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
拉住姜如藍的手:“我們聽端木的,先回城……”
姜如藍輕輕掙開,率先走到車前,拉開車門坐到後面。端木朝站在原地待命的士兵說:“你開車送隊長和姜小姐回城,路上注意安全,有問題第一時間呼叫總部。”
下山的路很颠簸,姜如藍靠着車窗,閉着眼睛坐在那兒。唇齒之間依稀殘留着蕈子和野菜的清香,而為她煮湯的那個人卻已經魂歸西天。前一秒幫她逃出生天、為她燒爐子取暖、為她洗菜煮湯的男人,下一秒就可以握着槍拿着刀片用她的性命作交換;幾天前被她劃分成陌生人、決定此生不複相見的男人,今時今刻卻以舊情人、舊上司的身份站在她面前,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樣想要與她相認。命運到底是怎樣一種無情的東西,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想讓你哭,你就很難露出一朵笑來,他想要你死,你就絕對逃不開去。又或者說,命運無常的同時,善變的是人心。
記憶裏魏徵臣的舉止言談,與前面副駕駛座上那個男人的種種,漸漸模糊了界限,卻又無法完全重合。魏徵臣面對着旁人時,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落拓樣子,唯獨面對她,會有難得一見的認真神色;蕭卓然面對着公司上下,常常就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可私底下與她兩相對望,卻會露出讓人難辨真假的溫柔情意來。魏徵臣會用各種心機手腕對付敵人,唯獨不會對她說哪怕一句謊言:可是蕭卓然從在哥本哈根與她相逢以來,一次又一次地想盡辦法蒙蔽她、欺騙她。一年半前的那天,兩人臨分別的時候,魏徵臣在她眉心落下一個珍而重之的輕吻,對她說:“乖乖等我回來,答應我,無論發生什麽,你都要好好照顧自己,好好地,等我回來。”而蕭卓然在與她重逢的第一天,在那間灑滿陽光的小閣樓裏,一邊喝冰水、吃草莓,一邊語氣閑适地對她說:“哥本哈根并不是我常住的地方。這間屋子也是朋友的,我只是在工作間隙過來度個假。過去的二十八年裏,也從來沒人把我錯認成別人,說這麽多廢話,只是想知道姜小姐一件事,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人。”
一個看似浪子薄情,卻始終對她情深意重;一個在衆人眼中穩重冷峻,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她、傷害她、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中。到底是怎樣的心思,才能讓他這般兩極分化地對待自己,她到底愛上了一個什麽樣的男人,才會讓自己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如果說魏徵臣墜崖失蹤那段時日她是生不如死,确定蕭卓然并非魏徵臣時她已經心死成灰,那麽此時此刻的她,已經不知道自己被折磨得到底是人還是鬼。從頭到尾,她除了像個傻瓜一樣被這個男人耍得團團轉,唯一周而複始在做的,就是思念,堅持。現在這個人好端端地出現在她眼前,她已經不需再去思念了。而她的堅持,也早在誤以為蕭卓然并非魏徵臣的那一刻徹底崩塌。她應該如何面對完好無缺重新出現在面前的情人,什麽樣的情緒才适合當下的情形,她是應該哭泣,還是沉默,抑或是歇斯底裏才算恰當,她還知道些什麽,她什麽都不知道……
姜如藍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醒來的時候,天色将暮。她躺在一張很大的床上,床鋪軟綿綿的,雪白的床單和窗紗,映着落地窗外的碧海白沙,目所能及的景致讓她很久都沒緩過神來。直到門口傳來房門打開的聲音,以及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姜如藍才突然從回憶中驚醒。端着水和食物的男人朝她溫和地微笑:“醒了?這兩天辛苦了,過來吃點兒東西吧。”
姜如藍看着一身溫潤白衫的男子,明明什麽都還沒吃,嘴巴裏已經先品出了苦味。端木看到她的神情,把手裏的東西放在床頭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先吃東西,再問問題。”
坐起來的時候,全身肌肉都是酸痛的,脖子上被刀片割出的傷口已經敷上紗布,手臂和腿上的傷口也都塗了碘酒。姜如藍一語不發地端起杯子,一口接一口地慢慢喝光杯子裏的水。水裏泡了新鮮的檸檬片,還有蜂蜜,喝起來酸酸甜甜的,溫潤的水順着喉嚨下滑至胃腔,仿佛連身體裏最冰冷的地方都得到了撫慰。
端木微笑着看她:“外面還有不少,我再倒一杯給你?”
