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暗流
寬闊而筆直的官道上,一支車馬混編的隊伍尤其引人注目。
前後都是鮮衣怒馬的侍衛,最前端四馬并行開道,馬上的騎士高大健壯,甲胄鮮明,武器精良,來往的車馬紛紛避讓。大隊的侍衛中間,是一個長長的車隊,雖然風塵仆仆,卻依舊能夠分辨出奢華的裝飾,尤其正中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最為惹眼。
不過這樣一支輝煌的隊伍卻沒有任何的旗號,整支隊伍的氣氛也顯得格外消沉。尤其就搞正中馬車裏的敖睿宇,面色鐵青,一言不發。
從前天晚上到現在,這只車隊幾乎沒有休息,日夜不停地向着平梁城前進。看出南翼國大軍敗相的惠皇,猶如驚弓這鳥般,拼命地要趕回老巢躲起來。身後的八萬大軍,只不過他逃跑的掩護而已。他不知道,昨天西門嘯天已經帶着全部主力投降;他不也知道,滕俊琛根本就沒有深入國境追殺他的意思。
壓力不僅僅是來自戰場。他怕某天早朝的時候,群臣忽然聯合起來讓他拿出傳國玉玺,進而逼迫讓他退位;他怕哪一次吃飯的時候,忽然頭暈目眩,中毒而亡;他幾乎每天都要做噩夢,經常驚醒的時候滿身冷汗。
尤其是這一次,從前天晚上到現在,幾乎沒有合眼。之前自己靠着靈活的手段,左相生父的幫助,強行壓下反對意見,又暗中策劃交城事件,用外部矛盾轉移注意力,暫時壓下了反對的力量。
可如今天兵敗如山倒,那些被壓制的人,一定會跳出來全力反對自己。興許他們已經準備好了屠刀,在京城等着自己引頸受戮吧!自己這樣急吼吼地回去,到底是去主持大局還是自投羅網?
自從坐上這個皇帝的位子,就沒有一天踏實過。這才三個月啊,自己就像度過三年的時間,連頭發都白了不少,登基的喜悅早已消逝得無影無蹤。現在想想登基前的日子,雖然手裏沒有這麽大的權柄,但至少不至于擔心随時有人害自己。現在連回個平梁城都不敢打旗號。
這就是德皇所說的“煩惱才剛剛開始”吧?想起那個自己名義上的父親,敖睿宇心中便是一陣煩燥:那個老東西,怎麽折磨都不肯吐露傳國玉玺的下落,這次回去,第一個就要幹掉他!
一騎精騎快速地追上隊伍,越過衆馬車來到這輛金碧輝煌的馬車旁,從車窗處遞進一個紙卷——為了不影響回程的速度,敖睿宇連接收情報的時間都不願意浪費。
打開火漆的信封,裏面是一張簡短的情報。這是惠皇留在戰場的細作傳來的信息,顯然當時情況緊急,字跡寫得很潦草。默默地讀着信的內容,敖睿宇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西門嘯天那個畜生,居然敢投降!這個白眼狼,枉朕還對他寄以厚望!敖睿宇怒不可遏制,狂吼一聲,瞬間将信紙撕得粉碎,碎紙猶如雪片般充斥了整個車廂。
身旁傳來女人的驚叫聲,敖睿宇低頭一看,同車的兩個妃子,正用驚恐的眼神看着他。突如其樣的暴喝讓她們忍不住尖叫,而敖睿宇的現在表情,又讓她們渾身充滿了恐懼。
兩個人與其說是随行的妃子,不如說是随時供他發洩的工具。尤其是他現在出離地憤怒,兩個女人都知道自己又免不了一番折磨了。
現在,只有在征服女人的時候,敖睿宇才會真正有做帝王的感覺。讓她們匍匐在自己的腳下,盡情地蹂躏,聽着她們的慘叫,看着她們痛苦的表情,那一刻,自己可以為所欲為,真正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
敖睿宇憤怒的臉逐漸緩和了下來,慢慢變成了猙笑,令人不寒而栗,手則悄悄地伸向了後座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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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隊繼續前進着,隆隆地車輪聲中,加雜上了清脆的鞭打聲,女人凄厲的尖叫聲,男人的狂笑聲,繼而變成帶着呻吟的哭泣聲和沉重的喘息聲,在長長的車隊中聽起來尤其刺耳。
侍衛們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只是專心地策馬趕路。臉上的表情猶如烏雲崖頂終年不化的積雪一般,冷漠得可怕。
同一時間,平梁城。
一向緊閉的西門府後門打開了,閃出一個青衣小帽的小厮,身材中等,長相一般。小厮左右張望了一番,很快彙入到大街上的人流之中。
連着走過三個街口,轉入一條小巷中,小厮在一間車馬行前停了下來。原來是要租用一輛馬車。難道西門府已經窮得連自己的馬都沒有了麽?
