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妙舞坊
北郡國，平安城。
日上三竿，陽光普照大地，城東的一座高大重檐建築上，“妙舞坊”三個金粉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坊內，李媽媽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準備開門。
李媽媽，人過中年，已經略顯富态，渾身的珠光寶氣擋不住人老珠黃的事實，滿臉的脂粉也抹不掉歲月留下的痕跡。不過在這平安城裏，沒有人敢輕視于她，只因她是這平安城最著名舞坊的總管，長袖善舞，八面玲珑，上通皇宮大內，下至三教幾流，能量極大。
盡管高居舞坊的一把手，李媽媽還是堅持每日親自開門的習慣。雙手一推，一陣秋意撲面而來，李媽媽驚詫地發現，門外兩個明眸皓齒的白衣姑娘，正恭恭敬敬地站定，望着自己。
“兩位姑娘，有事？”李媽媽問道。
為首的一個女子嫣然一笑，連同為女人的李媽媽也是心中一動，發出的聲音猶如百靈般清脆：
“小女子姓舞名扇，”女子望了一眼樓上的招牌，“就是這妙舞坊的舞，桃花扇的扇。這位是我的侍女，喚作丘歌雲。看您慈眉善目，一定是遠近聞名的李媽媽。我主仆二人遭遇不幸，聽聞李媽媽宅心仁厚，特來投奔，還請李媽媽成全。”
李媽媽心中暗啐一聲，小嘴倒是挺甜。仔細觀察這主仆二人，這個叫舞扇的女子，眉似遠山如黛，捷毛長長似簾，鼻膩凝脂，唇若點降，倒是一副精致的模樣。只是這衣衫素淨了些，如果經自己妙手調教，必可成為一個勾魂攝魄的小妖精。後面跟着的丫環，雖然比前面這位稍有不如，不過也是青春靓麗，算得上千裏挑一了。
“進來吧。”李媽媽說着，将二人引進門來。賓主落座，李媽媽清咳一聲，一直奔主題：“你二人即沖我妙舞坊而來，想必對這裏也有了一番了解，媽媽我便不再多嘴。只是我要在我這妙舞坊立足，不求德藝雙馨，但需色藝雙絕。不知二位姑娘藝功如何，也讓老身也開開眼？”
舞扇對這妙舞坊自然是了解的。它相當于後世的高級娛樂場所，訓練出來的舞隊，長期流連于皇宮大內，或者高門大院，所需要的素質也相當高。這裏的女子，無一不是年輕漂亮，千裏挑一，還要對琴棋書畫都要有一定的涉獵，以增加氣質。
而這些女子由于長期接觸上層，也有機會被達官顯貴們充作小妾，甚至被皇上看中充入後宮之中，這便是鳳凰一日飛上了梧桐枝頭了。當然，如果有女人被人選中，李媽媽也不會虧，所獲贖身費必然幾倍于她身上的花費。
所以，進入舞隊需要一定的門檻，李媽媽這是要考究二人。
舞扇主仆二人對着李媽媽道了個萬福，直接便在這大廳之中舞了起來。沒有伴奏，兩個白衣女子無律自動，衣袂飄飄，一颦一笑，分外妖柔可人，想來是有一定的功底，再加上身材曼妙，看得李媽媽也禁贊嘆起來。
一曲舞畢，兩人已是香汗淋漓。李媽媽一邊招呼着婢女奉茶，一邊說道：“二位既有國色，又身負藝功，我舞坊自然歡迎。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想入我妙舞坊需要簽下身契，二位入得此門但不可随意退出了。我妙舞坊從不養無用之人，每日訓練辛苦，二位還要有所準備。”
舞扇低頭答道：“這個自然。李媽媽能夠收留我二人，便是我們天大的造化，必當盡心報答。”
說話間，一個身着綠色短襖的小丫環上前奉上香茗，舞扇接過，無意中看一眼丫環的面貌，心中一驚，手上抖了一抖，茶杯沒有接住，落後地上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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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丫環面容憔悴，眼中似有淚跡未幹，雖然三年未曾謀面，舞扇還是一眼便認出來了：這不是自己曾經的丫環綠柳嗎？
