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投降
“新皇帝？”滕俊琛和赫連長風都有些傻眼，今天晚上西門嘯天帶來太多的震驚了。
“惠皇不是剛繼位的嗎？難道南翼國又要變天?”滕俊琛試探着問道。
西門嘯天苦笑了一下：“敖睿宇連傳國玉玺都沒有，是強行繼位的。這次與北郡國的戰争失敗，失道寡助，離退位不遠了。”
滕俊琛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我聽說西門将軍在惠皇登基過程中可是出了大力的。”顯然他對南翼國發生的事情并非一無所知。
“此一時彼一時！在下無論如何選擇，最終也是為了南翼國。”西門嘯天似乎并不介意他這麽說。
滕俊琛不想和他在無謂的事情上糾結，接着說道：“就算你說的能夠實現，惠皇很快退位，新皇上臺，可是你能保證他就不再與北郡國糾纏了嗎？會願意坐下來和朕和談？”滕俊琛說這些話的時候有些納悶，怎麽感覺戰争像是自己挑起來的，然後求着對方？
“我當然不能保證！”西門嘯天說道：“但可以估計。現在南翼國大皇子立志出家，能夠替代惠皇的只有二皇子敖睿成。在下與二皇子也共事過一段時間，他會是一個十分理智的皇帝，應該會盡快結束這場無聊的戰争，也會同襄皇您保持足夠的默契。”
敖睿成名義上應該還被司馬縱橫囚禁在軍方的大牢裏，西門嘯天此時卻篤定他會上臺，個中貓膩雙方心裏都明白，只是不好說破。
“大概，應該，估計，西門将軍，你所謂的下一步解決交城事件的方法，都是建立在臆想的基礎上的，我們可是在交戰！有千萬的将士在流血！你不覺得如果我這樣做的話會有些兒戲？”滕俊琛有些玩味地看着他：“你憑什麽相信朕會答應你。”
“您會的，我提出的方案是現在目前看來最好的。”西門嘯天說着，又補充道：“而且我相信自己的判斷。”
滕俊琛緊緊盯住西門嘯天的眼睛，充滿侵略性的目光仿佛要看到他內心的深處；後者絲毫不懼，迎上目光，與滕俊琛對峙。
良久，滕俊琛忽然大笑起來，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悠悠說道：“西門将軍，你知道嗎？我不喜歡你這個人，尤其是你說話的話氣，那自負的樣子真讓人受不了。”轉過身正對西門嘯天說道：“不過，你贏了。朕答應你交城談判解決，至少三個月內不會發動強攻。你也要保證，天亮的時候帶着你的部隊乖乖受降。如果出了大的亂子，我可就認為你先違約了。”
“這個襄皇請放心，明日小規模的逃亡免不了，但大規模的抵抗肯定不會有。”西門嘯天也站起身來，準備回營。畢竟時間緊迫，對于幾萬人的大軍來說，投降也是一件技術活。尤其是至少說服上層軍官們，這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那我就等着西門将軍的好消息了。”滕俊琛在西門嘯天臨出門的時候說道：“西門将軍此役過後，恐怕在南翼國再無立錐之地。如果不嫌棄的話，北郡國永遠為将軍留着位子。”
以堂堂襄皇說出這種話來，已經有些屈尊巴結的意味了。
西門嘯天的身形明顯一滞。滕俊琛居然在招攬自己！自己可是他的手下敗将，明日就要帶兵投降了啊！自己是一個反複小人，背叛敖睿成，現在又背叛敖睿宇，代表南翼國向敵人投降！可以想象，後世的史學家在書寫自己的時候，難免會加上懦弱無能三姓家奴的評語。他滕俊琛居然在這個時候還要向自己伸出橄榄枝？這是何等的氣度和胸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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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西門嘯天長嘆一口氣，說道：“我已一錯再錯，又豈能錯上加錯？何況，敗軍之将，不值得襄皇挽留。”
“将軍不必過謙。且不論謀略和勇毅，就憑将軍這能屁能伸的性格和光明磊落的氣度，已經是吾輩的楷模了。将軍之敗，不過是未遇明主，明珠暗投罷了。如果來我北郡國，保證将軍一身才華有用武之地！将軍也不必馬上做決定，什麽時候想好了，可以随時來找朕。”滕俊琛在誇耀西門嘯天的同時，也将自己擡到了很高的位置，不過絲毫沒有慚愧的覺悟。
