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嚴嬷嬷被說得沒法,但面色依舊是冷冰冰的:“老奴不會男子的禮儀。”
李玄度笑道:“無非是‘站如松,坐如鐘,行如風,卧如弓’。侍君們除了我個個都出自名門望族,他們都學過禮儀。這樣吧,開歲,你出來一下,再教大家一些男子的禮儀。”
陳開歲領命出去了,陳開歲将所學傾囊相授。
李玄度看得有滋有味,等他教完了,李玄度又道:“嚴嬷嬷,我們學得怎麽樣啊?”
嚴嬷嬷一直不變的臉上終于有了些細微的表情:“貴人們做得極好。”
李玄度也挺高興:“那嬷嬷讓我們歇歇吧,大家都學了這麽久了,也有些累了。”
“殿下,非是老奴攔你,只是陛下說了,要貴人們盡快習得規矩,”嚴嬷嬷板着臉說道,“萬一陛下突然駕到,看到貴人們沒有習好規矩,一時發怒怎麽辦?”
李玄度咬咬唇,又擡頭看看天:“那咱們進去學吧,地方也很敞亮,而且還暖和。”
“殿下,老奴方才說了,在外面學和在裏面學是不同的,”嚴嬷嬷說道,“現在又不是嚴冬,并不是很冷的。”
李玄度道:“你倒是說說哪裏不同?”
嚴嬷嬷道:“有些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李玄度道,“風這麽大,天這麽冷,若是把我們凍壞了,你擔待得起嗎?”
嚴嬷嬷絲毫不怕:“殿下方才說了,貴人們都是男人。男人身強體壯,怎會因區區寒風就生了病?”
李玄度被她氣得沒法,咬了咬下唇沒再說什麽。
嚴嬷嬷道:“請貴人們将方才所學再練一遍。”
烏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問:“不是練得挺好的嗎?為什麽還要再練?”
Advertisement
柳莺時道:“你這老奴婢,這是在故意刁難我們吧?”
嚴嬷嬷道:“老奴不敢,只是想要讓侍君們加深記憶,免得遇見陛下手忙腳亂。”
“你別左一句陛下右一句陛下的壓我們,”商蘭秋性格火爆,早就按捺不住,若不是南宮月夕一直攔着他,他早就開口說了,“你有什麽本事,不就是仗着陛下給你撐腰嗎?”
嚴嬷嬷雙眼如鈎子一般盯着商蘭秋看:“奴婢不敢,請宸侍君不要為難老奴。老奴是奉了皇命而來,若是完不成陛下交代的任務,不僅老奴脫不了幹系,貴人們也同樣脫不掉幹系,老奴也是為了貴人們好。”
“你……”商蘭秋待要再說話,被南宮月夕攔住了。
李玄度道:“學規矩不急于這一時,磨刀不誤砍柴工,本宮看這時間馬上要到中午了,還是先休息一會兒吃過飯後再繼續學。好了,就這麽定了。多福,快去給侍君們倒茶,讓他們都歇歇。”說完生怕嚴嬷嬷反對似的,急急忙忙地往宮中走。
烏蜩急忙跟上,柳莺時、商蘭秋緊随其後,其他人也跟在後面。
嚴嬷嬷看着他們的背景良久,最後還是跟上了。
“多福,去叫禦膳房做些湯給我們喝,”李玄度說道,“暖暖身子補充補充營養。”
多福問:“殿下要喝什麽湯?”
“随便吧,”李玄度也不知道皇宮裏都有什麽湯,他忽然又看向楊槐序,“槐序,你有什麽東西是不能吃的嗎?”
楊槐序道:“都可以的。”
沈暮商連忙道:“殿下,賢侍君體弱,盡量不要吃寒性食物。”
“錯了,”李玄度笑道,“要叫名字的。”
沈暮商忙道:“是槐序。”
李玄度笑了笑,嚴嬷嬷上前道:“殿下,這不合規矩,侍君們之間要叫稱號的。”
李玄度沒理她,繼續問道:“那你們呢?想喝什麽湯?”
那幾人都沒什麽意見。
李玄度便叫多福下去準備了。
不多時午膳已經傳來了,按照李玄度原來的吩咐,這次午膳做的是完全符合個人口味來的,不過分量看起來少了很多。
用膳時誰都沒有說話,商蘭秋吃得最快,轉眼就吃完,摸摸肚子,沒飽。
商蘭秋站起來看着李玄度道:“殿下,今日的午膳怎麽這麽少?臣都沒吃飽。”
李玄度也感覺少,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南宮月夕拉拉商蘭秋的衣袖,商蘭秋只當不知道。
沒等李玄度回道,嚴嬷嬷說道:“是老奴的安排,貴人們要保持體态,進食過多會變胖。”
李玄度:“……”
商蘭秋氣道:“難道給陛下當侍君,卻連吃飽了肚子都不能嗎?”
