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交城事件
北郡國襄皇八年,南翼國惠皇元年,兩國交界處的交城,發生了一件小事,然後以星火燎原的速度演變成了一件大事。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交城郊外有一條河,名為交河,也是北郡國和南翼兩國的分界。河的兩岸是肥沃的沖積土,也是村落的聚集地。其中有兩個村子,隔河而望,叫作上交村和下交村,分別隸屬于南翼國和北郡國。
交河是這一片田地唯一的灌溉水源。由于交河的水量并不充裕,每到春旱時節,兩個村子的村民都對交河水的分配進行激烈的争奪,械鬥傷人事件也屢見不鮮。
不過兩個村子都有着百年的歷史,始終維持鬥而不破的局面。但今年的情況稍稍有些不同,因為雙方開始争鬥的時候,交河水位下降,有眼尖的人發現,松軟的河床上斜斜立着一塊石碑,上書六個大字:“惠王死而地分”。
起初上交村的村民并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不過很快傳來了南翼國惠王繼位的消息。于是,這塊石碑變成了對南翼國新任皇帝的極大侮辱。
上交村村民認為這是下交村使用的下三濫手法,群情激憤,集體到下交村要讨個說法。混亂中雙方又發生了争鬥,甚至都有人丢了性命,氣氛劍拔弩張起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其實還算正常,但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詭異的一幕出現了:整個上交村變得靜悄悄,連狗叫聲都沒有。
下交村有人大着膽子前去查看,發現一夜之間,上交村全村240口人,全部慘死!空氣中的血腥味濃得化不開,臭味甚至傳到交河下游十數裏的其他村落。
交河由于是邊界地區,都有雙方的駐軍。很快南翼國守軍前來勘察,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北郡和南翼國承平日久,像這種整殺屠滅的事情在千年裏都少見,尤其其手段殘忍得令人發指,無論大人小孩無一例外都被割喉,女性被淩侮,連襁褓中的嬰兒都沒有放過!而且最令人震驚的是,在屠殺現場,居然發現了北郡國駐軍的痕跡!無論是“不小心”遺失在現場的武器,還是軍靴鞋底的花紋,都屬于北郡國士兵所特有的。甚至找到了一面三角旗,就是北郡國駐交河的守備部隊所使用的!
茲事體大,現場勘察的軍官不能做主,迅速通過千裏加急的方式将情況上報朝廷。
紙是包不住火的,在有心人的慫恿下,消息以驚人的速度傳播開來,南翼國無論朝堂之上,還是街頭巷尾,都在對這件事議論紛紛。有的甚至添油加醋,比如上交村死傷的根本不是240口,而是超過1000口人!還有人說當晚其實有兩兄妹躲在了枯井之中,僥幸逃過一劫,但天亮後看到滿村的慘狀,直接發了瘋,現在還沿着交河漫無目的地游蕩,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而在朝堂之上,也是熱鬧非凡。一群平時見不到的學者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慷慨陳詞。
有人說這是襄皇滕俊琛的陰謀,通過自導自演石碑事件,侮辱南翼國新繼位的惠王,進而借機挑起事端,然後侵吞交河左岸南翼國的領土。
然後有人開始論證交河地區,自古以來其實屬于南翼國。在過去的千年中,交河地區控制在南翼國的時候比在北郡國的時候要長一些,也就是最近幾十年,北郡國國力更勝一籌,讓大家有了應該平分交河的錯覺。
還有人從生活習慣上來論證,南翼國名南而位北,農人多以種植小麥為主;北郡國則是水網密布,多以耕作水田為業。而交河地區,是典型的小麥産區,理應全部劃給南翼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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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還有人從當地人的口音,服飾,生活習俗各方面證明,交河地區應該全部屬于南翼國,只不過是被北郡國侵占了而已!
現在該地區南翼國只占了三成的土地,其他七成都在北郡國控制之下,尤其是當地唯一的一座大城,交城,也屬于北郡國!說到最後這名學者甚至痛哭流涕,大聲哭嚎愧對祖先,甚至質問敖睿宇為什麽如此無能,任憑北郡國的欺侮?讓坐在龍椅上的惠皇頗為尴尬。
當然,朝堂中也不乏冷靜的人,指出這件事疑點重重,應該謹慎行事,但很快被湮沒在洶湧的激憤之中了。
以至于到最後,南翼國以惠皇的名義,發表了一份措詞嚴厲的檄文,由學者們親自操刀,大體意思是你滕俊琛卑鄙無恥,對內弑父殘弟,堪稱冷面暴君,對外則窮兵黩武,大肆擴張,尤其是不斷蠶食我南翼國領土。這一次更是用心險惡,妄圖吞并交河地區,南翼國是可忍孰不可忍!要求北郡國襄皇滕俊琛馬上道歉,并為死去240位怨靈大做法事,超度他們入天國!
