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朱小壽公子駕到
張墨帶着張小紅等幾個錦衣衛校尉,跟着囧公公和那些村民,沿着西邊的小道向河邊走去,邊走張墨還邊不停的詢問囧公公皇莊的事,雖然他是越聽越迷糊,但為了面子,他又不敢問出來,只好悄悄記在心裏,準備回去後翻資料。
“公公,這就到了。”囧公公指着眼前一條水流量不是很大的河,對着張墨解釋說道:“這條清水河,就是皇莊附近裏唯一的河,河兩旁一千多畝水田都是莊裏的,靠着這條河,收入還不錯,每年也能産個三四石,兩季也有個五六石的産量,但遠點的田就不行了,最多也就産個一兩石。”
張墨在心裏飛快換算了一下古今重量單位,“這也太低了?”習慣袁隆平雜交水稻産量的張墨對此數字大為不滿,他看着囧公公說道:“咱家怎麽聽說江南一畝能有六七石呢?怎麽差這麽多?不會是你漂沒了吧?”
漂沒原來是指船行海上時,貨物難免為風浪所傷,沉沒一些,換成現代會計學說法就是自然損耗記入營業外支出。但是在古代,這漂沒損失則一般是人為造成的損失,而且不多不少,一般正好漂沒三成。
“豈敢豈敢!”囧公公額上冒出數滴冷汗,要不是張墨扶着他,他幾乎都要跪到地下去。
“公公,你別急,咱家只是随便問問。”張墨輕描淡寫的說着,太監不能生兒育女,對這黃白之物自然格外喜歡,貪個污受個賄什麽根本不算什麽事,張墨又不是廉政公署的,也沒興趣知道人家的老底,他只是想聽句實話而已。
“回公公,江南土地肥沃,豈是北方能比的。”囧公公小心翼翼的擦了一把汗,老實的回答道。
在沒有化肥的年代,土地的肥力主要來自于糞便以及河裏的瘀泥。糞便積肥且不去說,單說這河裏的瘀泥,這衙門裏的官老爺多是不省事的主,自然也不會號召人民群衆去做挖溝通渠之類的工程。但人家南方人又富裕,衙門裏的官老爺不幹,自有地方上的鄉紳去幹,而且就算是小氣的鄉紳他也必須得幹,因為江南多水,境內河流星羅密布,不将河流都全暢通好,夏天一場暴雨就能将一年的收入全化為烏有。
“原來是這樣啊,不過也不對啊……”張墨摸着下巴,雖然他不種田,他也記得前世看電視劇時,一到了秋收的季節,新聞聯播天天就會播放燕趙大地哪裏哪裏喜豐收的場景,畫面無一例外的都是大片莊稼在收割機下倒下的場景。
“不止這些,還有呢……”囧公公繼續小心為張墨解說着,不說不知道,一說讓張墨吓一跳。
“連耕牛都沒有?”張墨咂了咂舌頭,作為一個二十一世紀新新人類,穿越來後雖然比別人少一塊肉,但也是待在深宮裏幹伺候人的活,但也是有吃有喝而且還有比他地位更低的太監伺候,他根本沒想到這外頭的物資竟然匮乏到如此地步。
“這天子城下算是首善之地,已經不錯了。”囧公公陪着笑道:“聽說陝西山西那邊更慘。”
張墨點點頭,明末農民起義就是從陝西山西那邊爆發的,京城附近的房山都這麽慘了,那麽會怎麽樣,他也能猜到,“先種樹吧。”張墨揮起馬鞭指着清水河兩岸的土坡說道:“這裏要全種滿樹。”
“種樹?”囧公公疑惑的看着張墨,不明白對方的意思,不明白不理解,但不代表執行力差,“奴婢這就去辦,只是種什麽樹呢?”
