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司馬縱橫
天空露出魚肚白,多數的人們都還中睡夢之中的時候,曠野中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轉過山坳,可見寬闊而筆直的官道上,一隊十餘騎正策馬狂奔。盡管着民服,卻依舊給人一種不可侵犯的氣勢。
領頭的一騎正是堂堂南翼國的二皇子敖睿成。已經在這條路上狂奔了三天,按照這個速度,應該是明日太陽落山前趕到落石頭崗,與石門雄等人彙合。越是臨近平梁城,敖睿成心裏越是緊張,畢竟是兵谏的大事。
清晨的薄霧還沒有散去,借着晨曦的微光,隐隐可以看到正前方的大路中間,一人一騎攔住去路,敖睿成一衆人急忙勒住缰繩,與那人對峙。
對面是一位來約50餘歲的老者,金盔紫甲,手執一支長戟,座下的戰馬也是神俊異常,滿副披挂,正緩緩而來,與衆人隔十餘丈停下。盡管只有一人一騎,卻不怒自威,帶着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
敖睿成的心一沉,能讓堂堂兵馬大元帥攔住去路,至少說明自己的計劃已經暴露了。身後已經有人悄悄地取出手弩,被敖睿成制止了——在大元帥司馬縱橫面前玩這種小把戲,是活得不耐煩了麽?而且撤退也不是個好主意,将後背賣給大元帥,只是嫌死得不夠快而已。
老者坐在馬上,遙遙拱手道:“微臣南翼國兵馬大元帥,司馬縱橫,見過二皇子。在下甲胄在身,無法施以全禮,還請二皇子恕罪。”司馬縱橫雖然掌握天下兵馬實權,但本質是仍屬于臣子,見到二皇子應該見禮的。
敖睿成也還禮道:“司馬将軍言重了。不知司馬将軍擋住在下去路,所謂何事?”他當然知道是為什麽,現下只是想弄清楚司馬縱橫的真實想法。以他對大元帥的了解,這位耿直的将軍精明無比,肯定不會輕易被其他人利用。
“二皇子又何必明知故問。身為皇子,被皇上命為洛城之主,非诏不得回京,這是基本的規矩。”老者說道,聲音渾厚,中氣十足,在曠野中傳出很遠,根本聽不出是一個五十歲老人的樣子。
“将軍戎馬一生,想必也知道将在外,軍令有所不授的道理。聽聞父皇病重,兒臣晝夜思念,盼早日回父皇身邊盡孝,事急從權,過後自當親自向父皇請罪。”敖睿成話雖然客氣,卻是字字刀鋒,我私自回京自是不假,問罪也是皇上的事兒,怎麽也輪不到你司馬縱橫來管。
沒等司馬縱橫說話,敖睿成已經反客為主質問道:“司馬将軍擅離軍營,不知是否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如果父皇下令在此攔截兒臣,敖某即刻下馬束手就擒。”敖睿成心中也在賭一把,他一定是被人利用而不是奉了皇上的命令。
司馬縱橫面色不變,緩緩說道:“二皇子休要逞口舌之辯。我司馬縱橫是一介武夫,受德皇隆恩,自然管不得宮內之事。二皇子想要回宮,自去便是。但如果有人擅起刀兵,企圖以武逼宮,在下便不得不管管了。那三萬南翼國好兒郎,理應戰場殺敵,而非與自己人相互殘殺。在下鬥膽自作主張,已将那三萬精銳收編,望二皇子好自為之。”
“收編了?”敖睿成瞪大了眼睛,急切地問道:“西門兄弟怎麽樣了?”西門雄和西門嘯天都對自己忠心耿耿,自然不會輕易就範。
司馬縱橫哼了一聲,說道:“西門雄已經認罪伏法,現關押在大牢之中;至于西門嘯天,竟然妄圖反抗,老夫念其良才,留下一條命,正在我帳中醫治。”司馬縱橫沒有明說,但也想象出西門嘯天必然受傷不輕。
“另外還有陸崇左,未經允許,私運軍械,也一并關押。老夫自作主張,已經将糧草、刀劍和甲胄盡數充入軍庫。”司馬縱橫不鹹不淡地補充道。一聲可能的兵谏,就這樣被他輕易消弭于無形。
敖睿成聽到這裏,心在滴血。自已還傻乎乎地趕去落石崗與石門兄弟彙合,殊不知這個時候已經被這個老匹夫收入麾下了。這在三萬人,可都是錢哪!這麽多年積攢下來的錢,陸家贊助的錢,從李員外贓銀裏弄到的錢,從東臨國騙來的來,辛辛苦苦幾年下來,就攢下這麽點家當,結果這個老頭兒一席話,變成為他人作嫁衣了!