“白水就好,謝謝。”姜如藍面無表情地垂着眼睛說。兩片新切好的新鮮檸檬片,三勺加拿大特産的野玫瑰蜜,她怎麽會不知道這種蜂蜜檸檬水是誰特意準備的。端木再細致,也不會細致到了解她的口味和喜好。
聽到姜如藍這樣的要求,端木臉色絲毫未改,仍舊微笑着應下來:“好。”
隔壁房間坐在電腦前看着屏幕的男人卻緩緩攥緊拳頭。一旁,端着咖啡杯的黎邵晨走到近前,掃了一眼屏幕上的內容,咋舌道:“不會吧!”黎邵晨說着指了指對面的牆壁,“就隔着一堵牆,你把端木我們哥倆支使得團團轉,自己坐電腦前看實時監控?你腦子沒壞掉吧?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魏徵臣魏隊長嗎?”
“我現在是蕭卓然。”
黎邵晨剛喝一口咖啡,聽到這句話險些嗆出來,拍着胸口穩了穩氣,才說了句:“不過你家那位,一年半來可是心心念念地要找回她家‘魏徵臣’啊!”
蕭卓然沉着面色,沒有作聲。
黎邵晨看着好友線條冷硬的側臉,咳了兩聲,才說:“我說,卓少,你該不會自己在吃自己的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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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卓然擡頭給了他一記冷眼:“羅妃的事你處理幹淨了嗎?”
黎邵晨一聽到這個名字,嘴巴一癟,人也沒了之前的精氣神:“……這件事是我當初大意了。”能讓羅妃這樣別有用心地蒙混過關,順利進入卓晨工作,與他們這群人朝夕相處,方便達拉斯獲取多方信息,這一次不單是姜如藍一個人少了提防,而是他們這一群人都馬虎大意。
蕭卓然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池然那兒怎麽樣了?”
黎邵晨就近坐了下來,杯子在兩只手之間轉來轉去:“昨天夜裏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是情況不太樂觀。主治醫生說……”黎邵晨的聲音低了下去,一只手在眉間捏了捏,盡量穩住聲線,“可能會成植物人。”
過了許久,蕭卓然才說:“是我不好。”
黎邵晨擡起頭來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的:“這事跟你無關,池然父母那兒,我會盡量多瞞一段時間。他爸媽年紀大了,妹妹還在國外讀書,我想……”
“上次你說要把事情告訴池然,我不同意。”蕭卓然自始至終都很冷靜,看着遠處的眼瞳如同一潭深水,黢黑而緩慢地流動着,“我覺得他為人單純,心裏藏不住事,所以想把你和我當過警察的事瞞下來。可是中間在羅妃這一環出了錯,我沒想到,他會愛上羅妃。”
黎邵晨一拳捶在桌沿:“那小子怎麽那麽傻,他當時明知道那女人是有問題的,還心甘情願跟着她上山。”煙羅山半山腰處确實有一棟別墅,池然和羅妃在當天下午也确實一起開車上了那座山,池然應該是在進了那間別墅之後就進了圈套。酒店電梯裏有監控錄像,雖然聽不到兩個人當時說了什麽,但從兩人的口型和肢體語言來判斷,池然應該也發現羅妃不太對勁兒,盡管兩人有着争吵,但最後他還是選擇妥協,跟羅妃一同離開。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兩個人都沒有再講話,蕭卓然雖然沒有像黎邵晨那樣紅了眼眶,但從神情不難看出,在池然這件事上,他也很難原諒自己。
隔壁房間裏,端木端着水杯回來,再一次坐在窗邊的椅子上,看着姜如藍慢慢喝完一大杯水,才溫聲說了句:“水一下子喝太多也不好。先吃點兒東西墊一墊胃。”