他氣極,一腳踹翻面前的小桌。
南宮月夕忙站起來去拽他,在他耳旁輕聲道:“怎麽這麽沖動,不要再惹事了。”
商蘭秋怒喝:“你放開我!”
南宮月夕沒松手,一直拽着他。
李玄度從主位上走下來,南宮月夕連忙拉着商蘭秋跪下:“請皇後殿下恕罪。”
“快起來,”李玄度彎下腰去扶他們,又看着嚴嬷嬷厲聲道,“跪下!”這一刻,李玄度覺得自己特別有氣魄。
嚴嬷嬷不得不跪下,李玄度道:“你真是好大的膽子,連本宮與侍君們的口糧也敢克扣?”
嚴嬷嬷的臉上絲毫沒有懼色:“老奴冤枉,老奴也是為了貴人們着想。”
“你這話的意思是說我不識擡舉?”李玄度反問。
嚴嬷嬷道:“老奴并無此意。”
“并無此意?”李玄度冷笑一聲,“我看你就是這個意思,本宮乃是後宮之首,還輪不到你來做主。”
嚴嬷嬷語言裏帶有一絲威脅的味道:“老奴可是奉了陛下……”
“你少拿陛下壓我!”李玄度一點兒都不怕,“欲知前情”都說了,皇上從不過問後宮的事,這也是後宮的事,所以皇上根本不會過問,這裏就是他老大。但李玄度也不能把嚴嬷嬷怎麽樣,到底是皇上派來教他們規矩的,肯定在這宮裏有些地位,他初來乍到,又沒有半點兒背景,不好做得太過火。
吓唬一頓也就算了,李玄度又接着道:“這次就這麽算了,等再有下次決不輕饒。你要記住,這後宮是我說了算。”
李玄度又讓人去禦膳房再端來一些飯食,若是沒有了就重新做。
不多時派去的小宮女回來了,說禦膳房的人說了,時辰過了,已經沒有膳食了。
李玄度擰着眉:“沒有了?現做也沒有了嗎?”
小宮女回道:“食材不夠,采辦的人尚未回來。”
這是故意的吧,欺負他一個平民皇後吧,李玄度又問:“點心也沒有嗎?”
小宮女答道:“點心要等一等,至少要一個多時辰。”
李玄度氣急,現在又不合适去禦膳房讨要說法,一定要冷靜行事,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多福,”李玄度又看向多福問,“我記得你說過本宮的宮中有一個小廚房?”
多福回道:“回殿下的話,有的。”
李玄度看向衆人:“我給你們做吃的要不要吃?”
烏蜩眨着星星眼:“殿下哥哥還會做吃的?”
“那當然,我之前是賣包子的。”李玄度笑道,他從來不将自己的身份藏着掖着。一來他還是現代人的思想,不認為賣包子的在他們面前就低人一等。二來人們對秘密都好奇,他的身世對這些人來說就是最好的秘密,與其等他們自己去探究,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地說出來。
烏蜩很感興趣:“我要吃,我要吃。”
商蘭秋沒吃飽,自然也跟着附和着:“我也想吃。”
楊槐序體弱,本就吃得不多,但聽到李玄度要下廚,也有些心動:“我也想吃。”
“好,那咱們去做飯!”李玄度大袖一揮,後面跟了一群。
嚴嬷嬷在後面喊:“殿下,這不合規矩。”
但沒人理她,全都一溜煙地跟着李玄度走了。
就連殷正也推着輪椅跟着走了。
到了外面,李玄度道:“我自己去吧,中午你們好好歇息會兒,下午說不定還要怎樣呢,我讓多福給你們另外安排個地方。”
衆人推辭了一番還是按照李玄度的意思去辦了,但烏蜩沒跟着他們,還是跟着李玄度走了。
往小廚房去的路上,有一樹梅花開得正豔,他忽然想起簪花的花朝,便問多福:“這花能摘一朵嗎?”
多福回道:“殿下,可以的,後宮之物皆由您掌管。”
李玄度放心了,從裏面選了一朵最大最豔的折了下來。他将芙蓉花拿在手中說道:“凍了一上午,花朝頭上的花都有些蔫了。”
烏蜩道:“我去給花朝哥哥送去行嗎?”
