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夜無話,第二日早上侍君們照例過來請安。
剛請過安,聖旨就來了。
喜公公拿着聖旨先是念了很長的一段名字,接着說到重點,大概是說此次大婚匆忙,皇後和侍君未來得及在家學習宮中禮儀,所以皇上特地派了教習嬷嬷來教他們禮儀。
李玄度眉頭緊鎖,腦袋裏出現了小燕子被容嬷嬷教規矩的場面。
“賢侍君呢?”喜公公宣讀完了聖旨才發現少了一人。
李玄度道:“賢侍君身子骨弱,本宮着他三日請一次安便可。”
喜公公道:“殿下可真是體貼人呢,只是這習規矩缺一不可啊。”
李玄度吩咐多福:“将賢侍君請來。”
多福去了,喜公公将兩名教習嬷嬷留在了這裏,一位叫嚴嬷嬷,一位叫方嬷嬷,給李玄度與衆位侍君見過禮後,嚴嬷嬷道:“老奴奉了陛下之命來教皇後殿下,各位侍君們的禮儀。老奴如果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皇後殿下,侍君們多多擔待。也不要為難老奴,畢竟老奴也是奉命行事,皇後殿下,侍君們若是學不好這禮儀,不禁老奴在陛下那沒法交代,殿下,侍君們也同樣不好交代。”
李玄度咂咂舌,這話說得頗有幾分威脅的味道。
李玄度方才傳過早膳了,這會兒正陸陸續續地端來,嚴嬷嬷看着用膳廳擺放着的十幾張小桌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
李玄度看着她說道:“嚴嬷嬷,本宮一個人吃飯甚是無趣,便叫侍君們陪我用膳,這不會也不符合規矩吧。”
“哪兒的話,”嚴嬷嬷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能被殿下邀請用膳,是侍君們的福分。”
李玄度看了她幾眼,沒有再說話。
不多時,楊槐序終于來了,多福在路上已經講學規矩的消息說了一遍。
人齊了,李玄度剛要說可以吃飯,嚴嬷嬷搶先一步說道:“既然老奴趕上了,那便從吃飯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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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度等人各自坐好,嚴嬷嬷的視線從他們的桌前掃過,眼睛忽然落到了烏蜩的飯桌上,冷着一張臉走過去:“德侍君的早膳為何與其他的侍君不一樣?”
烏蜩沒見過這種陣勢,有些害怕,剛要解釋就聽李玄度說道:“是本宮安排的,德侍君乃是西南人,西南人的飲食習慣與我們皇城大不相同。德侍君吃不慣我們皇城的東西,所以本宮着禦膳房做一些西南的美食給德侍君吃。”
“殿下,這不合規矩,”嚴嬷嬷板着一張臉,“德侍君進了宮後便是陛下的人,自與那西南再無幹系。既然是陛下的人,理當按照陛下的習慣行事。”
“無非是個人口味問題,沒那麽嚴重吧,”李玄度看着她的目光,“就像這碗粥,有的人愛吃的甜的,有的人愛吃鹹的,又有什麽關系呢?何況諸位侍君,在家裏吃飯定是按照自己的口味來,侍君是皇上的人,定比那些名門公子要高貴。如此說來,侍君吃的東西比公子們都不如,那豈不是在打陛下的臉嗎?”
“這……”嚴嬷嬷無話可說了。
烏蜩悄悄地向李玄度挑了個大拇指,李玄度朝他眨眨眼。
“好了嬷嬷,”李玄度說道,“該用膳了,再說下去可要涼了。”
嚴嬷嬷沒有再說什麽,拿起一副空碗筷,開始教禮儀。在座的都是世家公子,自幼習得禮儀的,所以用餐禮儀對他們來說并不是什麽難事。
禮儀過後,終于可以吃了。
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響起,嚴嬷嬷的眼睛又掃了一圈,最終精準地定在了商蘭秋的身上:“宸侍君,老奴剛才說了,吃飯要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碗筷之間不能發出聲音,吃飯更不能發出聲音。您的聲音太大了,我站在這裏都能聽見。”
商蘭秋眉頭緊鎖,剛要說話,坐在他旁邊的南宮月夕連忙朝着他擺擺手。他方将這口氣忍下了,吃飯的動作也放得輕緩一些。
一頓飯吃得李玄度也頗為不舒服,被盯着的滋味着實難受。
早飯過後,嚴嬷嬷讓他們随她來到外面。
李玄度抱着胳膊:“嚴嬷嬷,這外面太冷了,咱們有什麽規矩不能在裏面學?偏要在外面學。”
嚴嬷嬷道:“在外面學自然和在裏面學是不同的,貴人們且先忍一忍,将這規矩都學會了就好了。”
李玄度咬咬牙沒再說什麽,十三人一字排開,李玄度在首位。
“下面要學‘走’,這走可有大學問,如何走,代表了貴人們的身份、地位,更代表了陛下的顏面,”嚴嬷嬷道,“老奴先給貴人們示範一下。”
嚴嬷嬷說着先是往前走了一段距離,然後又轉過身來,慢慢地走着:“首先,步子不能太大,也不能太重,一定要又輕又緩,體态一定要婀娜多姿,随風搖曳。不能目視前方,要微微低下頭,胸不能挺起來,要微微含着。”
嚴嬷嬷邊說着邊往這邊走來,李玄度忙打住她:“停停停,嚴嬷嬷本宮雖不知道宮中的規矩,可也知道你教得不對啊。”
嚴嬷嬷的一張臉依舊沒有表情:“殿下,老奴這套規矩教了幾十年了,還沒一個說教得不對呢。”
“你看啊,是這麽回事。”李玄度從隊伍裏出來,“你說不能目視前方,要含着胸,步子也不能太大。這分明是教習女子的禮儀,我們可都是男人,怎麽能以女子的禮儀教之?”
嚴嬷嬷一板一眼地道:“貴人們都是陛下的人,陛下的人習得的都是這些禮儀,何來錯之有?”
李玄度非要和她杠到底了:“那你說說你方才教的到底是不是女子的禮儀?”
嚴嬷嬷只得答:“是。”
李玄度微微一笑:“陛下的女人叫妃,可現在的我們并不叫妃。‘侍君’這個稱呼可是陛下特賜的,這足以說在陛下的眼裏我們還是男人。既然陛下拿我們當男人,那嬷嬷還以女子的禮儀教我們,豈不是抗旨不成?”
嚴嬷嬷的臉終于黑了幾分:“這……”
烏蜩因為李玄度幫了自己,便也幫着他說話:“殿下所言有理,嬷嬷以女子之禮教我們,豈不是将我們當成了女人看?”
遠處,重重疊疊的樹後站着兩人。龍炎依舊戴着那個銀色面罩:“此人是誰?”
喜公公解釋着:“這是德侍君,原為西南王的幼弟,今年十六歲,是侍君們裏年紀最小的。”
龍炎道:“記在賬上。”
喜公公問:“是記在黑賬上還是記在紅賬上?”
龍炎沉吟片刻:“黑賬上。”
又過了差不多一盞茶的工夫,龍炎的雙眼緊盯在李玄度的身上:“朕為什麽總是忍不住來看他?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好麻煩,明明不想關注他,卻總是忍不住來看。不如殺了吧,殺了他就再沒有人給朕帶來這種感覺了。”
喜公公問:“那陛下的意思是?”
龍炎這次沉默的時間比較長:“再留他幾天,看他還能做出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