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玄度吓了一跳,他真是不想和這位暴君有任何的接觸。又不敢怠慢,急匆匆地去接旨。
宣讀聖旨的是喜公公,聖旨的詞用得文绉绉的,聽得他迷迷糊糊的。但他聽明白了,是來給他送風印的,并告訴他後宮自此交由他管理,一應事宜都要由他安排。皇上沒時間搭理這些瑣事,但是他要是做不好,就等着承受雷霆之怒吧。
李玄度內心複雜地接過聖旨,送走了喜公公。
他看着那沉甸甸的風印,心中像壓了塊石頭一般。
很快,便到了侍君們請安的時辰。
李玄度端坐正廳,表面上十分淡定,內心慌得一逼。
有太監高喝:“淑侍君、容侍君、莊侍君、賢侍君、德侍君、宸侍君、元侍君、朱侍君、惠侍君、昭侍君、溫侍君、柔侍君前來給皇後殿下請安——”
李玄度穩穩心神:“進來吧。”
片刻後,就見十二個穿着宮衣的男子,排着隊走了進來,最後那個是坐着輪椅進來的。
他們衣着雖然相同,但容貌氣度千差萬別,看得李玄度眼花缭亂,只知道這個好看,那個也好看,怪不得人人都想當皇帝呢。
到了大廳裏面一字排開,躬身給李玄度施禮:“臣等給皇後殿下請安——”
李玄度第一次遇見這種架勢,既緊張又好奇,又有一種滿足感,原來被人叩拜是這種感覺,手一揮:“免禮!”
是該這麽做吧?他只在電視上看過,還有些記不清了。這些人可都是出身名門,只有自己是個白身,又是穿來的。生怕做得不對,惹人笑話。
免禮之後,李玄度不知道說什麽了,要不先來個自我介紹?大家先認識認識?
李玄度喚來身旁的小太監:“幾位侍君都是什麽時候進的宮?”
小太監道:“和殿下您一天進的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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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度:“……”
李玄度坐好:“各位……”他看的電視劇裏,皇後都叫妃子們為妹妹,顯得比較親切,那他該叫什麽?各位弟弟?感覺怪怪的。
“各位侍君,”李玄度想不出叫什麽來,只能暫時先叫這個,“咱們初次見面,不如大家相互介紹一下,也好對彼此有個了解。這樣吧,我先來,你們照着我這麽說就行。”
李玄度把腰板挺直,輕輕清了清嗓子:“我叫李玄度,無父無母,原本一介白衣,在城中賣賣包子。”
排在第一位的男子長得濃眉大眼,一身正氣,妥妥的電視劇裏男一號。他躬身施禮:“臣乃丞相嫡長孫,陳開歲。”
第二個一雙桃花眼,顧盼含情,頭上還簪了一朵不知名的花,更顯得人浪漫多情:“臣乃欽天監監正嫡長子,花朝。”
第三個眼裏似乎有一潭清水,水汪汪的十分可人,樣貌自然是極好的,有如開得最燦爛的花:“臣乃戶部尚書嫡長子,柳莺時。”
第四個長得煞是好看,人又白,但一看就不是那種健康的白,像紙一樣的慘白。他異常纖瘦,腰肢盈盈一握,似乎一陣風就能吹倒。站在那裏有些虛弱無力,倒是平添了幾分風流:“臣乃禦使大夫嫡長子,楊槐序。”
李玄度腦海中蹦出三個字——林黛玉,這是男版林黛玉吧。
李玄度不禁微微俯身問道:“侍君身體是不是有些不好?”
楊槐序點點頭,連說話的聲音也是柔柔弱弱的:“回殿下的話,臣自小便是這般,大夫看了不知多少,藥也不知喝了多少,就是不見好。大夫說我這病是打娘胎裏帶的,治不好的。”說完這話,還咳嗽了幾聲。
人天生對弱者有一種保護欲,李玄度也不例外。
李玄度連忙吩咐左右:“來人,給侍君拿把椅子來。再拿些軟墊給侍君墊着,後面也要,讓他靠在背上。”
楊槐序推脫不要,椅子還是搬來了,他又是一番千恩萬謝後只得坐下了。李玄度擺擺手:“別總謝來謝去的,顯得生份了。對了,侍君可曾請過太醫看過?”
