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衆人急急忙忙過去看,柳莺時将他上身抱在懷裏,沈暮商匆匆趕過來,搭脈在他手腕上。
誰都不敢說話,生怕打擾到了他。
片刻後,沈暮商面色沉重:“槐序染上了風寒,快将他擡到暖和的地方。”
也沒用太監來擡,圍着近的幾人七手八腳地将他擡進宮中。
多福在前面帶路,給楊槐序安排地方。
李玄度沒有馬上跟着,冷眼看向嚴嬷嬷,嚴嬷嬷依舊沒有表情,仿佛方才的事與她無關,李玄度冷哼道:“嚴嬷嬷,這事你得給本宮一個交代!”
李玄度回到宮中,沈暮商已經寫好了藥方:“殿下,派人照着這個方子抓藥即可。”
李玄度命多福去太醫院抓藥,他看着楊槐序面色蒼白十分擔心:“暮商,他什麽時候能醒啊?”
沈暮商用手指按向楊槐序的人中穴,沒多久他果然悠悠轉醒。
※※※※※※
“陛下,”喜公公躬着身,對年輕的帝王道,“嚴嬷嬷回禀說賢侍君暈倒了。”
龍炎正拿着一根草棍逗弄挂在長廊上的鹦鹉:“在寒風下站了不到一天就暈倒了?裝的吧。”
喜公公道:“賢侍君自幼就體弱多病,據說是胎裏帶的,治了很多年都沒治好。”
龍炎道:“死了最好。”這樣被李玄度特別對待的人就不存在了,也省得他自己動手殺了。
“惠侍君給瞧過了,還給開了方子。”喜公公說道。
龍炎突然将手裏的草棍扔了,想到了一個一箭雙雕的主意:“朕記得一年前沈家在城外看中了一塊地,馬上交銀子了,地卻被楊家截了胡。找個會模仿人字跡的,把方子改改。然後把風聲傳給楊家。朕倒要看看,沈家的兒子給楊家的兒子開的藥吃出問題來,他們要怎麽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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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公公領命:“遵旨——”
龍炎問:“皇後那邊還有什麽事?”
喜公公便将李玄度做面一事說了,龍炎一聽氣得不行:“他是不是忘記了,他到底是誰的皇後?敢給別的男人做面吃,簡直豈有此理!”
喜公公道:“那陛下叫殿下為您做一碗。”
“不吃,誰知道他會下什麽藥來毒害朕。”龍炎覺得還是不爽,渾身哪裏都不舒服,“還是要殺了放心,他現在沒有背叛朕,不代表以後不會背叛朕。殺了他,他就再也沒有機會背叛朕了。”
喜公公沒有說話,他知道這個喜怒無常的帝王說過殺很多人,都是認真的。唯一的例外就是李玄度,說了這麽多次,沒一次是真心想殺。
果然,片刻後龍炎說道:“還是再留幾天吧,想來短短幾天的時間他也不會背叛朕。”
李玄度讓其他人先回宮休息,他和沈暮商來照看楊槐序。
楊槐序雖然醒了,看起來十分虛弱,眼睛強睜開着,臉色憔悴,身體軟得像灘泥。但這樣的他并不難看,反而別有一番風流的味道。眉間微蹙,透漏出點點哀愁,當真是“病弱西子勝三分”。
沈暮商把他的醫藥包取了過來,給楊槐序做了一次針灸。
沈暮商果然不負神醫的稱號,一次針灸下來,楊槐序說感覺好多了。
這時藥也熬好了,楊槐序皺着眉一口氣全喝了。
沈暮商又待了一會兒,見楊槐序沒什麽大事,便也回了自己宮中。
楊槐序吃過藥後,便睡下了。
李玄度也累得夠嗆,出了一身的汗,回宮裏叫人打水沐浴,也是累了,洗着洗着便坐在浴桶裏睡着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聽多福急促地在外面呼喊他:“殿下!殿下!賢侍君的病情好像嚴重了,他吐了。”
李玄度猛地睜開眼,從旁邊的架子上抄起浴布裹在身上:“槐序吐了?有沒有派人去找暮商?”