李玄度把梅花給了他:“去吧。”
烏蜩小心翼翼地捧着,走得飛快。
小廚房其實并不小,李玄度到裏面問還有什麽食材,管事地說就剩一些青菜,面和雞蛋了。
李玄度咬咬下唇,叫多福取來襻膊将袖子挽起,方便做事。
“多福,嚴嬷嬷進宮多少年了?”李玄度向多福打聽着,摸摸她的底,以後好方便行事。
“聽說三十多年了,”多福回道,“以前她是服侍陛下的,後來陛下登基後便不再來後宮,她便留在後宮了。這宮裏所有的內侍都聽從喜總管的管教,所有的宮女嬷嬷都聽從嚴嬷嬷的管教。”
李玄度咋舌,沒想到她來頭這麽大,他還以為她只是個習教嬷嬷。
剛說到這裏烏蜩回來了,看樣子挺高興:“花朝哥哥可高興了,我親手幫他把花插到頭上的。”
他又看到李玄度在往盤裏盛面,好奇地湊上去問:“殿下,你這是要做什麽啊?”
“我給你們做青菜面,再一人打一個荷包蛋。”李玄度道,“雖然簡單,但我不是吹,我做出來的面特別筋道,調出來的湯汁也好吃,保管你吃了還想吃。”
烏蜩摸摸肚子:“聽起來就饞了。”
李玄度手腳特別麻利,很快和好了面,将面從盆中拿出來放在桌上,然後再用擀面杖細細地擀成一個薄薄的大面片,最後再用刀子細細地切好。
李玄度讓小廚房裏的人把鍋點着,等鍋裏的人開後他加了一些調料,然後将切好的面條放進裏面。
他站在鍋前看着,等覺得差不多了,又讓人盛出來,分別放在12個大碗中。
香氣撲鼻,整個小廚房裏都是食物的香味。李玄度和烏蜩邊往外走邊說道:“等咱們學完了規矩,我再給你們做包子吃,就做我之前賣的那種。我和你說,我之前說的一點兒肉都不放,都可好吃了。”
烏蜩有些不信:“不放肉的包子能好吃嗎?我都吃純肉的。”
“肯定好吃,”李玄度說道,“等我給你們做的時候就做三樣,一樣是純肉包子,一樣是素餡包子,一樣是既有肉又有素的包子。”
說話間已經來到大堂中,花朝最先走過去謝李玄度給他摘的那朵花。
商蘭秋嗅嗅鼻子大聲道:“好香啊——”
烏蜩馬上替李玄度回答:“殿下做的青菜面,顏色也好看,肯定特別好吃。”
十三碗面擺上,大家一起開吃,誇贊聲贊不絕口,李玄度既驕傲又有些不好意思。
等吃完了面,又小憩了一會兒,這才去找嚴嬷嬷。
李玄度看着外面,怎麽也不肯出去了,就要在大廳裏練。
嚴嬷嬷自然是不肯的,又來說事,說歷代的妃子都是在外面學的規矩,若是李玄度不從,便是抗旨不遵,她可是要禀告給皇上的。
李玄度也真是怕了她了,想着也就幾天,咬咬牙咽下這口氣了。
下午依舊是練習上午的規矩,李玄度恍惚間回到了大學軍訓時期。
他站在寒風下,身體凍得瑟瑟發抖,又累又冷。
忽然想起了與他們一起站着的楊槐序,楊槐序體弱多病,在這寒風下只怕會受不了,想到這裏李玄度忙道:“嬷嬷,槐序他身體不是很好,你讓他歇息一會兒吧。”
嚴嬷嬷面色不變:“殿下,您說過侍君們都是男人,男人難道連小小的太陽都怕嗎?連這麽一會兒都站不了嗎?老奴是個女人,又年歲老矣,還不是和你們一樣站着?”
李玄度道:“你一個下人怎敢和侍君相提并論?”他是看出來了,這位是純心折騰他們的。暴君不愧為暴君,就連手下的人都如此的心狠手辣。
楊槐序臉色蒼白,身體搖搖欲墜,他其實已經快要撐不下去了:“殿下,我沒事的,只是站一會兒而已。”
李玄度又要說話:“看你的臉色……”
“我臉色一直這樣。”楊槐序努力擠出一抹笑來,“真的沒事。”
李玄度沒有辦法,只能先這麽着。可也就過了一刻鐘,只聽“撲騰”一聲。
站在楊槐序身邊的柳莺時和烏蜩驚叫着:“槐序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