姜如藍垂着眼,望着杯底,過了許久才說:“那天臨出去前,他給我煮了一碗面。”
端木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誰,但他很聰明地沒有貿然接話,而是安靜地傾聽。
姜如藍講得很慢,聲音也很輕,所幸這會兒正是太陽落山的時刻,幾人選擇入住的酒店臨近城郊,酒店無論內外都很安靜:“這麽多年,除了魏徵臣,也就只有他給我做過飯。我爸媽去世得早,我連我媽的長相都想不起來,也不記得小時候她有沒有給我做過飯,即便做過,是什麽味道,我也記不得了。”頓了頓,姜如藍又說,“那天早晨他一開始出去的時候,還把刀還給了我,後來看到來的是你們,才用槍抵着把我押出去。”說到這兒,姜如藍擡起頭看了端木一眼,“你們是怎麽找到我的?我的手機被扣在達拉斯手下的車上,衛星定位系統檢索到的位置離那間小木屋有相當一段距離。”
“是他一個手下說的。”端木簡要解釋道,“我們趕到的時候,你們應該才走沒多久,他帶的那幾個人很能扛,弄死對方一半人,拖着剩下那十五六個人在林子裏打伏擊。”
“一共死了多少人?”
“達拉斯那邊的人都被我們控制起來了,古澤熙的手下,只活了一個。”端木頓了頓,才輕聲說,“我們趕到的時候,那幾個人沒一個停手的,我們随行帶着軍醫,但一個都沒救活。”
“古澤熙……”姜如藍吐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只覺得大腦裏某個念頭再次一閃而過,卻沒來得及捕捉,“他到底是什麽人?我總覺得這個名字挺耳熟……”
“他早你一年進入組織。當年達拉斯在那個當口制造爆炸案,就是他通風報信的。”端木說。
“為了什麽?”姜如藍覺得,像他那樣的男人,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理由,應該不會做出背叛組織和戰友的事。
“他有一個孿生姐姐。我們當初布網準備抓捕達拉斯的時候,他姐姐已經被達拉斯的人控制起來,他們給她注射了一種新型毒品,一次就能成瘾,發作起來比冰毒還可怕,但是如果一直喂着,就不會死,身體和精神狀态都會很好。”端木沉默了一會兒,又說,“當年達拉斯就是用這種毒品控制了他最寵愛的情人,把她控制起來做了他的禁脔,直至死亡。”
一次成瘾,不會死亡,且能保持很好的身體和精神狀态……姜如藍不禁生生打了個冷戰,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東西,達拉斯用它來控制自己最愛的人,古澤熙為了它甘願背叛衆人,只為換得自己親人一夕平安。怪不得之前兩相對峙的時候,古澤熙問端木,如果是你至愛的人在遭受這種苦難,你會如何抉擇?端木說的話跟他這個人一樣幹脆利落,殺了那些害她變成這樣的人,救不活的話,就陪她一起死!
可是有多少人能有執行報複計劃的決斷力,又有幾個人能對自己最心愛的人狠下這個心?放棄自己的生命已經很難,還要眼睜睜地看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受盡折磨死去,恐怕絕大多數人都會像古澤熙一樣選擇吧。哪怕衆叛親離,哪怕只能多延緩她一天的性命,也好過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全身抽搐、涕淚橫流、徹底失去尊嚴和人格。
端木将盛着糕點的碟子遞到近前:“先吃點兒東西吧。其餘的事……”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沒有死,是不是?”姜如藍沒有接,擡起眼看向端木。
端木沉默地回視着她,過了許久,才說:“他當初九死一生,一顆子彈打中肺葉,另一顆打在膝蓋骨上,事發之後我第一次見到他,也是在半年後了。”
姜如藍筆直地看着他:“為什麽不告訴我?”