西門嘯天沒有再回答，加快向前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裏。他怕再呆下去，會忍不住哭出來。
天亮的時候，所有的南翼國士兵都接到一個奇怪的命令：全體開赴交河沿岸五裏的範圍，也就是北郡國投石機射程之內，然後丢下兵刃，卸掉甲胄，列隊準備投降。
只有一只部隊還是全副武裝，便是督戰隊。這個平時用來懲罰不戰而逃的隊伍，現在用來處置負隅頑抗者。旗杆上挂着的十幾顆血淋淋的軍官頭顱，告訴大家昨天晚上高級軍官圈子爆發了一場大規模的內鬥。西門嘯天這個叛徒，為了能夠順利向新主子襄皇投降，殘忍地對同胞舉起了屠刀，對自己人比對同胞狠得多。
手無寸鐵的士兵們，排成整齊地隊伍，在各自長官的帶領下，浩浩蕩蕩地涉渡交河。河的左岸，北郡國已經空出一大片地方，任由南翼國軍人集結，然後成建制地投降。
絕大部分人員都渡過交河後，赫連長風也派人到了交河右岸，清點接收戰争物資。無數的糧食，兵刃，甲胄，軍帳，戰馬，草料，馬車，都被赫連長風收入囊中。看着堆積如山的辎重，他的臉上終于浮現了少有的笑意。
高潮出現在正式的投降儀式上。在刻意加高的點将臺上，西門嘯天代表南翼國軍隊正式向赫軍長風投降，并上交了像征統帥權利的配劍。之所以将總的受降儀式安排在後面，主要是怕未放下武器的南翼國士兵見到這個場景發生暴亂。
臺下目睹這一切的兩國士兵，心情截然不同。北國郡軍人自然感覺到無上的榮耀，戰勝對手，接受投降，是對軍人最好的褒獎。在西門嘯天遞交配劍的那一剎那，軍陣爆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軍官和士兵們都用盡力氣吶喊，宣洩心中喜悅。後來演變成一遍遍喊着“吾皇萬歲！”，聲音響徹雲霄，甚至傳到了十裏之外的交城。守衛的士兵們紛紛扒在牆頭向這邊看過來，雖然看不真切，但那一層層的聲浪傳過來，還是讓人膽戰心驚。
而在俘虜營這邊，已經是死一般的沉寂。有人已經絕望，大腦一片空白，怔怔地不說話；有人則心有不甘，為什麽還有一戰之力卻要投降？寧可戰死沙場也不願意接受這投降的屈辱！至于軍官們，多數都是淚流滿面。普通的小兵可能不理解，他們卻知道，西門嘯天背負這投降的恥辱，換來的是士兵們的生命，還有留在交城的，南翼國軍人最後的驕傲。
投降儀式結束後，便是封賞了。參加此役大大小小的軍官們，俱有賞賜，大部分都官升一級，有特殊戰功者，甚至能夠連升三級；對于陣亡的軍官，也至少上追兩級。赫連長風已經是兵馬大元帥了，由襄皇加封為公爵，賜號“雲天衛士”。侍衛武英之前已經發布聖旨封為一品，也在這個場合正式宣布一下。至于普通士兵，除了日常軍饷，每個人可以額外領十兩賞錢，還免費供應大量的美酒。這些封賞一條條念出來，對應的則是一陣陣的歡呼。
還有一個封賞不宜在這種場合宣布，但聖旨已經拟好了。舞妃舍身擋毒箭，護駕有功，特封為貴妃，位階與赫連雪、謝玲珑齊平。舞扇本人此時已經在回平安城的路上了，她重傷未愈，需要先轉後方靜養。
儀式持續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陣地則變成了狂歡的海洋，慶祝活動一直持續到天亮。
盡管戰争還沒有結束，但善後工作已經同步展開了。此役，北郡國出兵十萬，前後陣亡合計約為五千人，受傷致殘的與此數相當，絕大部分傷亡出現在司馬縱橫劫營的那一夜。按照規矩，每位陣亡軍人家屬可以領三十兩的撫恤銀子，傷殘者可以領二十兩，并優先安排至軍隊後勤服役。襄皇仁慈，還特意給每個人加了五兩。
除去撫恤銀子，還有大軍開拔的費用，搬運石彈雇傭民夫的費用，大軍每日消耗的糧草，勝利後各級軍官士兵的賞賜，粗算下來，開支至少達到二百萬兩以上了！而且這個數字還在上升之中——大軍繼續駐守在交河平原上，每日的錢數消耗是一個天文數字，讓財大氣粗的襄皇都覺得肉痛。好在從南翼國繳獲了無數的辎重，短時間內也還撐得住。
交城未複，不能班師回朝，滕俊琛也沒有深入南翼國境追擊的打算——敖睿宇實際上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十幾萬人這片土地上閑着無事，襄皇竟然下令清理交河河道，築高堤壩！反正幾萬的俘虜不用白不用，幹點活也對得起每天給他們供給的糧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