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言九墨

第4章 四

“我出去一下！”姜墨九站在門口對着屋子的方向大聲喊着。

“貓不是喜歡在家窩着嗎？怎麽偏生你這麽喜歡多動？”蕭七言望空翻着白眼。

姜墨九笑嘻嘻的不以為意：“我出去一下，一會回來。”

“去吧去吧。”蕭七言不耐煩的揮着手：“沒事早點回來。”

“得嘞。”姜墨九應了一聲後，腳下踩風一般，飛快的跑了。

蕭七言不知道也不在意姜墨九去了哪裏，他關心的是其他的事，只不過空空蕩蕩的院子內，突然又剩下他一個，着實有些寂寞了。

蕭七言倚門望着門外稀稀拉拉來往的人，心內哀怨的長嘆着，裴翊雲啊裴兄啊，你怎麽不遣人來請我去喝酒了？

要不，我先請人上門問你？

蕭七言心內歡喜雀躍了起來，認真的想着要如何去下帖子，既能不驚擾裴翊雲，他還會赴約。

仔細盤算起來，除此之外，倒真的并無什麽大事了。

貼近傍晚，姜墨九回來時，正見蕭七言沮喪的坐在橋上，手中捧着一頁薄紙。

姜墨九不由得心生好奇，放輕了腳步想要看看紙上寫的是什麽，能讓蕭七言這般沮喪。

但奈何，還沒有接近到蕭七言的時候，蕭七言便猛然間擡頭了，眼眸中是控制不住的兇惡，幾乎要吓得姜墨九跌倒在地，退後求饒。

“你幹嘛？”蕭七言語氣惡劣的問道。

“看你有些魂不守舍的，好奇嘛。”姜墨九幹巴巴的笑着。

“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姜墨九坦蕩的遞了出來，剛想說什麽，看見蕭七言嫌惡道：“你弄回來一堆樹枝做什麽，難不成你們貓也喜歡像鳥一樣築巢？”

“胡說！”姜墨九氣惱了，辯駁道：“難不成就不能有什麽其他用處了？樹枝也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回來的。”

“我不關心其他用處，你不用來築巢就行了。”

蕭七言懶得再搭理姜墨九，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塵土，要回房去緬懷被裴翊雲婉拒的悲傷了。

快進屋前，突然間想到了什麽，對着姜墨九大聲喊道：“做了晚飯送到屋內！”