那廂李媽媽的罵聲已經響起：“沒用的東西，連上茶都做不好！”說着，在綠柳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綠柳被踹得一趔趄，痛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終究沒敢哭了出聲來，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殘碗，将水跡掃幹淨，再新奉上一杯茶，方才離去。
舞扇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這個婢女是怎麽回事？”
李媽媽說道：“你說的是那個綠柳？不過一個妓奴罷了。是從後宮貶出來的。她的主子還是一個妃子，據說觸怒了天威，被打斷雙腿趕出了宮。統制後宮的皇貴妃看到她眼裏不幹淨，便打發她來這裏做妓奴。剛來的時候倔強無比，做奴倒也罷了，只是死活不肯接客，哼，不識好歹的東西，居然在我李媽媽面前玩剛烈，三兩香油灌下去，再給龜公們輪上三天三夜，什麽都從了。”
舞扇聽到這裏，面色如常，心中卻在滴血：張幼菱你好狠心，把自己落井下石也便罷了，居然連自己的丫環也不放過！
關于妓奴，舞扇也是知道的。如果說妙舞坊為皇家禦用高級娛樂場所，那麽教坊便是赤裸裸的官辦青樓了。一個高門大戶的小姐丫環，在家族獲罪後，被貶而來，出色的可以充入妙舞坊，以後還有翻身的微末機會；而大多數的女子，都會被充入教坊，在日日接客中度此殘生。
至贖身費也是雙重，獲得自由的機會很是渺茫，恐怕一輩子在勞作和接客之中度過了。
“倒也真是可憐。”舞扇不禁說道。她對綠柳還有有一些了解的，是個心直口快的丫頭，極為倔強。想起剛才李媽媽所述綠柳剛來時候的情景，被侮辱到那種程度，能活下來也算是奇跡。
“可憐？舞扇姑娘還是不要同情心太過泛濫的好。”李媽媽說道，推開窗戶，窗外是一條小河，穿城而過，河邊剛稀稀落落地豎着個個草棚子。
李媽媽指着草棚子說道：“看到了嗎，那些個半掩門子，原為青樓女子，人老珠黃後便被掃地出門，不得不自立門戶，在那裏出賣身體給碼頭漢子獲得微薄收入度日，常常有了上頓沒下頓，不知哪一日便身死了，連個下葬的地方都沒有。在我這裏作妓奴，起碼風雨不着，衣食無憂，已經算是大大的福分了。”
舞扇心中默然，這綠柳與自己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仗義執言，二人也算是主仆情深。如今受自己的牽連，竟落到如此田地！終究還是害了她。
舞扇心中暗暗發誓，待自已站穩腳跟後，一定要第一時間将她贖出來。同時，在心中對張幼菱的仇恨又深了一分。
李媽媽當即拿來紙筆，讓兩人在賣身契上簽了字。将二人安頓好以後，當晚便開始了訓練。
彈指一揮間，一個月已過去。這天，李媽媽心情大好，尤其看到舞扇那滿含風情的精致面容時，更是笑得合不攏嘴。這些天來，她一直為自己那日果斷收留這主仆二人而自豪。這舞扇姑娘，臉蛋身材自不必說，還天資聰穎，對妙舞坊一衆舞蹈一學便會，僅僅一個月便已經隐隐成為這妙舞坊的頭牌。
尤其可貴的是，這個姑娘為人謙和，知書達禮，絕對是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李媽媽知道，這樣的女人是留不住的，一亮相，必然達官貴人們哄搶充作小妾。這些天将她雪藏起來，無非是等待機會賣個好價錢。
今天便是機會——還有比賣到後宮更劃算的買賣嗎？不但有銀子賺還有賣個大大的面子。
“舞姑娘，今天要去後宮為襄皇演出，你作為領舞，可要好好表現。不要丢了我的面子。”李媽媽的臉笑成了一朵菊花。她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但想來舞扇也能領會：一定要好好地勾引襄皇，争取讓他把她留下來。
其實不需要襄皇開口，只需要他表現得對她有意，自然有太監總管将舞扇買下來。皇宮不缺錢，李媽媽培訓了一個月的女子轉手便賣出一個高價，這買賣不虧。從某種意義上講，李媽媽其實算個高級人口販子。
“定然不辱使命。”舞扇也含笑回應。自己進入妙舞坊的目的，便是能過這裏直通皇宮大內，去到襄皇身邊。在這一點上，她和李媽媽打得一樣的如意算盤。
舞扇心中稍稍緊張，期待這一天很久了，滕俊琛，我來找你算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