“你們商量着辦吧,要易活的,能種什麽就種什麽,總之要給咱家種滿樹。”對着一個連梧桐還是榕樹都分不清楚的人,你問他種什麽樹,基本上等于白搭,但不認得樹的品種,并不代表張墨不知道種樹的好處,保護水土資源這個話題還是經常在電視上聽到的。
清水河兩岸由近至遠,地勢是由高到低,靠河的是良田,但離河遠的土坡上卻是光禿禿,沒有植被水土流失自然特別嚴重,一下大雨既積不住水,水又容易卷着泥沙将下面的良田沖壞,順坡而來的泥沙還容易會将清水河阻塞起來,将本來水流量就不大的清水河弄得更細更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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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先将樹種上,至于這水車……咱家自有辦法解決。”張墨将這些他也頭一次看的人力水車,和電視上看到過的那些高大的車輪狀水車比了比,心中略略一笑,為了達到以假亂真忽悠讀者的目的,他還是研究過一些穿越者必發明的物品——比如玻璃、珍妮紡織機什麽的,而他上個坑正是是一篇種田文。
“那就多謝公公,多謝公公。”跟着囧公公一起來的村民,一聽說張墨能解決水車的事,都一臉感激的跪在地上磕拜起來。
如果換成九年前的張墨,面對這麽多人的磕拜,一定很不習慣,但現在的張墨已經可以一臉坦然的點頭微笑受之,并繼續開口說道:“關于耕具少,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解決的,農村集體合作社其實也是一個很好的解決辦法。”
啥?農村集體合作社?
“容咱家先保個密,到時候再告訴你們。”張墨笑着看了一眼周圍張大嘴,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衆人,心中小人大快的同時,也不住寬面條淚。
不容易啊,這麽多年了,哥終于在古人面前找到一點穿越人的優越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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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陪同張公公巡視過清水河兩岸之後,囧公公擡起頭看看天,日當正午,遂小心翼翼的跑到張墨馬前說道:“禀公公,天色也不早了,奴婢在前面祝家村準備了一些粗茶淡飯,公公可要去歇息一下?”
聽到囧公公的話,張墨不由又看了他一眼,自己這行人還沒到,他竟然就已經算好時間,全都準備好了,看來也是個有心計有能力的,好生敲打一下,說不定還能為自己所用。
“那就去吧。”張墨點了點頭,昨晚沒吃好,早上起來後又只吃了幾口,他現在到是真的有些餓,于是也不拒絕囧公公的好意,随着囧公公進了村。
祝家村已經是皇莊邊緣的土地,出了祝家莊緊挨着皇莊的田都是一些勳貴豪強的田産。明代農民要交黃榜白榜并六成稅,而将自己全家并田地投入勳貴豪強或舉人士紳名下,只需要交五成稅給主人家就可以,比私田自由身的農民要少交一成,于是大量農民整村整村投入勳貴豪強或舉人士紳,導致土地兼并嚴重,國家稅收大量流失。
當然,這事張墨是不想管也管不着,得罪人的事,還是留給張居正那倒黴的孩子,張公公雖然沒子女來被,那些因張居正清丈土地而瘋狂報複的家夥餓死,但也不想像張居正那樣,死後還被人從土裏刨出來鞭屍。
歷來改革家都沒有好下場,就算改革成功也沒有好下場,比如商鞅。
“張公公,鄉下地方沒什麽好東西,請您多多将就。”囧公公滿頭大汗看着桌上擺的雞鴨魚肉等農村裏根本吃不到的菜,另外還有他花了大價錢買來的冬天根本吃不到的新鮮蔬菜,又看了一眼皺着眉頭仿佛在吃毒藥的張墨,小心翼翼的挾起一塊豬肉放到嘴裏嘗了嘗,挺好,味道不錯啊。
“你們覺得好吃嗎?”張墨放下筷子,視線依次從作陪的囧公公、祝家村村長,還有那個叫張小紅的錦衣衛校尉轉過。
“這……”衆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張墨的問題。
“你們真覺得好吃?”張墨挾起一塊豬肉,皺着眉頭,放在嘴裏嚼了嚼,總覺得味道不對。
“公公要是覺得這些菜不合胃口,奴婢馬上命人去換。”囧公公站起身,瞪了一眼那祝家村的村長,又轉過頭低頭哈腰對着張墨說道。
至于那可憐的村長,則一臉哭喪,小腿拼命亂抖,幾乎快要哭出來。
“是啊公公,有什麽不合胃口的,讓他們去換就是了。”張小紅欠了欠身,同樣恭敬的對着張墨說道。
張墨不說話,又連連挾起幾道菜,将桌上的飯菜嘗了個遍,才一臉嚴肅認真的看着張小紅問道:“說實話,你覺得,好吃不好吃?”
