“可不是?”
“為何?”
燕子湊過去:“嘿嘿,可叫我逮到你跟我打聽的一天了,你求我啊?”
楚長柯立起手掌。
燕子反射條件就縮肩膀縮脖子,這是小時候被師兄打怕了的後遺症。
“哎哎,君子動口不動手!”
楚長柯無奈,只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下:“我不是君子……快說。”
“還是聽風樓的事,上次有人不來找我們,畫高價買聽風樓主的人頭,堂主給推了。那聽風樓主一沒人知道是誰,來無影去無蹤,二就是從幹過什麽缺德事兒。你到他那兒本本分分花錢買消息,一份錢一分消息,從不虧人。這樁生意,堂主自然不接。”
楚長柯聞言點頭。
聽風樓,以買賣消息而聞達于江湖,說白了就是你花錢買消息,他花錢保消息,誰出錢多聽誰的。
但凡是聽風樓放出的消息,只實不假,因此從不用擔心會買虧本。
可是,聽風樓主究竟是誰,為什麽他掌握了整個武林的一線□□,消息,風聲……怎麽掌握的,無人得知。甚至早先有幾大掌門人猜測這聽風樓主原本仙人,俗世裏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的眼,而且第一時間就能得知。
峨眉派掌門就曾吃過這聽風樓的虧,數年前大戰一夜間勢力大損,就是因為旁人買了聽風樓的消息他沒能封住口。從此後試探過幾次,越發越覺得玄妙:“我要是今晚上吃菜壞了肚子,明天你去聽風樓都能買到這道菜的菜譜。”
就是這麽玄乎。
“跟聽風樓作對,那是得死無全屍,對方可是兵不血刃啊……”楚長柯心有餘悸。
“嘿嘿,原來你也曉得!”燕子咧嘴一笑,抻了個懶腰,“但是這想要聽風樓主命的人,偏生是個連聽風樓都辦不掉的,你說這事兒棘手不棘手?咱們堂主不論得罪哪一方,都不好作啊。”
“有什麽可以怕的,說來都是人為的東西。既然是人為,自然就有法子破。”楚長柯淡淡道,“刀客十三郎,門開萬家徒,可不是徒有虛名。”
“話是這麽說,小心為妙。”
楚長柯了解了來龍去脈,也就不願多浪費時間,只想趕緊把懷人拿回來要緊,順道提醒小刀進來不大太平,和無雙要小心行事。
這一回他跳下屋頂,燕子沒有再追來了。
“師哥!”
楚長柯回頭。
燕子雙手疊在腦後:“堂主說了,風沙的天氣,門窗要關緊喽!”
楚長柯道了句知道,片刻就不見了。
去見堂主,歸還玉镯,這一樁單子,就算是平安落下了。
堂主神色淡淡,似乎也對他這次這麽久回來也不好奇,不聞不問,看起來疲憊恍惚,根本沒怎麽認真聽楚長柯的話。
楚長柯要走,沒有跟他提門禁的事;楚長柯要回良木客棧,堂主卻依舊神色恹恹,根本沒有阻止的意思。
這就奇了。
他知道堂主是個看起來随和,實際上心思缜密的事,既然能對本堂人下門禁的命令,就沒理由放他一個人出去。除非,有他放任自己的理由。
楚長柯沒有過多猜測,他心裏開始覺得惶惶不安。
當晚休息一晚,第二日天沒亮全就打馬出發,又是一路快馬加鞭,心裏頭的不安越來越跟滾雪球似的,一路只趕不停,到了天黑透了才遙遙看着良木客棧。
遙遙裏,客棧透着隐隐火光。
楚長柯心下大驚,知道出了事,拍馬狂奔,近了的時候客棧的火勢還是越來越大。
多年的經驗讓他慌而不亂,一樓的門已經被堵住了,他從後院繞進去,門口大火順着橫梁燒上去,裏邊倒是沒有外頭看起來這樣大的火勢。
點火的人這麽做……目的很明顯,是為了把裏頭的人困住。
小刀還在裏頭!
楚長柯脫下上衣,露出古銅色緊實的肌肉,蒙在頭上沖進去,然後立馬扔掉燃燒的布料,進屋尋人。
卧室裏沒人,廳堂沒人,後院也沒人,二樓……到處都沒有人。
楚長柯這才是急了,渾身大汗,火光裏一身皮肉因為都抽緊了,仿佛淬火的刀般。火勢越來越大,他渾身都悶出了一層汗。而小刀房裏沒有小刀,甚至連衣物錢財都還在,那人要麽倉皇逃走,要麽壓根就沒走。
在哪裏?
一根橫木倒下來,發出巨大的聲響。
隐隐約約中,熊熊的火裏似乎有人在叫他。
“柯……楚……這裏……”
楚長柯仄起耳,全神貫注地順着聲音過去,穿過一樓廳堂到了後院,聲音瞬間清晰了:“楚長柯!擡頭,擡頭!”
楚長柯擡頭,小刀正蹲在房頂上沖他叫:“哎呀這裏!”
看到人完好的一瞬,心裏頭一塊石頭落了地,又不禁急罵:“跑到上邊去做什麽!趕緊來下!”
“你以為我不想呀!我醒來時候就這樣了,門都被封死了,我只能往上頭爬。你再晚來些,我他媽就成燒刀子了!”
楚長柯這時候沒閑心理會他開玩笑,只一個勁催促他下來。
小刀道:“我不會輕功啊,我跳下去摔死呀!”
楚大俠快被掌櫃急死了:“跳啊,我接着!”
“你說的啊?”
小刀磨蹭到屋檐邊,看楚長柯半赤着上身,一身古銅色在火光下流轉,滿身大汗,眼神熱切。
心裏頭一動,徑直跳了下去。
楚長柯果然穩穩地把人接住,放落的瞬間小刀把什麽東西套到了他頭上。
“ ?”
“你那天的補水布啦。披好,我們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