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這章講到開大的衣領
父皇說派我出去一趟,其實是讓我領着人去宋府送點東西。他要往宋府裏賞賜點東西,才有由頭讓宋丞相帶着宋清平進宮來吃家宴。
于是我騎在馬上,身後跟着一隊捧着禦賜之物的宮人,從朱雀大街上走過,馬蹄在雪地上留下淺淺的痕跡。
風從朱雀大街的那邊吹來,将我的鶴氅吹起來。今日我特意着白玉顏色的錦袍,束紫金冠,蹬雲紋靴,打扮成多好的模樣。
宋府大門開着,我進去時宋丞相正帶着宋清平在祠堂祭祖,我在外邊等了一會兒,等他們都辦完了,才領着人進去。
讓宋丞相與宋清平在我面前跪着,我很不自在。
我伸手去拉他,又撓撓他的掌心,我說:“宋清平,好久不見。”
他将我不安分的手緊緊抓住,很鄭重的也說:“殿下,好久不見。”
因為是在祠堂裏,那些賞賜的東西也都被供奉在了宋家祖宗的牌位前,我想他們能不能因為這點東西,就不追究我帶壞了宋清平的事兒了。
父皇對外說是感念宋丞相這幾十年來為國操勞,因此特意請他吃一頓家宴,賞了東西我也就将他二人帶進宮去吃一頓家宴。
父皇專讓我來,大概也是為了讓我全了禮數。我與宋清平各自騎着馬在前面開路,後邊跟了一隊宮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宋丞相的小轎子遠遠的跟在後邊,我與宋清平騎着馬在前面,錦衣華服,除卻沒有敲鑼打鼓,看起來還挺像是辦禮那一回事兒。
我說:“今兒總算見到你了。”
宋清平卻說:“殿下的臉很紅。”
我伸手攏了攏鶴氅:“這是悶的。”
他笑,伸手摘掉我的帽子:“臣又沒有說是為別的。”
我梗着脖子辯駁:“那我也沒有說是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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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春風正濃,我才不跟他計較什麽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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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家宴吃得很尋常,皇祖母與母後塞給我一盒子的家傳首飾,也不知道究竟是給誰戴,不過她們說是從前就準備好的了,送給我了就随我處置。
我想我和宋清平等再老一些,就去義莊領一個小女孩兒來養,這些首飾也就有人來戴了。
後來父皇多吃了酒,對我說:“先前我還想着你這個人忒皮,得找個降過烈馬、射過老鷹的悍女子來降住你,誰成想……”父皇附在我耳邊說話,但是他說的聲音不小,他說:“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是不是?”
我捏着酒杯,應道:“是是是。”
“其實朕也算賺了,從前朕讓宋丞相把他兒子抱來看看,他非不肯,這回他兒子倒是成了我兒子了……”
我實在是很不好意思,對他說:“您別說了。”
“陛下。”果然,母後不說什麽,只消喊他一句,父皇就消停了。
家宴在正午,晚間時皇姊他們在重華宮給我設宴。
像許多次在重華宮給我接風洗塵一般,其實并沒有什麽差別。
不過這回他們是正經的給我與宋清平送了禮的。
有送書的,這是投宋清平所好的,送一全套木匠刀的,這個是給我的。沈清淨送的東西倒是很不一般,他藏在袖子裏悄悄塞給我的,這個物什不提也罷。
開席之前他們在院子裏設了靶子,非要我射箭,要我射中了靶心才能開席。
我一個人舉着弓站在院子裏,他們全都坐在廊下看着。我看宋清平,他也安安分分的跟他們并排坐着。
好麽,為了顯示我力氣不小,為了讓宋清平看看我其實是很厲害的。
我搭弓,射出去幾箭全都歪了,又緊接着發了幾箭,仍是沒中。他們便起哄說等我中了,恐怕菜都涼了。
我轉頭大喊了一聲宋清平,宋清平猶豫了一會兒,正要走過來幫我時,我卻對他說:“我就是讓你走近些,你再過來些。”
宋清平一直走到我身後一步外,恭恭敬敬的等着我拉弓射箭。
“你看好了。”嗖的一聲,這一箭果然是中了,雖仍是歪出去一些,但終歸是中了紅心。我轉頭,朝他挑眉笑道,“我厲害吧?”
皇姊給我通風報信過,我早知道這群人要難為我。所以我偷偷練了好幾個月的射箭,前幾次射得不準,是欲揚先抑,我為了在宋清平面前扮一次厲害。
在宋清平面前逞威風的感覺還是很好的,你看他眼睛裏的笑意化開來,我也不枉這幾個月練射箭了。
“殿下很厲害。”他這幅了然的表情,指定是知道我私底下練過了。
宋清平走上前,順手接過弓箭,也搭着射了一把,他一向是很厲害的。
他沒有刻意叫我看好了,可是他拉弓射箭的時候好看的緊,我哪裏舍得不看他?
因此射箭這一關總算是過了,虧他們沒再想出別的什麽損招兒。
之後所有人圍坐在一張大圓桌前,嘻嘻哈哈的,酒酣耳熱之時全感覺自己不在人間。
皇姊拉過我的手,她這陣子臉倒是圓潤了些,我想魏檐也不敢虧待她。從前我還舍不得她,是我大錯特錯。
“每回在重華宮小聚,感覺總是同一回,笑着鬧着也就過去了,這回不一樣,這回就連你也……”皇姊笑了笑,又拍我的手,“用了真心了。”
我反問她:“我哪回沒用真心了?”
她仍是笑:“醉了,有些說錯了,你也就只有這一回,只一回就用了真心了。別的百年好合、早生貴子這些話我想也不太合适,昨日夜裏和魏檐商量了一個晚上,還是祝你們雲淡風輕,好不好?”