“這……”面對張公公難得一見的嚴肅表情,張小紅表示自己壓力很大,好半天他才艱難的回答道:“卑官是粗人,也沒吃過什麽好東西,卑官覺得這些菜,還可以。”
“你們都覺得好吃,那就是我自己嘗着有問題?”張墨一臉疑惑搖了搖頭,又似自言自語,又是責怪他人的說道。
“這……”囧公公一把抓住快要癱倒地上的村長,同時也借着村長的身子,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跟着往下倒。
“你,帶我去廚房看看。”張墨站起來,一指祝家村村長,示意對方帶自己去廚房。
“可是廚房那種污穢之地,怎麽怎麽……”祝村長不知所措的回答道。
“什麽污穢之地?大不了就是衛生不達标,咱家又不是衛生局的。”張墨滿不在乎的揮揮手,想當年哥在肯德基打工,還把面包掉地上,還不照樣撿起來吹吹繼續拿來做漢堡,一樣也沒見吃死人。
“油鹽醬醋茶……”張墨帶着一大群人擠進堆滿新鮮蔬菜瓜果的廚房,命人将廚房裏的佐料全拿出來,仔細查看一遍,又随手拿起一根頭上還頂着朵小黃花的黃瓜,胡亂用衣袖擦擦,放到嘴裏咬了一口。
雖然冬天裏的黃瓜味道差點,但黃瓜還是那個黃瓜味,看來古今食物也沒什麽差別,怎麽做出來後的味道會差這麽多呢?不說比皇宮和家裏,就連後世大排檔上幾塊錢一個的盒飯味道都比不上,到時候哪裏出了問題?
張墨一邊啃着黃瓜,一邊回憶着剛才在桌上吃的那道黃瓜,吃上去感覺就不像是給人,形如嚼蠟,一點都沒有黃瓜的鮮味。
對了!鮮味!
張墨眼睛一亮,正準備再說點什麽,就見屋外匆匆走進來一個錦衣衛校尉。
錦衣衛跪下行了個禮,說道:“禀張公公,村外有個自稱是何公公長随的人求見。”
“嗯?”張墨看了一眼同樣滿臉不解的囧公公,随口吩咐道:“傳他進來。”
校尉應聲退下,張墨也帶着一幹人等回到大廳,重新坐下用茶,坐不了多久,就見那校尉領着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進來。
“囧公公,這是你的長随?”張墨一指跪在大廳中央的漢子問道。
“是是!正是奴婢的長随何二,奴婢早上前來之時,将他留在莊上。”囧公公擦了一把汗,他感覺這輩子的汗都在今天流光了。
這何二是他留在莊裏的長随,現在卻在祝家莊出現,難道莊裏出了什麽事?一想到這個,他就坐立不安,蒼天保佑,千萬要平平安安,不要出任何事情啊。
“喔,那你問問他,為什麽要來這裏?見我有什麽事?”張墨一臉悠然自得着喝着茶,有錢寧這個特務頭頭在,黃錦就出不了事,他才不擔心。
“對,你快說,是不是莊上出了什麽事?”囧公公急切的追問道。
“回兩位公公,莊裏沒有出事。”何二的話讓囧公公略略安心,“是錢大人讓小的來找張公公的。”
“錢大人?找咱家?什麽事?”張墨心頭一緊,思來想去也猜不出錢寧派人來找自己有什麽事,難道……不會是大黃身份被錢寧拆穿了吧?那也不會啊,要是那樣,錢寧早就親自殺上門了。
“正午時分,有一位朱壽朱公子,前來皇莊拜訪張公公。”
“啪!”
張墨手中的茶杯掉到地上,滾燙的茶水濺到他的腳上,偏偏他還一點也沒感覺,滿臉子裏只剩下何二那句話在不停的飛轉,轉了不知道多久後,那短短的一句話漸漸彙成兩個字。
朱壽?!
他來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