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連恬月的孩子
雖然滕俊琛的銮駕還沒有回平安城,但大軍獲勝的消息已經像雪片般傳滿了大街小巷。南翼北郡并稱當世最強的兩國,雖然為同盟,但私下裏國民還是互相不服氣。而交城一役,十萬對十萬,南翼國敗得一塌湖塗,不但所謂的護國軍神都丢了命,連堂堂的皇帝都下了馬。短時間內休想再北郡國面前擡起頭來。整個平安城已經是一片歡騰,已經開始慶祝了。而襄皇回歸的時候,慶祝将達到最高潮。
消息傳到後宮之中,自然也是一片喜氣洋洋。這天臨近正午,陽光明媚,紫竹院的涼亭之中,一名綠衣小丫環正對自一襲白衣的主子唾沫橫飛,講述着關于前線的種種傳聞,臉上抑制不住地興奮。
而站坐的妃子,則是報以微微的笑容,不時撫摸一下日漸隆起的肚子,顯然對她所說的東西不感興趣。這個妃子,自然是紫竹院的主人,連恬月。腹中的孩子已經快八個月了,不過看樣子,襄皇能夠及時地趕回來,親眼看到自己孩子的誕生。
自從連恬月懷孕以後,襄皇便在這紫竹院中加派了宮女和太監。現在她身邊服侍的綠衣小婢,便是新派來的貼身丫環,叫做小翠。名字有些俗,但是連恬月很喜歡,因為原來在連府中,她最喜歡的一個丫環也叫小翠。何況這個丫頭天生愛說話,滔滔不絕跟大河似的,讓她服侍不會覺得沉悶——雖然多數時候都是一些很無聊的話題。
自從懷上這個孩子以後,連恬月感覺自己的人生發生了質的變化,不僅僅是懷上龍種被襄皇重視,被其他的妃嫔尊敬,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心仿佛找到了一個固定的錨地,不再漂泊了。
自從八歲的時候家族遭逢大變,連恬月便感覺一直處于漂泊之中。一路向北逃亡到南翼國,受盡磨難;好不容易進入陸家,被陸老爺庇佑,卻要時時受到陸夫人的白眼與排擠,那寄人籬下的滋味又豈是人人都能感受的。
至于後來,自己在天極閣主動向襄皇滕俊琛示好,被法剛救出至北郡國,自己一度以為美好的生活要開始了。但一切其實都是一個吹大的肥皂泡,襄皇對自己根本沒有任何感情,封自己為妃子,其實不過是把自己當作對付妹妹的棋子罷了。甚至連敖睿成那個可惡的家夥都可以随便欺負自己!
為什麽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活得如此沒有存在感?處于精神崩潰邊緣的連恬月一度想到了自殺——估計離開這個世界也不會有人記得自己吧。
正所謂否極泰來,就在連恬月對生活感到絕望的時候,上天眷顧了這個可憐的女子,讓她懷上了孩子。自從有了這個小生命,連恬月突然感覺,自己的存在變得非常有價值!
或許滕俊琛對自己愛理不理;或許敖睿成可以随意欺負自己,連親生的妹妹都可能變成自己情敵,但有一個人,卻始終和自己的生命綁在一起,那就是自己的孩子。
他的父親是襄皇也好,文皇也罷,但它的母親始終只有自己。從此以後,自己不再為一個人而活,為了腹中的新生命,自己必須擔負起一個母新的責任!每一次的孕吐,每一次胎動,都更加讓連恬月感覺自己被需要,這讓她感到前所未有地充實。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母性的覺醒?
一旁的小翠還在喋喋不休,不過重點已經從前線士兵如何英勇,變成了對宮裏其他妃子發洩不滿,後宮嘛,來回來去就那麽點事兒,這也是顯示與主人同仇敵忾的一種方式。
“那個舞妃,進宮才幾個月,居然坐上了貴妃的位子。憑什麽呀,就因為在山洞中替襄皇擋了兩箭?哼,我看她這兩天都可以出來曬太陽了,傷得哪有那麽重,八成是裝出來的。她甚至連個孩子都沒有,入宮也這麽晚,居然爬得這麽快,比秦妃您都高了!”