我端起酒杯敬她:“謝謝皇姊。”
雲淡風輕,對我與宋清平來說是最好的了,我轉頭去看他,他也正舉着酒杯看我,仿佛隔着燈火憧憧。那其實是他眼裏映出的光。
我又轉頭對皇姊說:“皇姊,宋清平真好看。”
皇姊問我:“哪裏好看?”
我想了一會兒,卻問她:“魏檐哪裏好看?”
“你這人。”皇姊嗔道,随後站起來說要去梅園賞花兒,不過若不是魏檐扶着她,她恐怕站不住。
他們在冬日裏總是跑去梅園賞花兒,每一年都不落下。
而我和宋清平被以醉得不成樣子的理由留下了,但其實他們誰都比我們醉得厲害。臨走時他們幫我們帶上了門,還在外邊用力推了推,看能不能推開。
這一群人簡直是閑得發慌。
“宋清平?”我轉頭看他。
“殿下?”
我們兩個沉默着看着對方看了很久。
“其實感覺還挺奇怪的。”我幹笑,“有點醉了,我去洗洗,你等着。”
最後一句話才出口,我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下來。我讓他等着,這話顯得我很心急似的,其實我一點都不着急。皇姊說的,要雲淡風氣嘛。
等到熱氣沖到臉上來的時候,酒氣愈發濃郁,我後悔死方才吃這麽多酒了。
很久之後宋清平在外邊喊我:“殿下?”
他大概是怕我醉死過去了,我抓着衣領跑出去的時候,聞見他身上的酒氣也很重。
我們都想着酒氣能壯膽,在席上就多喝了些。
我還是一只手攥着衣領:“我簡直不知道這是誰給裁的這衣裳,領子能開成這個樣子。”
宋清平伸手,從我的腰兩邊探過去,将我身上的衣裳給理清了。大約确實是喝多了,他的手有些熱。
我松開抓着領子的手:“整好了麽?”
宋清平只看了一眼,咳了兩聲:“殿下的衣領确實有點大了。”
等我回了房一看,見床頭那些瓶瓶罐罐,恐怕我與宋清平弄一輩子也用不了這麽多,我根本不記得重華宮竟然還有這樣的東西。
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肯定是父皇或者小皇叔趁着重華宮沒人的時候跑過來弄的,再要不就是沈清淨,他們這群人真是無聊極了,整天想的都是些什麽事兒?
我想坐在床上等宋清平,後來想想如果坐在床上,讓他聯想到什麽不太好,就裹着被子跑到長榻上去坐着,看着燭芯發呆。
窗外的雪光映出白的光,我又湊到窗戶前邊去看。
一轉頭又看見那些個瓶罐,覺得讓宋清平看見了這些東西也很不好,就準備把它們都收起來,結果我才把那些東西拿起來,宋清平就正巧看見了。
我解釋,卻好像舌頭打結了一樣,我說:“這些……不是我的。”
我沒法解釋,百口莫辯,越解釋越顯得我心虛。
宋清平看着我,很快忍着笑點了點頭:“我知道。”
“我真的沒那麽心急,我不急色……”
這些東西這時候再藏起來就更顯得我心裏有鬼了,為了表明我是真的問心無愧,我把它們全都放在桌上,任由宋清平來看。
“這真不是我的,而且我要準備也不能準備……”這時候我看見這其中有一個我很熟悉的瓶子,我把它挑出來,“我就只準備了這一個,其他的都是……”我不能把父皇給賣了,于是我說:“其他的不知道是誰放的。”
宋清平重重的點了點頭,表示他真的很相信我。
“诶?”我把那些瓶子全都推到他面前,“你要不要挑一個?順便排個順序,日後我們……”
這時候窗子那邊傳來響動,我赤着腳下了地,打開門對着外邊咳嗽了一聲。我想大概是沈清淨,他不好好去梅園賞梅,又跑回來搗鬼。
我朝外邊咳嗽時,風正迎面吹來,差點沒把我給嗆死。
我想如果有什麽人再跑出來打攪,我就先把他揍一頓再說。
我轉頭,看見宋清平正拿着剪子剪燭芯,面色如常,披散的頭發下邊露出來的耳朵倒是紅得厲害。
我知道我方才是撩撥動他了,他這個人看起來像腐儒老生一般,定力好,其實面皮可薄。
于是我坐回他對面去,繼續說:“總歸這裏有這麽多瓶,你排一排,以後就每晚都試一種了。”
他不說話,還是剪燭芯。
我撐着頭看他:“可以了嗎?”
他還是不說話,那燭芯都快被他剪沒了。
又過了一會兒,我撐得手都酸了,換了一只手撐着腦袋,再問了他一句:“可不可以?”
他還是不說話,我覺得這一個晚上我們能在我不斷問話,他不斷剪燭芯當中耗過去。
我最後問他:“第三遍了,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應了,事後不許說我欺負你。好不好?”
他應了一聲好,但是又說:“至于其中情形究竟如何,宋清平可不敢保證。”
“其實你越不從,我越……”這樣的話也太不正經了,阿彌陀佛。我把燭臺和他手裏的剪子收起來,要是他一緊張,紮我一刀我就交代在這裏了,人家在牡丹花下死,是做鬼也風流,我是死在青竹下,若是做鬼麽,不風流不風流。
蠟燭擱得遠了,什麽都像是蒙了一層紗似的,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我伸手去抓他,抓住他的手腕,順着手臂摸上去。
我爬到他身邊,說:“其實我肖想你很久了。”
我想我的衣領确實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