多福在外面道:“奴婢已經派人去了,殿下您快來看看吧,賢侍君的情況不太好。”
李玄度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出去了,外面的衣服還沒來得及穿好,邊走邊系着帶子邊問多福:“怎麽回事?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多福也挺着急:“是啊,賢侍君吃過藥便睡了,可突然醒了,看起來很痛苦,扶着床邊吐得十分厲害。臉色難看得不成樣子。”
到了偏殿中,迎面便聞到一股很濃重的藥味。
有太監宮女進進出出地服侍着,李玄度幾步走到床邊,楊槐序趴在床邊吐得厲害,只把苦膽都要吐出來了。
李玄度從宮女手中接過水,讓楊槐序漱口。
楊槐序漱完口後,重新躺回床上,看樣子十分難受,看見李玄度來了,嘴唇蠕動說着話,聲音很小,李玄度不得不靠近他的耳朵才能聽清。
片刻後,李玄度又坐直起身子:“先別說話了,好生養着。”
楊槐序慢慢閉上了眼睛,李玄度看着床上那一小團,心裏很不是滋味。他呼吸的幅度都很小,李玄度真怕他會撐不住,總想用手指在他的鼻子下方試探着。
沈暮商終于火急火燎地趕來了,李玄度忙把地方讓給他。
沈暮商給楊槐序診過脈後面色十分凝重,問服侍在楊槐序身邊的小太監:“後來可是又吃過什麽?”
小太監答道:“服過藥後便睡了,再沒吃過什麽。”
李玄度問道:“情況怎麽樣?”
“情況有些嚴重,”沈暮商邊說邊将藥包打開,“不過不要緊,有我在沒什麽事的。”
沈暮商從裏面掏出一個小白瓷瓶,将瓶口處的塞子打開,倒出一顆小藥丸來,剛要塞進沈暮商的嘴裏,就聽有小太監過來禀告:“殿下,喜公公來了。”
李玄度忙讓他進來,見過禮後,喜公公道:“殿下,陛下聽說賢侍君病了,遣老奴過來看看。”
李玄度還沒等說話,喜公公上前一步,瞧見了躺在床上的楊槐序,面色一變:“賢侍君怎麽病得如此嚴重?”
李玄度說道:“方才把吃過的藥都吐了,不過暮商說雖然嚴重,但沒什麽大礙。”
喜公公看着李玄度,又看看沈暮商說道:“惠侍君,非是老奴信不過你。只是宮裏人生病歷來都是由太醫院的太醫來看的,這是規矩。不如老奴将太醫請來,再給賢侍君好好問問診?”
誰都知道喜公公是皇上身邊的人,自然不能得罪他,李玄度和沈暮商相互對視了一眼,沒再說什麽。
很快,太醫院的太醫就來了。
沈暮商一看來的那個太醫臉色微微一變,李玄度眼尖瞧見了,低聲問他怎麽了,沈暮商小聲說道:“此人姓王,名仁,與我父親有些過節。”
李玄度皺了皺眉,王太醫給楊槐序診完了脈看向沈暮商問道:“惠侍君,臣有件事要問。”
沈暮商道:“請問。”
“聽喜公公說,賢侍君方才吃的藥是您給開的?”王太醫說道。
沈暮商說道:“正是。”
王太醫又道:“那請問都開了什麽藥?”
沈暮商便将方子說了出來:“有什麽不對的嗎?”
“方子自然是沒問題,”王太醫摸摸胡須,“只是為何賢侍君吃過藥後不僅沒好,反而愈發嚴重?是後來又吃了什麽東西嗎?”
伺候楊槐序的小太監忙将對李玄度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王太醫看着李玄度說道:“殿下,臣想看一看賢侍君開的方子。”
李玄度眉頭緊鎖:“你什麽意思?”
王太醫道:“臣并沒有什麽意思,只是看一看罷了。”
李玄度不便再多說,命多福親自去太醫院取藥方。
怕打擾到楊槐序休息,幾人從他房中出來,到了外間。
多福很快回來了,将藥方呈給李玄度,李玄度也看不明白,便讓多福把藥方給王太醫看。
王太醫看過後驚訝道:“這藥方不對啊。”
“不對?”沈暮商把藥方拿過去看了一遍,臉色頓時變了,“這藥方……這藥方……”
李玄度不懂,便問道:“藥方怎麽了?”