楊槐序搖搖頭:“不曾。”
李玄度明白了,太醫是為皇族看病的,楊槐序雖說是名門望族,但也是沒資格讓太醫給看病的。
李玄度對小太監道:“等會兒去太醫院傳個太醫過來。”
小太監領了命,楊槐序又要站起來行禮,被李玄度攔住了:“方才說了,別總謝來謝去的。”
第五個看起來年紀不大,一雙眼睛圓溜溜的轉,很有精氣神,看起來古靈精怪的:“臣乃西南王幼弟,烏蜩。”(音:tiáo)
李玄度對烏蜩比較感興趣,他看的小說裏寫西南人大多會蠱,不知道他會不會,以後找個機會問問。
第六個的五官也是百裏挑一的,處處透漏出英俊潇灑:“臣乃大理寺卿次子,林長夏。”
第七個身姿做派像個小将軍:“臣乃大司馬嫡長孫,商蘭秋。”
李玄度發現他雖然禮節到位,但是有些心不安情不願。
第八個面帶微笑,如微風拂面,極為舒适,是那種溫潤如玉般的樣子:“臣乃大鴻胪之幼子,南宮月夕。”
第九個長得一副醫者慈心的樣子:“臣乃太醫署嫡長子,沈暮商。”
李玄度一聽,便問道:“侍君是太醫署的兒子,是不是也會醫啊?”
沈暮商回道:“與家父學過幾年。”
李玄度道:“醫術肯定很厲害吧?”
“不才,得了個‘神醫’的稱呼。”沈暮商說得十分謙遜。
李玄度面上一喜:“那一會兒你幫槐序看看吧。”李玄度沒記住楊槐序的稱號,只記住了他的名字,而且這樣叫也顯得親切。
沈暮商道:“臣謹遵懿旨。”
緊接着,第十個,他面容清冷淡雅,倒有一副老幹部的做派:“臣乃國子監嫡長子,陽止。”
第十一個看起來英俊潇灑,風流倜傥,有點兒像電視劇裏纨绔男二:“臣乃吏部尚書幼子,宮長至。”
最後一位就是坐着輪椅進來的,他表情冷得像冰塊,似乎要把周圍的人都凍成冰。他與別人保持了一個相當大的距離,顯得那麽格格不入:“臣乃禁軍統領胞弟,殷正。”
一通介紹下來,李玄度并沒有全都記住,只記住了頭上簪花的花朝,身嬌體弱的楊槐序,來自西南的烏蜩,心不甘情不願的商蘭秋,笑如春風的南宮月夕,會醫術的沈暮商,以及坐着輪椅的殷正。
李玄度聽完了,想拍桌子。好家夥,皇上把各家的嫡長子嫡長孫都弄進宮裏來了,他們不反,真是沒有天理了。
十二雙眼睛都盯着他看,李玄度又沒詞了,接下來該做什麽?讓他們就這麽回去?好像太草率了。訓訓話?也不知道說什麽。忽然,李玄度的肚子叫了一聲,有話題有話題了。
他簡直要喜極而泣了:“各位侍君,吃飯了沒有?”
十二人齊道:“未曾。”
李玄度道:“那便在此處一起吃了吧。”說完又有些卡殼了,吃飯這詞在古代怎麽說來着?好在身邊的小太監及時的耳語:“殿下,現在是否要傳膳?”
李玄度連連點頭:“傳膳吧。”
小太監高喊傳膳,又讓李玄度他們移步用膳廳。
李玄度頭一次被這麽多人簇擁着,差點兒不會走路。心裏還琢磨着,這些人随便哪一個當皇後都綽綽有餘,怎麽就把他抓來當皇後呢?
他坐在主位上,飯菜很快陸陸續續地端上來。
菜式很多,有很多他都叫不上名來,看着擺盤的樣式可怪好看的。小太監拿着筷子給他夾,李玄度把筷子搶過來了,示意他自己吃。
他随便夾了一塊,放在嘴裏吃,是他穿來後吃過最美味的東西。
李玄度吃了幾口,向下看去,突然發現那些侍君們并沒有吃,他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吃,吃啊,大家一起吃。”
侍君們這才動了筷,只是這氣氛過于安靜,連筷子碰碗的聲音都沒有,李玄度平時在食堂和同學們吃飯時,大家都是邊吃邊說說笑笑的,這裏這麽安靜,讓他覺得有些沉悶,吃不下了。
“那個,大家不必拘束,随便說說話。”李玄度說道。
可是沒有人說話,李玄度又暗自揣摩着,不如自己先起個頭吧。說什麽呢?他忽然瞧見花朝頭上簪的花,于是道:“花朝,你頭上戴的花真好看,是什麽花啊?”