宮裏的妃子之間互相看不順眼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當紅的妃子更是被攻擊對象,把對方踩得越狠主子越高興。小翠顯然也熟悉這後宮的潛規則,當着連恬月的面訴說舞妃的不是,不過這次,馬屁似乎拍在馬腿上了。
連恬月輕輕搖了搖頭,緩聲說道:“她也怪不容易的。聽說那箭頭上還有毒,連着昏迷了兩天兩夜,回平安城還一路颠簸,差點中途丢了性命。升個貴妃倒也不為過。”
對于一個充滿母性光輝的孕婦來說,這些宮廷鬥争的戲碼顯得有些低級了。與自己的孩子相比,那些妃子互相争風吃醋簡直可笑。
小翠在一旁有些發愣,靜波宮與紫竹院是鄰居,難道這秦妃真的眼睜睜地看着舞扇高升而不吃醋?想起兩個人已經結為姐妹的傳聞,暗嘆自己不識時務,很快将炮火轉移了:
“我還聽說,那個張幼菱被貶為妃位以後,摔過的茶碗已經不計其數了。她手下的丫環經常跑過來跟我哭訴,說她現在動不動就發脾氣,對着手下人出氣。切,都降為妃子有什麽了不起,這麽大架子。要是都這樣,被打進冷宮的女人們都直接一丈绫得了。真以為襄皇怕她的父親麽?真怕的話就不會把她給降了。”
“小翠,”連恬月打斷道。現在的她變得十分寬容,不願意訓斥貼現丫環,可她這樣聒噪委實有些煩人,還是提醒一下的好:“以後不要淨在背後嚼舌頭,多想想高興的事情。你還這麽年輕,想太多陰暗事兒當心以後嫁不出去。”
小翠再一次被噎住了,不知道說什麽好。看來這新主子的脈還得好好摸摸啊。
連恬月慢慢起身,小翠連忙扶住她,也緩解了一些尴尬。連恬月再次摸了摸肚子,說道:“太醫說,要多運動才會對胎兒好,今天天色這麽好,你跟我四處轉轉。”
主仆二人小心地走上石板路,連恬月邊走邊欣賞滿眼的紫竹,心頭暗嘆一起,想起自己那可憐的親妹妹。
那個已經叫做秦衣的妹妹,原來就住在這裏吧,連秦妃的名號都是她的,甚至自己還像她一樣懷了孩子。
終于能夠理解妹妹當時那仇恨的眼神了。想象一下自己的孩子被襄皇用藥落了胎,将會是怎麽一種光景?自己以前居然還很可笑地恨着妹妹,殊不知她承受了如此的痛苦,而自己則在享受着她留下的一切。應該感恩才對啊。
隔壁的舞妃也是沾了她的光才如此得寵的吧,不然怎麽可能升得這麽快。舉手投足間與秦衣如此相像,如果不是長相差異實在太大,還真以為她就是秦衣呢。
想到這裏,連恬月對着小翠說道:“去看看舞妃怎麽樣了。”
出得紫竹院,門口一轉便到了靜波宮,內裏也是一片春意盎然。一片花紅之中,舞扇正靜靜地趴在一個布攆之個,享受着陽光的沐浴。丘歌雲說多曬太陽對身體恢複比較好,她本也是一個厲害的醫師。之所以采用趴的姿勢,是因為背上的傷還沒有好利索。
見到連恬月挺着大肚子進門,舞扇臉上露出驚喜之色,想要起來,卻被連恬月制止了。“妹妹有傷在身,還是不要亂動了,當心扯壞了傷口。我就是來看看你怎麽樣了,別反倒耽誤了你治傷。”
舞扇能聽出她話語中的關心之情,心中一片感動。兩個人可是親姐妹啊,雖然不能相認,但能夠這樣感受溫情也知足了。
“無妨的,傷已經好多了,老趴着也難受呢。”舞扇慢慢坐起身子,說道:“倒是姐姐,有孕在身,一定要處處小心。”
小翠很體貼地搬來一個錦凳服侍連恬月坐下。姐妹兩個,一孕一傷,均行動不便,對視着一眼,都忍不住笑起來。
舞扇說道:“太醫說多笑對胎兒很好,姐姐如果覺得悶了,就多來我這裏坐坐。”
“我這不是來了麽,”連恬月笑着說道:“聽說妹妹要升為貴妃了,還沒有恭喜妹妹呢。以後還得多照應着姐姐。”
“哪裏的話,我倒是很羨慕姐姐,能懷上龍種。姐姐這個孩子一個是個皇子。”舞扇說道。倒也不全是恭維,自己的姐姐能夠誕下龍子,獲得襄皇寵愛,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咦,姐姐的香囊倒是不錯,聞起來很香啊。”舞扇看着她胸前的紫色香囊說道。這是一種奇異的香味,自己以前沒有沒有聞到過。
“這個呀,是有一天在伸出牆外的紫竹上發現的,也不知道是誰丢了那裏還是忘記了,”連恬月解釋道:“它不光是氣味獨特,香味還經久不衰呢。戴上它一個多月了,香味幾乎沒有絲毫減少呢。如果妹妹喜歡就送給妹妹好了。”
畫眉終究沒敢光明正大地将香囊送過去,只是挂在了顯眼的地方。誰知道連恬月自己拾起來,當寶貝一樣戴上了。
舞扇連連擺手,“君子不奪人所愛,姐姐喜歡,還是留着吧。”
兩個人又閑聊了一番,連恬月又起身去散步了。過了一會,丘歌雲帶着兩個丫環過來,服侍舞扇回房休息。走到布攆處,丘歌雲吸了吸鼻子,聞到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香氣,臉色驟變,對着舞扇問道:“這是什麽氣味?”
舞扇回答道:“哦,大概是秦妃剛剛留下來的吧,她那個香囊味道很獨特呢。”
“什麽?那個孕婦!”丘歌雲驚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