真是的…姜墨九心生悶氣，誰要管他！管他因為什麽生氣！要不是關心他，誰管他因為什麽難過！

不識好歹的魔！

姜墨九雖是氣惱至極，仍是去廚房給蕭七言做晚飯了。

吃來吃去，蕭七言最喜歡的還是臘味。邊翻炒着臘肉，姜墨九在心內又想要痛罵蕭七言了，居然嫌棄他找樹枝回來，知不知道他費了多少辛苦才找回來的！

要不是為了給他熏臘味，誰要滿山去尋樹枝，還要…還要…

姜墨九氣鼓鼓的向竈臺內用力的添柴，樹枝來的容易嗎！山上柏樹難尋，他被柏樹精追着跑了多久！

一邊怒火中燒，一邊憤憤的放入了備好的辣椒，腹诽着辣死你好了！

越想越是惱火，姜墨九心中了越是暴躁，索性将所有備出來了的飯菜送進了屋內，想着撐死你算了！

哪裏想到，端出來的時候，一幹二淨了。

備了這麽多，還是被吃幹淨了。

姜墨九望着餐盤傻了眼，心裏叫苦不疊，蕭七言食量不固定，心情好時能吃得一幹二淨，眼下明明做飯了的他，還要出門自尋食物果腹。

二錢銀子不好掙啊，姜墨九感慨着。

算了算了，今日奔波辛苦，實在是不想折騰了，索性回房躺一躺吧，明兒早上多多預備，總能有自己吃的。

吃完了再給他送去。姜墨九在心內暗暗的下定決心，神情中帶着些許的小得意。

蕭七言整日裏不是将自己關在屋內，便是挑剔着姜墨九種種，姜墨九懶得再理他，只當他不存在，蕭七言心內生氣，幹脆又回到屋內生氣。

既然蕭七言不打擾了自己的清淨，姜墨九做好了一天的事情，夜晚便守在油燈下，換回本形，仔細的看着尾巴上是否有無雜毛。

姜墨九沒有什麽好愛惜的，只愛惜着自己的尾巴，畢竟是費盡心思修煉得來的，最是珍貴了。

他費心的預備下了一個方子，用人參混着黃芪混着茶花籽油，恨不得時時擦拭着尾巴，保護時刻光彩耀人，引人驚嘆。

在姜墨九心中，沒有什麽能比得過自己的尾巴了。

日子突然間變成了快進一樣的過着，每日重複着一樣的事情，并沒有什麽區別的度日，仿佛不過最普通的凡人，最突然讓姜墨九覺得心安了起來。

姓裴的先生，蕭七言倒不曾再去見過。

姜墨九一如既往的早起做飯，卻見蕭七言臭着臉湊夠屋內出來，氣勢洶洶的奔着他來了，姜墨九頓時手腳冰涼，慌在了原地。

做錯什麽了？昨日晚飯讓他鬧肚子了？

今日早飯晚了？

什麽事不合心意了？

姜墨九正是心慌意亂的将所有事情胡思亂想了一遍後，蕭七言也在他面前站定。姜墨九不敢在胡思亂想，收斂神思讨好的對着蕭七言笑着。

蕭七言大爺的遞過銀子，倨傲道：“這是你上個月的月例銀子。”

姜墨九忙伸過手接了過來，神情中是掩飾不住的開心雀躍。

“這是你上個月的夥食銀子，你看看夠不夠，不夠我補給你。”蕭七言遞過一塊足足有他月例銀子三倍大的銀子，豪爽道。

“夠了夠了夠了。”姜墨九興奮的忙應聲道，心內下定決心，下個月，不，從現在開始，一定要讓蕭七言吃的更好一點。

“自從你來了這些天，忙着做飯了，今兒請你出去吃。”

能吃什麽好的，不過是蕭七言想吃馄饨了，嫌棄姜墨九做不出味道，帶他出來吃馄饨而已。

姜墨九心中明白，但既然蕭七言不說，他更是懶得去說。

兩萬馄饨并排上了來，姜墨九開心的想挪過其中一碗，以慰腹中饑餓。卻不想眼看着就能吃到的馄饨，被蕭七言伸手護着，道：“再上來的是你的，這是我的。”

“為什麽？”姜墨九委屈的問着。

蕭七言斜睨了姜墨九一眼，鄙夷道：“你這只貓一點規矩都不懂嗎？哪有讓主家等着的道理。”

“可是我也餓啊。”

“誰管你。”蕭七言才不想理會姜墨九語氣當中的委屈，自顧自的狼吞虎咽了起來。

姜墨九煎熬的揉着肚子，反複的勸着自己 ，有什麽大不了！他能等一會再吃滾燙的！

正是吃着，突然有個瞎眼的男子，拄着個拐杖探着路，挨桌的過來乞讨，被吃客不耐煩的驅趕，仍舊是想要幾個銅板舍不得離開。

“店家！你便是看不見不管的嗎？”吃客幾乎要拍桌而起的怒了。

店家忙跑了過去，賠了千百個不是，再對乞讨的說了幾句好話遞上幾個銅板，才能讓雙方滿意。

蕭七言不屑道：“都算的了什麽本事。”

姜墨九不出聲，心內默默的想着，都為難店家做什麽呢。

店家對着衆人陪笑着：“吃好吃好。”

姜墨九默默的從店家身上收回了目光，繼續盯着面前那碗不屬于自己，但很想吃的馄饨，眼神直勾勾發呆。

“聽說了麽，”旁桌上的男子竊竊私語道：“裴家那個小子，原本是瞎的。”

“嗨，怎麽沒聽說，不過一個窮酸小子，自小吃百家飯長大的。還是個瞎子，和剛才乞讨的有什麽區別，能識什麽字，居然搖頭一變，變成了什麽，什麽公子？豈不是笑話？居然能看見了，真是想不明白。”

“有什麽想不明白的，反常即為妖，誰知道是什麽幺蛾子。”

“你說多蹊跷，原來是個瞎子，能看見東西之後居然還識字了？簡直是邪祟。”唯恐被人聽見，低聲道。

“不可說不可說，世風之下，誰知道是什麽妖邪出來橫行了。”

蕭七言停了筷子，神色越來越難看，滿腦袋想着的卻是，裴翊雲竟然是瞎子，那在遇到他之前一定吃過很多苦。

姜墨九雖然揣摩不透蕭七言神情的含義，大約也明白，此刻不要理他最好。

“店家！結賬！”鄰桌大聲的喚着店家，用力的将銅板掼在桌面上，引回了蕭七言的神思。

蕭七言沒了什麽吃的心情，語氣不好的将第二碗重重的放在了姜墨九的面前：“喂，你先吃了。”

姜墨九喜不生喜，來不及想他怎麽突然轉性，忙狼吞虎咽了起來。

馄饨呀，還是要趁着滾燙下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