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小翠的秘密
連恬月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自己的帳中,雖然裹在錦被裏,依然能夠感覺到身體的絲絲涼意。這就是落到水時堕胎,風寒侵體的後果吧。想動一動,卻發現渾是鑽心地疼,而且一點力氣都沒有,顯然是落胎後失血過多,失了元氣。
當然,與心靈受傷的程度比起來,身體上的痛算不了什麽。滕俊琛在池塘邊轉身一的剎那,自己的心已經死了。多年來憧憬的愛情,其實都不過是一個美麗的夢罷了。
在這宮裏已經呆了快四年了,名義是他的女人,還與他入了洞房——盡管是他喝醉的情況下,甚至懷了可能是他的孩子,然後上天用這種轟轟烈烈的方式告訴自己:滕俊琛心中其實沒有自已一點位置。
自己活在妹妹的陰影裏,四年前如此,四年後也沒有改變。那個孩子是自己唯一的依仗,如今連它也失去了,今後的紫竹院,又會變成像前三年一樣吧?名副其實的冷宮,自己住在裏面,身體和心靈都孤獨一生。
以後何去何從?繼續變成那個沒有絲毫存在感的連恬月?或者,自己是否還有活下去的勇氣/
發現連恬月醒過來,一邊的小翠驚呼了一聲,跑過來欣喜地說道:“娘娘您終于醒了,小翠擔心死了。”
“我昏迷了多長時間?”連恬月問道。
“已經第三天了!”小翠已經抑制不信激動的情緒,要哭出來了。
“孩子呢?”
小翠聽到這個問題,臉上明顯一滞,孩子剛搶救的時候還是活的,可是在外面暴露的時候太長,在掙紮了兩天以後,最終還是被死神奪去了生命。
“算了,我知道了。”連恬月看到小翠的神情就知道結果了。早已預料到的事情,又何必再去自尋煩惱地過問細節。
小翠這才意識到,自己的主人,未免——太冷靜了些。
太醫說過,秦妃剛剛經歷了落胎,精神上受到很大的刺激,讓自己在告知她孩子的噩耗時,務必要确保她心态平和。自己也準備了無數種勸慰的方法和說話的技巧,不過現在看來,有些多餘了——秦妃聽到孩子已經逝去的消息,沒有絲毫的感情波動!
不光是孩子,從醒來到現在,她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太平靜了!小翠不知道,一個人的心已經死了,怎麽還可能有感情的波動呢?
連恬月望着天花板,忽然叫道:“小翠。”
“在。”
“你是誰?”連恬月突兀地問道。
“我是小翠呀。娘娘你不認識我了嗎?”小翠急急地說道,為什麽娘娘看起來很冷靜,會問出這種奇怪的問題?
連恬月依然用那沒有任何波瀾的語調說道:“在我八歲以前,還在連府的時候,有一個與我年紀相仿的小丫頭,名字叫做小翠。我們兩個人親如姐妹,後來連家遭難,我父母雙亡,逃離北郡國,與小翠也失散了,只能偶爾在心中想起她。許多年過後,我陰差陽差成了宮裏的妃子,又一個叫小翠的丫環來到我的面前,讓我勾起了以前的回憶,你不覺得這未免太巧了一點?”
小翠心頭一驚,說道:“娘娘,我就是叫小翠呀,天下這麽大,名字叫成一樣沒有什麽大不了的吧。”
“就當是巧合好了。可如果巧合太多就沒法用偶然來解釋了。我查了一下你的入宮記錄,你說你是窮苦人家出身,幾個月前剛入的宮的,可是你平時對宮中的一套生存規則倒是了解得很呢,一個窮苦人家的孩子,怎麽會對這種東西有經驗?如果是你入宮之後,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學到這種程度,那你也未免太聰明了些。”
小翠目瞪口呆。這秦妃平日裏總是一副溫柔的樣子,自己這個話痨也沒有多想過,沒想到她心裏這麽清明。
連恬月繼續說下去:“還有,你說看到靜波院時種植着草藥,你至少認識三種,說明你也精通藥理了?”