“達拉斯沒有死,手下至少還有一半人忠心耿耿地跟着他,為了保證你和他各自的安全,也為了最終能将這撥人一舉拿下,所以我和蕭一起做了這個決定。這是當時局裏的最高機密,除了我、蕭,還有最上面的那位,沒有任何人知道。”端木說得很慢,仿佛在給小孩子耐心講解一個很難理解的事件。
姜如藍嘴角撩起一抹笑:“所以你就眼看着我跟個白癡一樣為了一個還好好活在這世上的男人要死要活,為了他險些精神失常,視覺退化到跟個盲人沒兩樣?你應該早就知道我在哥本哈根遇見他了吧,這也在你們的計劃裏?你猜到我一定不死心,會跟着他回到B市,你們兩個看着我在他到底是不是魏徵臣這件事上糾纏折磨,甚至吃烤鱿魚、喝米酒,以性命相要挾,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傻,覺得很出乎你們意料之外?”姜如藍說着,眼睛裏迅速湧起一層水霧,嘴角卻還是含着笑的,“還是在你們兩個心裏,所謂的國家安全、任務順利完成比我一個小警員重要千百倍?是啊,我爸媽死得早,在學校裏成績雖然拔尖,但也不一定次次考第一名,組織能吸納我、收留我,我就應該感恩戴德,你端木磊和他,兩位大領導當年肯重用我,就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我只是一個小警員,是你們布局時一顆微不足道的棋子,有用的時候就把我送上去頂一頂,沒用的時候就把我撤回來讓我歇一歇,你們這次為了救我如此興師動衆,恐怕也不是單純為了救我的命吧?說吧,我身上還有什麽是你們需要的,我還有什麽利用價值可以供你們用上一用?”
端木靜靜地望着她,好一會兒,才說:“如藍,公歸公,私歸私,無論出于什麽原因,我向你隐瞞蕭沒有死的事,是我不對。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諒。”端木的眼瞳很黑,但跟蕭卓然那種黑且深邃的眼神不同,他的眼神是沒有任何生氣的。從他的眼神裏,你看不到喜怒,甚至連冰冷這樣的情緒都沒有,那黑仿佛是宇宙空間裏的黑洞,可以容納所有,也可以吞噬一切。端木磊用這樣的目光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說:“你問我,現在你身上還有什麽價值,這一次我可以坦白告訴你,我要你身上那把軍刀,蕭卓然把軍刀送給你的時候,在裏面藏了一枚芯片,芯片裏有能讓達拉斯生不如死的東西,掌握了這個東西,即便我們不動手,達拉斯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姜如藍的大腦一片空白,過了很久,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你當初為什麽不跟我要,在療養院的時候。”她一直自認為對眼前這個人是有一定了解的,他看似不近人情,擔恰恰是組織裏最通人情味的。所以他才會在她最難的時候出手幫她一把,在她沒有辦法在組織繼續待下去的時候主動幫她辦妥一切手續,讓她沒有任何後顧之憂地開始嶄新的生活。她甚至記得他在機場為自己送行時說的話,他幫她拖着行李箱,遞給她一個信封,裏面是一個全新的身份,也是她曾經真實的身份,還有一張銀行卡,那裏面的錢足夠她三五年衣食無憂。他當時拍了拍她的肩膀,對她說:“丁一,從今天起,你就不再是丁一了。你可以去找一份新工作,過全新的生活,開始一段心的戀情。卡裏面的錢,不是以朋友身份送你的,是我以領導身份結算給你的,你不必有負擔。”
姜如藍記得自己當時幾乎流下淚來,還是端木揉了揉她的腦袋,說:“眼睛才剛好,怎麽又哭?孩子氣……”
她記得自己從他手裏拖過行李箱,回過頭看他,他卻朝她搖搖手,用口型對她說:“走吧,不要回頭。”
在她人生最絕望的時刻,他曾經給予過她慰藉心靈的溫暖,讓她覺得無論眼前這個世界多晦暗,總還能感覺到一點點陽光從頭頂灑落下來。可他現在坐在她身邊,用曾經那種充滿理性的語調說出足以刺穿她心髒的話語,讓她知道當年她以為的溫暖陽光,也不過是人造燈泡折射出的虛無幻影。所以她寧願徹底看清楚這晦暗的世界,也索性無顧忌地面對曾經讓她懼怕的複雜人心。
她就這樣看着端木,前所未有的平靜,以及前所未有的無望。仿佛只是一瞬間,姜如藍突然懂了,她之所以那麽痛苦,不過是因為她太貪心了。她留戀魏徵臣帶給她的缱绻柔情,也貪慕端木磊曾經贈予她的溫暖友誼,她太過渴望從別人身上得到慰藉,所以最終害得自己遍體鱗傷。像他們這樣的人,哪裏會有什麽真心實意呢?