王太醫的臉上浮現一絲得意之色:“這個藥方沒問題,有滋養進補的良效。只是這味蟾蜍草卻加不得,蟾蜍草有清熱解毒之功效。可它過于苦寒,若是體虛的人吃了,便會加重病情。惠侍君在宮外時號稱神醫,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沈暮商的雙目死死地盯着藥方:“這藥方不是我開的……不對,這藥方是我的開的……可這藥方不是我的開的……”
“惠侍君你在說些什麽?什麽是又不是,臣聽不懂。”王太醫故意又問向李玄度,“殿下,您聽明白了嗎?”
李玄度道:“暮商,究竟是怎麽回事?”
沈暮商拿着藥方說道:“藥方上的字确實是我寫的,可是這蟾蜍草我并沒有加,我怎麽可能加這種藥呢?”
王太醫再要說些什麽,被李玄度打斷:“王太醫,還是先治賢侍君的病吧。”
王太醫有什麽話只能先憋着,又開了一個藥方後匆匆告退。
房間裏只剩下李玄度和沈暮商,李玄度頭一次遇到這種事情有些頭疼,他剛立下flag要打造出一個和平友善的後宮,卻偏偏出了這樣的事。
李玄度想了想之前看過的電視劇:“暮商,你先回宮吧,沒有我的命令先不要出宮,我會查明事情的真相的。”
沈暮商望了李玄度幾眼,沒有說什麽,躬身施禮告退了。
多福趁機在李玄度身邊道:“殿下,奴婢聽說沈楊兩家有些恩怨。先前沈家在城外相中了一塊良田,都要交銀子了。不知怎麽的那塊地也被楊家知道了。楊家搶在沈家前面付了銀子,這地就歸楊家了。”
李玄度皺了下眉,旋即馬上意識到:“你是如何得知的?”
多福忙道:“是王太醫剛剛‘不下心’說給奴婢聽的。”
李玄度點點頭,讓多福下去了。
此時的房裏只剩李玄度一人,他在房裏走來走去,想今天發生的事情。
老話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雖說沈暮商表面無害,但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李玄度并不認為此事是沈暮商所為,就算沈楊兩家有恩怨,沈暮商也不會蠢到在這種事上動手腳,除非他是傻子。
李玄度想了半天,最後決定進入系統中看看。看看有沒有能幫助他解決此事的辦法,結果還真有。系統裏的東西太多,李玄度之前沒注意到,這次仔細一看,才發現有一個“你問我答”的版塊。
他試着點了下,是灰色的,提示說缺少幸福值。
李玄度一下子來了指望,方才的憂郁一掃而光。決定先積攢一些幸福值,然後再說。
“陛下——”喜公公一有風吹草動馬上來禀告給年輕的君主,“皇後殿下将惠侍君禁足在崇音宮了。”
龍炎皺眉:“只是禁足?沒有用刑?”
喜公公道:“許是殿下另有打算。”
龍炎道:“他果然是個與衆不同的,和那些人都不一樣。那些人啊,就算別人不犯錯,她們都會設計去陷害。更別說終于逮住別人的過錯了,那不還得往死裏整?朕就說,多留他幾天,他還會做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喜公公跟着賠了幾聲笑。
龍炎把筆一扔,擰着眉:“楊懷序怎麽還活着?朕不是叫你找人把方子改了嗎?”
“這……”喜公公微微躬了躬身子,“陛下恕罪,是老奴會錯了意,老奴辦事不力。老奴以為陛下只是想讓賢侍君吃出一些問題來……”
龍炎滿腹狐疑地盯着喜公公看:“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喜公公的身子躬得更低了:“老奴不敢。”
“哼,”龍炎冷哼一聲,“量你也沒這個膽量!”
“陛下,禦史大夫楊大人求見。”楊大人便是楊槐序的父親,喜公公忙轉移話題。
龍炎兩根指背輕扣桌子:“叫他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