“我爹以采藥為生……”小翠機械地回答着。
連恬月冷笑了一聲,說道:“以采藥為生的人,必然精通醫理和藥理。在北郡國,一個郎中精通醫術的郎中,怎麽都不會混成窮苦人家。”
“我家以前的确過得還可以,只是前年的時候,我爹上山采藥,不小心被毒蛇咬傷。我和娘相依為命,無奈坐吃山空,只好入宮為婢。”小翠說着,仿佛想起了死去的爹,傷心得要哭出來。
連恬月絲毫不為所動,淡淡說道:“我自幼在連府裏長大,不說錦衣玉食,倒也衣食無憂,知道富家子弟該有的氣質;後來家道中落,嘗盡人間疾苦,也知道窮人應該是什麽樣子。你不知道,你的舉手投足,無不帶着你過去生活的印記,肯定不是你說的一直窮苦,也不是後來你改成的家道中落。更何況,聽說你還是主動要求到我這紫竹院做丫環,不得不讓人懷疑。說吧,誰派你來的,想幹什麽。當然,你也可以不說,那你我主仆情份也就到此為止了。”
誰會想到,平日裏不聲不響的,連恬月居然觀察得如此細致入微!她早就開始懷疑小翠的身份,只不過有孕在身,不願深糾罷了。如今孩子都沒有了,為豈會對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撲通——”一聲,小翠跪在了地上,帶着哭腔說道:“娘娘,小翠的确是過來伺候您的!文皇說他在宮中有一個心愛的女人,還有一個未出世的孩子,派我過來務必照顧好你們娘兒倆!”
文皇?連恬月猛然想起來,不就是敖睿成嗎?回想起這些天來這個小翠頗為可疑,沒想以居然是他派來的!
連恬月心中翻江倒海,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喝道:“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在騙我!”
小翠這下真的哭出聲音來了,這個娘娘比看起來要難對付得多:“文皇說了,如果說出那晚海棠樹院子發生的事情,您一定會相信我的……”
“住嘴!”連恬月将她的話打斷了。海棠樹院子那晚,身子被敖睿成強要了去,對自己來說是一段屈辱的歷史,怎麽會讓她再講一遍?
不過這個時候,連恬月已經基本相信小翠說的話了。那天晚上的事,相信北郡國的人都不知道——否則自己早就不會呆在紫竹院裏了。這小翠能夠知道這麽多,肯定是敖睿成的授意。
原以為小翠是宮中某個貴妃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沒想到,她居然是敖睿成派來的!
在這一瞬間,連恬月感覺自己剛剛僵死的心髒又跳了一下:無論敖睿成派她來的目的是什麽,至少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關心着自己。
“那你現在還不走?孩子已經沒有了。”連恬月淡淡說道。兩個人都以為這個孩子是自己的,滕俊琛已經用行動告訴自己,沒有了孩子就沒有了感情;那敖睿成呢?
小翠急忙說道:“可是娘娘您還在啊!文皇吩咐,務必要将您照顧好,因為您是他的女人!”
他的女人!連恬月心頭一震,他把自己當成他的女人?那為什麽那晚還要如此地羞辱自己——這就是他追求女人的方式?
那個晚上,在海棠花香中,他粗暴,狂野,甚至是銷魂,為什麽自己每次在痛恨他的時候,心頭還有那麽一絲絲的,回味?
沉默了半晌,連恬月才意識道,小翠還在床邊跪着呢,自己想敖睿成有些失态了。
輕咳了一聲,連恬月說道:“先說說你自己的事兒,我再決定留不留你。”
小翠聽聞一喜,知道連恬月這是基本相信了自己的身份,連忙說道:“回娘娘,小翠的确是自幼家貧,被爹娘狠心給賣了,後來養父母也意外身死,無奈流落街頭,後來幸得二皇子收留,才撿回一條命。小翠在暗坊中受訓五年,幾個月前得到二皇子的命令,混入宮中伺候秦妃娘娘。”小翠講述的時候,神情黯然,她也是一個苦命的孩子。
暗坊?連恬月在腦海中搜索着這個名字,突然想起來,自己那個死鬼妹妹,不也曾經進入二皇子的暗坊中訓練嗎?那是一個專門培養細作的地方。如果真是這樣,這小翠精通藥理了就講得通了。
小翠觀察着連恬月的表情,繼續說道:“二皇子說,秦妃婦在在宮中勢單力孤,沒有個人幫襯着,肯定會受欺負。小翠過來,就是完全聽從娘娘您的吩咐的。”
一陣暖流從連恬月的心底流過。到頭來唯一關心自己的人,是那個被自己忽略過的,被自己厭惡過的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文皇!自己應該身處南翼國的後宮才對啊!
“起來吧。”連恬月說道:“什麽都說開了,我才敢信任你。”
這就是将小翠當心腹的節奏了。小翠站起身來,又開始像往常一樣服侍連恬月。在給她喝下湯藥以後,小翠忽然湊得近了些,低聲說道:
“娘娘,您不覺得這次的事件,有此蹊跷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