花朝忙放下筷子站起來,朝着李玄度躬身施禮:“回殿下的話,是茶花。”
小太監在他耳旁提醒:“殿下,那是容侍君。”
這個侍君,那個侍君的李玄度沒記住,就記住了幾個有特點的名字。
李玄度忙擺手:“你快坐下,不必多禮,我就是随便問問。”
花朝這才又坐回原處。
氣氛又恢複成方才那副樣子,又該說什麽呢?李玄度想得頭禿,他的目光又落在了坐在輪椅的殷正身上,有些好奇他的腿是怎麽回事。但是沒有貿貿然地問,這種事還是私下問問吧,擺在明面上怕是讓他難堪。
實在想不出該聊什麽,李玄度只好也和他們一樣悶聲吃飯。
一頓飯很快吃完了,宮女們将殘羹剩菜撤下。
李玄度思量着,還是讓他們各自先回去吧,他也好想想今後該怎麽辦,于是各宮侍君們都告退了。
初到皇宮,李玄度最先想的不是四處看看宮裏的景致,他在為自己的生存問題深深擔憂着。
李玄度在正陽宮裏走來走去地分析自己現在的處境,照目前來看,自己是逃不出去的。就算逃得出去也肯定會被皇上追殺,所以,逃是不能逃的。
李玄度生性樂觀,從來不是那種自怨自艾之人,反正也只能待在這裏,倒不如讓自己待得舒服一些。首要任務是和那十二位侍君打好關系,他不希望他掌管的後宮,會和電視劇裏的那種總是鬥來鬥去的。
實在是被電視劇和小說裏所描繪出來的後宮吓怕了,後宮若是再有一群虎豹,皇上又是個暴戾兇狠的,這條小命随時得玩完。
好在他現在是後宮之主,暫時不用擔心有人會欺負他。
“你——”李玄度開口想問小太監一些事情,忽然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他叫什麽名,“你叫什麽來着?”
小太監忙道:“回殿下的話,奴婢叫多福。”
“這名怪喜慶的,”李玄度笑笑,“真是好名字。”
多福忙行禮:“多謝殿下誇獎。”
“多福啊,本宮有幾個問題要問你。”李玄度說道。
多福道:“殿下您請說。”
“十二位侍君皆出自名門,而且幾乎都生活在皇城中,他們之前是不是認識?”李玄度說道。
“奴婢只在後宮服侍着,出了後宮的事,奴婢一概不知,”多福将身體更加躬了躬,“但奴婢覺得侍君們應當是認識的,只是交情不知道深淺,而且奴婢聽說有的侍君未入宮前已在朝廷做官了。”
李玄度也覺得他們應該是認識的,名門望族肯定都有什麽集會,他們也一定都參加過。
說起來這些侍君也挺可憐的,本該有個大好前途,現在從前途無量變成了前途無亮。
李玄度忽然又想起一事,侍君們都來給他請安,那他是不是也應該給太妃們請安?本朝沒有太後這事他昨天就知道。
想到這裏,他又問道:“多福啊,太妃們都住在哪?我也應該去拜見拜見。”
多福回道:“回殿下的話,太妃們早在先帝駕崩時随先帝去了。”
李玄度:“!”脖子一涼。
“殿下莫要害怕,”多福繼續說道,“咱們大慶禁止殉葬,只是太妃們與先帝感情甚好,集體殉情了。”
李玄度:“……”這事八成是那個暴君幹的吧?
李玄度屏退左右回房休息,說是休息,其實是在想對策,他不喜歡那種被人盯着的感覺。
似乎有所感似的,他打開了那個像死了一樣的系統。
這會兒竟然在界面上看到了有180個幸福值,幸福值是什麽?可以兌換系統裏的東西嗎?
他仔細一看,果然發現有些地方有了色彩不再像之前那般是灰色的。
他的幸福值比較少,所能兌換的東西并不多,最吸引他的一個是“空間”,一個是“預知能力”的功能,後者正好180個幸福值。
李玄度一狠心,決定兌換它。
緊接着屏幕上顯示出一句話——皇上從不過問後宮之事物。
那句話大概停留了5秒鐘便消失了,李玄度在心裏默念了一遍,也就是說整個後宮都是他的地盤了?他不必小心謹慎地怕這裏做不好,那裏做不好惹皇上生氣?