端木磊望着眼前這個臉色蒼白、卻睜着一雙圓圓眼眸的年輕女孩兒,不知怎麽的,心間某個地方,突然就那麽極細極小地疼了一下。她始終珍藏在心間的,其實他也不曾忘記。可人到了他這個位置上,說一些話,做一些事,很多時候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別有所圖,還是出自真心。又或者,是兩者兼而有之。那個時間段,他早已經獲知魏徵臣還活着的消息,跟他面對面有過交流,且跟他一起拟定了未來一年布網全殲達拉斯以及追随者的計劃,他會跟姜如藍說那樣撫慰的話,對她表示出恰到好處的善意,一則是出自魏徵臣的托付,二則是因為他意識到,或許某一天在某個棋局裏,姜如藍能夠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而他對她的這一點點好,就是到時打動她的關鍵籌碼。
端木磊的神情自始至終都很平靜,也很坦蕩:“你和蕭卓然,是整個布局裏最重要的兩個角色。如果我當時跟你要,你肯定要懷疑,以你的性格,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到時打草驚蛇,會壞了全盤計劃。另外,當時由你拿着那份東西,也是最安全的。”在外人眼裏,當時的魏徵臣墜崖落海,八成沒命活着回來,而她在那之後的一系列舉動也落實了外人的此般猜測。這種情況下她退出組織,遠走他鄉,沒有人會猜到她身上帶着能夠決定全局走向的東西,即便是達拉斯那樣老謀深算的家夥,估計也料不到這一步棋。果然是好算計!
姜如藍聽他說着,慢慢綻出一朵笑容來:“端木果然睿智過人。”
端木磊平靜地看着她:“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姜如藍搖搖頭,話說到這一步,已經是死路。從此以後,她眼前這個人,不再是工作上的夥伴,也不再是生活中的朋友,他曾經在她人生最黑暗的時刻為她點燃一簇小小火焰,如今那團火熄滅了,她反而将眼前這個人徹底看清楚了。
端木磊默然片刻,問:“那把刀……”
姜如藍把水杯放在床頭桌,慢慢躺了下去,自己将被子掖好,閉上雙眼說:“刀是他給我的,也該由他來跟我要回。想要刀,你讓他自己過來跟我說,躲在監視器後面鬼鬼祟祟,很有趣嗎?”
隔壁房間裏,黎邵晨“啧”了一聲,看向蕭卓然:“這丫頭不簡單哪!連這都能猜到……”
見蕭卓然許久不言語,他敲了敲桌沿,試探問道:“卓少,其實我們可以直接給她喂點兒安眠藥……”
“這件事你和端木別再插手。”蕭卓然最後望了一眼屏幕上那張蒼白的睡顏,站起身與黎邵晨平視,“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你們要的只是個結果,過程你們不要管。”
說完這句,他徑直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