經過一番讨價還價,一輛毫無特色的馬車到手的了。小厮拒絕了對方提供車夫的建議,自己跳上了車,長鞭一響,老馬拉着車緩緩前進了。一旁的老板暗自點頭,這小厮駕馭的水平還不錯。
馬車在平梁城時走走停停,似乎漫無目的地穿行着,一直到中午時分,終于在南門慢悠悠地出了城。然後繞着巨大的平城外圈足足走了半圈,一直走到北門處,才繼續尚着官司道向北行駛。如果老板看到這個情景的話,一定會指着小厮的鼻子罵道:“你特麽神經病啊!”
他不知道,小厮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甩掉可能的細作。今天他要做的事情實在太過重大,必須慎而又慎。
一炷香功夫過後,馬車從寬闊的官道轉入一條土路上。順着小路持續走了一個多時辰,老馬已經累得氣喘籲籲,兩側的景氣逐漸變得荒涼起來,一望無際的農田變成了寸草不生的鹽堿灘,連偶爾可見的村落都沒有了,似乎到了杳無人煙的地方。但小厮知道,前方聚集着很大一批人,所以依舊走得很堅定。
毫無征兆地,兩個壯漢攔住了去路,均是一臉橫肉,站在小路中間,用目光便逼停了這輛執着的馬車。其中一個漢子開口道:“回去。”
只有短短的兩個字,而且沒有任何的解釋,也不需要解釋。路的前面沒有常駐的居民,也沒有可供耕作的水田。所以沒有人需要穿過這個地方——除非不懷好意的人。
你盡可以跟他們理論,但那兇狠的眼神告訴你,他們只會用手裏的刀和你講道理。
但小厮似乎中了邪,不但沒有退縮,反而用同樣的語氣說道:“我要見司馬師。”
兩個壯漢的目光瞬間變得狠辣起來,“哐——”的一聲,長刀出鞘。知道司馬師在這裏的人屈指可數,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家夥怎麽會如此大膽?小厮臉上沒有絲毫懼色,補充道:“去跟他說,西門雄想和他談一談。”
司馬師是司馬縱橫的大兒子,與弟弟司馬南的聰穎比起來,司馬師資質要差得多,不是帶兵打仗的料,但勝在忠誠厚道,司馬縱橫很多秘密的任務都會交給他去做,比如看管二皇子敖睿成——這些都是西門嘯天在信中提到的。
兩個壯漢面面相觑,這個個子不高的小厮居然這麽有種。半個時辰以後,西門雄與司馬師終于見面了。
盡管從來沒有見過彼此,但西門雄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自己要找的人。司馬師繼承了他父親優良的基因,臉型方正,棱角分明,粗壯的眉毛向兩邊翹起,不怒自威。
而西門雄也抹去了臉上的僞裝,露出了一張精明的臉。
“久仰”兩個人幾乎同時說道。這倒是不完全算客套,兩個人都算是南翼國的風雲人物。
西站雄能找到這裏來,自然就知道二皇子扣在這裏的事情。不過司馬師還是問道:“不知道西門兄大老遠找過來,有何貴幹?”
“在下特來懇求司馬将軍,放了二皇子。”西門雄也開門見山說道。
“既然西門兄這麽直率,那我也不繞圈子了。二皇子涉嫌以兵幹政,我奉司馬大元帥的命令,暫時留二皇子在這裏做客。如果西門兄沒有司馬大元帥的命令,還是請回吧。”司馬師淡淡地說道。
西門雄說道:“司馬将軍倒是盡忠職守。我手裏肯定沒有元帥的命令,但也不再會有元帥命令了。八天以前,元帥已經在交河戰場上為國捐軀了。”
“你說什麽?”司馬師吃驚地說道。由于惠皇刻意封鎖消息,再加上司馬師所在地方過于偏僻,他并不知道父親的死訊。
西門雄開始為他講述前線的情形,司馬師的臉越來越震驚,不由得坐倒在了椅子上。
兵馬大元帥司馬縱橫夜間襲營戰死!弟弟司馬南帶領殘兵困守孤城!惠皇敖惠宇獨自回京師!西門嘯天率領南翼國主力投降!
怎麽會這樣!身為南翼國軍人世家,司馬氏一向與軍隊共榮辱,如今南翼國軍方遭遇了百年來最被動的局面,司馬師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就在不久前,南翼國還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軍隊之一啊!北抗蠻胡諸部,西扼西域諸國,東拒東臨巨盜,怎麽這麽快,就被打得落花流水?而且還是與作為同盟的北郡國大動幹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