消息一出,舉世皆驚,特別是周邊一衆蠻夷之國,更是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北郡南翼地處中原,合稱華夏,兩國人民富庶,經濟和文化都很發達,是周邊小國羨慕和觊觎的對象。千年以來,兩國一直維持着同盟的關系,雖然屢有摩擦,但大多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讓一衆小國只能望洋興嘆。像惠王這樣,主動将事件搞大的,還聞所未聞!如果兩國的關系就此破裂,肯定會給人可趁之機!
事件的最高潮,發生在屠村事件的十天後。交河的百姓早晨起床的時候,意外地發現平日裏金盔紫铠巡邏的兵丁不見了,城牆上站滿了烏黑色铠甲的執戟士兵。一夜之間,交城已經換了主人!
駐守交城的兩千駐軍,在睡夢中被端了老營,除了少數竭力反抗有傷亡外,絕大部分士兵連衣服都沒有穿好,就成了南翼國的階下囚。
因為檄文事件一臉蒙圈的滕俊琛,這下子清醒了一些。在這個冷兵器時候,調動兵力攻取一座城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裏面涉及軍隊的集結、糧草的調度、将帥的遴選,甚至進攻路線的勘察,攻下城池後居民和俘虜的安置,林林總總,沒有半年的籌劃,根本行不通。而南翼國僅僅十天就出兵攻占了交河,顯然是提前做了充分的準備。
事件的始作俑都已經不言自明。只不過滕俊琛想不通的是,為什麽敖睿宇會選擇自己剛繼位的時候就挑釁自己,難道新皇初立,不是應該修好與鄰國的關系嗎?尤其是盟國之間。
很快南翼國惠皇又下了一道聖旨,表示交河地區自古以來便是南翼國的領土,此次只是收複故土而已。南翼國将派重兵把守交城,防止被北郡國宵小奪回去;同時為了表示對該地區百姓的重視,惠皇将不日巡視該地區,界時将宣布一系列的優惠政策,特別是将免除當地三年的賦稅。
北郡國的朝堂之上,也變得沸滕起來。武官請戰的此起彼伏,文官們也是慷慨激昂,表示南翼國欺人太甚。
滕俊琛面沉如水,坐在龍椅上一言不發。末了說道:“此事再議,散朝!楊鈞,謝天運,赫連嘯天,你們三個到我的書房來。”
這三個人加上滕俊琛,構成了北郡國最頂級的權利圈子。滕俊琛叫他們過來商議,也是想在小範圍內先達成一致。
楊鈞首先發話了,在職權上他還高上另外兩人一籌:“臣以為,無論是惠皇出于什麽目的進行挑釁,但敖睿宇看似聲勢浩大,其實雷聲大,雨點小。不然也不會占據交城之後便止步不前。我們也應該進行反擊,以勢為主,兼用兵道。”
“我不同意張相的意見。敖睿宇明顯就是為了激怒我們,為什麽我們讓按着他的節奏起舞?那樣正好遂了他的心願。”謝天運反駁道。
“知道是圈套也必須向裏面鑽,你知道外面都在罵我北郡國将士縮頭烏龜了!領土被占,軍人豈能坐視不理?”赫連嘯天甕聲甕氣地說道。身為軍人,是渴望着打仗的。
“臣同意赫連将軍所述。”楊鈞道:“另外臣建議,不但要聲勢浩大地回擊,襄皇還要禦駕親征!”
“禦駕親征?”另外兩個人吃驚地說道。這樣也搞得太大了吧。
“對!襄皇要親自出馬!因為對方已經放言,要巡游交城,以示對當地百姓的重視。若我國只派一将軍收複失地,恐有心人借機發難,說我北郡國對交城重視不夠。而襄皇親臨交城的話,必然會鼓舞當好軍民的士氣!另外襄皇出現還有一個好處。我國與南翼國合則兩利,分則兩傷,雖然此次有所争鬥,但終究還是和平相處的好。如果襄皇在陣前,可臨機決斷,及時與南翼國議和。”
“好,就這麽定了!”滕俊琛站起來說道:“你們三個人拟出一個章程來,我要北郡國大軍十萬,在二十天後出發,劍指交城!敖睿宇,我倒要看看,你這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