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裴鯉遲到了,而且準備早退。
陳彤旗十分不滿:“你昨天手機怎麽關機了?知不知道昨天你爹給我打了多少電話?大馬路上就連環轟炸,我他媽差點給開到溝裏去!”
裴鯉心不在焉地聽着,毫無反省之意。他想要早退去找季琛就得先忙成一個陀螺,基本上沒空聽陳彤旗抱怨。
陳彤旗氣炸了。
他不能找徐哲談,焦躁地在辦公室轉了一圈,最後溜出去打電話給季琛。季琛居然沒在上班。他自稱是請假在家,嗓子還有點兒啞。陳彤旗聯想起裴鯉昨晚的手機關機,放飛想象,一時都忘了打電話的初衷。
他說:“小琛啊,你們真的……”
季琛說:“嗯。”
陳彤旗頭皮發麻,想想卻又着實是百感交集。
他沉默半晌,低聲道:“裴叔叔那裏……”
季琛笑說:“還能怎麽樣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頓了頓,他續道:“如果裴鯉決定放棄……那大概是他的考慮。可我不會再放手了。他不是我的責任。”
他是我的愛人。
裴鯉到季琛家的時候發現季琛在電腦桌前看卷宗。陽臺上風信子已經謝了一半。裴鯉從袋子裏捧出一盆新買的八千代擱在它旁邊。
季琛悠閑地靠在椅背上,也不說話,只是眯着眼睛看他忙活。耳機擱在桌面上,外洩出粵語歌的音調。
裴鯉跟着哼了兩句:“這盼望很悠長,亦決心等到尾,等得起——”這首歌一直在季琛的歌單裏,裴鯉聽了不知多少次,詞是不懂的,發音卻早就記下了。
他瞥了一眼屏幕:“叫什麽來着……《命硬》?”
季琛但笑不語。
裴鯉疑惑道:“今天怎麽了?有點……”志得意滿?得意忘形?都不是好詞兒,但都還挺貼切的。他伸手戳了戳季琛的酒窩。
季琛按着他的手只是笑:“我高興啊。”
無倚仗的時候,行大道如履薄冰;有倚仗的時候,攀山岳如履平地。
裴鯉還記挂着深圳的事,順勢說:“既然高興,就順便講講你當時到底為什麽走了。說好二月告訴我的。”
季琛是真給忘了,這會兒裴鯉提到才想起來這一茬兒。他擰起眉頭,糾結道:“我反悔了行不行啊。”
裴鯉反手捏了捏季琛的手指。
季琛不說,他也猜到了大半。那天發生的事情太多,裴鯉到後來才有精力思考裴紹林為什麽知道季琛對他的心思。聯系起那天的情況,一切都昭然若揭。他甚至能猜到季琛不肯告訴他實情的原因。
那份痛苦與歉疚太沉重,季琛寧願自己扛起千鈞,也不肯在好不容易得到的愛情之上橫生哪怕一寸枝節。
他見季琛是真不想講,思索片刻,寬容大量道:“行吧,你先保證再也不悄無聲息跑路了,我再考慮考慮。”
季琛便露出一個笑容來:“愛你。”
裴鯉故作冷淡道:“這一招早就沒用了!”
季琛失笑。這回他并不是想轉移裴鯉的注意力。他只是真的想說這句話。
裴鯉到底還是有些臉紅。為了掩飾,他屈起手指在季琛腦門彈了一下,換了個話題:“陳彤旗跟我說了一些事……嗨,你不信就不信吧,你先看着。你看着我,你看着飛訊。”
飛訊遇到過那麽多問題,它還會遇到更多問題,一個接一個堆在裴鯉肩膀上,要把他壓到塵土裏去。
可它值得。
季琛同樣值得。
季琛會摔倒,那裴鯉便看着他,随時準備為泥水中的他伸出一只手。
季琛太倔強,那裴鯉便陪着他,同樣是扛着千鈞萬鈞,崎岖山路上并肩而行,要見到冬天為春天讓路。
倘使有一天季琛累了,那麽裴鯉可以牽着他回看今天。這世界太小,有什麽能攔住一艘走過冬天的船?裴鯉無所畏懼,他将連着季琛一起扛在肩頭,一往無前。
裴鯉說:“你看着吧,一切都會好的。”
季琛便柔聲答道:“我看着你呢。”
他看着呢。
讓冬天的留給冬天。
他看見的是凜冬之後,春的預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