這樣一想,心裏就踏實多了。
可他不知道,系統上顯示的是原書的劇情。原書裏并無他這個人,他現在穿過來了,整個劇情也改變了。
李玄度很高興,開始研究幸福值是什麽東西。顧名思義,幸福值主要體現在幸福上面,所以說他今天給別人帶來了幸福感,別人感到幸福了,他就能收獲幸福值了。之前他幫助老婦人做包子賣,老婦人感覺到幸福了,所以他就能收獲幸福值。
他看小說裏有的主角都有一個空間,就是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和真實世界沒什麽區別。等到他積攢到了一定的幸福值,就可以兌換一個空間,然後進到那裏面過日子,再也不怕什麽暴君了,豈不美滋滋?
李玄度越想越高興,渾身充滿了幹勁。
晚上侍君們來請安時,李玄度特許楊槐序不必每日都來請安,只三天來一次便可,李玄度把想了一整天的話說了出來。
“各位侍君,唉,其實我覺得這麽叫有些別扭,不如以後咱們以名字相稱,或者以兄弟相稱吧,也顯得親切一些。”
多福剛要說這不符合規矩,李玄度擡起手示意他不要說話,他今天有幾句話想說,不管他們信不信,他都要先把态度表明。剛才說了不叫侍君,叫名字的話太長,李玄度想了想開口道:“大兄弟們——”
烏蜩和沈暮商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馬上又用衣袖掩住嘴。
李玄度裝作沒聽見,又接着說道:“我有些話想說,咱們現在是一家人,我希望我的家是和平,友愛,互助,謙讓的。這需要我們大家的共同努力,你們之間産生間隙了,受委屈了都可以和我說,我來給你們做主。論文采我比不過你們在座的每一位,也說不出太華麗的語言,你們不要笑話我啊。多餘的話我也不想多說,說得再多不如做得多,你們看我以後怎麽做吧。當然,誰也不行惹是生非,誰要是敢做那些勾心鬥角的事,我決不輕饒。”李玄度還是頭一次慶幸自己穿成個NPC,而不是穿成個名門子弟。否則準得露餡,而且名門子弟文采不夠卓越,可是更丢臉的。
晚上又留着他們一起用了膳,席間李玄度問:“我是覺得在一起吃飯熱鬧,也能溝通感情。只是不知你們怎麽看?要是不想一起用膳,那以後就各回各的宮吃。”
十二位侍君表示一切聽從皇後殿下的安排。
李玄度也不知道他們是真這麽想,還是不想得罪他,不過既然都答應了,那就暫時這麽做:“那說好了,除了槐序以外,咱們每天早晚都到我這裏來吃。你們想吃什麽都告訴我,我去吩咐禦膳房做,如果禦膳房做不出來的,我給你們做。我會做可多吃的了,對了小桃子,你是不是喜歡吃辣的啊?”
被點到名的烏蜩還有些懵,小桃子,這是在叫誰?好像就他的名字裏有一個“桃”的同音。他看到李玄度往他這裏看,才确定這是在說他,他連忙起身:“回殿下的話,臣确實嗜辣。”
“快坐下坐下,”李玄度做着手勢示意他,“剛才都說了不必多禮,今天是我思慮不周了,等明天讓禦膳房多做幾樣西南口味的菜。你們都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什麽,也都告訴我。”
李玄度挨個問了問,大家象征性地說了說。用過晚膳後,本想再和他們聊會兒天,後來又思量第一天相處,還是讓他們先各回各宮休息。
※※※
“陛下——”喜公公躬着身子來到龍炎面前,“人來了。”
龍炎将毛筆放下:“讓他進來。”
外面走進來一個小太監,跪在地上也不敢擡頭看,哆哆嗦嗦地将李玄度一天的所作所為說了一遍。
龍炎拂袖叫他下去:“他憑什麽對楊槐序那麽好?簡直豈有此理,應該殺了他。”
喜公公沒有動,片刻後龍炎忽然皺起了眉頭:“朕竟然有些舍不得殺他,算了,再讓他多活幾天,讓嚴嬷嬷好好教教他們宮中的規矩。”他将“好好”兩個字的讀音發的十分重,裏面所蘊含的意思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