好消息是,聽司馬縱橫的意思,今天倒不會為難自己——只是沒有這三萬精銳做好盾,自己單槍匹馬回去能有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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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睿成深吸一口氣,心道自己倚靠沒有了,這個油鹽不浸的老家夥如果能夠為自己所用,才有一點點轉機。說道:“老将軍乃我南翼國安全之柱石,深明大義,雖長期在外軍旅,卻是聲名遠播朝堂,一從宵小無不震懾将軍餘威,不敢作祟。今日我父皇病重,朝綱不穩,恐有小人就此興風作浪,還請老将軍跟我一起回京,主持大局。”
司馬縱橫說道:“二皇子謬贊了,老夫是一個粗人,聽不懂太大的道理,只知道保安衛國。這朝堂之事,不敢管也不能管。”言下之意,不接受二皇子的高帽子。
“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敖睿成提高了一些聲調,說道:“以在下揣測,此次父皇病得,即使被幸運之主垂青,保得性命,亦恐無力再主朝堂,近期南翼國必将迎來新帝改元。按常理計,太子将繼位大統。非我在背後诽議兄長,以司馬将軍觀之,當今太子若登基,對我南翼千萬黎民是福是禍?”
“恕老夫才疏學淺,不敢妄議承祀大事。”司馬縱橫面無表情說道。
敖睿成繼續說道:“如果一切按剛才所述,便也罷了。只是我這兄長為人敦厚,不擅權謀,登基之後,對內,恐有小人借此興風作浪,禍亂朝堂而新帝不能止;對外,列國虎視眈眈,群起攻之,到時候我南翼國內外交困,風雨飄搖,恐不為老将軍所樂見。将軍若執意置身事外,是否有愚忠之嫌?”
司馬縱橫沉吟不語。二皇子的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按正常程序,一時老皇帝這次挺不過去,理所應當由當今太子繼位,但那個傻子真的能當好皇帝?真不知道老皇帝是怎麽想的。恐怕到時候因為皇位的争奪,又會掀起了片血雨腥風吧。
敖睿成察言辨色,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你既然把我的三萬精兵都沒收了,那由你親自當我的保镖好了!這個比那三萬人都管用!
“老将軍!”敖睿成聲音陡然提高,說道:“如今危急關頭,為江山社稷着想,還望老将軍有所行動!像我敖某人這樣,聽聞父皇病重便私自回京,老将軍焉知是否有不臣之心!”敖睿成說道,滾下馬來,躬身拱手道:“還請老将軍主持大局,即刻将敖某押解京師,以正視聽!“
司馬縱橫目瞪口呆,這是怎麽個意思?二皇子剛才還振振有詞地跟自己講大道理,現在主動要求自己逮捕他?
敖睿成繼續說道:“敖某此次擅自離開封地,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就此回平梁城的話,恐有小人背後議論,歪曲事實!還請老将軍縛在下回京,聽侯發落,以示一視同仁,震懾朝綱,保我江山大統穩定!于敖某人,也願借機以示清白,望老将軍成全!”
司馬縱橫沉默良久,說道:“二皇子若執意如此,老夫只好得罪了。還請二皇子和老夫一同起程。”
薄霧漸漸淡了,四周慢慢靠上來一衆精騎,個個氣勢逼人。衆人背後均出了一層冷汗,幸虧剛才沒有輕舉妄動,否則現在被殺得連骨頭都剩不下。他們不知道,只需要司馬縱橫一個人出手,這十來個人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司馬縱橫自然不會真的将二皇子五花大綁,但屬下人還是被繳了械。大元帥的使命也阻攔敖睿成變成了護送他回京。
敖睿成心頭閃過一絲冷笑,又有些得意。雖然不知道是誰背叛了自已,但自己的身邊肯定是被有心人滲透了。大皇子那個呆子肯定沒有這樣的手筆,只剩下父皇和敖睿宇那個小人了。如果是父皇的話,司馬縱橫不會拿不出他的手谕來,那麽只剩下弟弟敖睿宇了。
他既然能夠在自己身邊安插細作,還能夠及時将自己起兵的信息透露給司馬縱橫,至少說明他已經處心積慮準備了多年,說不定現在已經控制了皇宮內外——父皇病重,太子癡傻,衆皇弟年幼,皇宮內外,又有誰能夠阻止他?自已這十餘騎貿然趕回皇宮,不異于自投羅網。現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與這耿直的老将軍在一起,至少奪嫡失敗的話,也能夠全身而退,不虞性命之憂。
天光大亮,迎面一騎飛快,正沖衆人而來。來到近前,一名小兵滾身下馬,禀報道:
“大元帥,平梁城傳來消息,德皇今晨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