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是得絕症了嗎?
☆、你是得絕症了嗎?
年會于六點整準時拉開帷幕。
第二個上臺致辭的人,是柯艾她爸。這種場合,臺下的人沒必要像小學生上課似的,大家聽歸聽,但舉個杯或者和身邊的人聊一聊都是人之常情。
但餘安誠是洗耳恭聽。
平心而論,他對柯艾一頭紮進去,還真不是沖她的家世。但如果能進入柯總的視線,他求之不得。
“我們談談。”蔚然在桌子下拽了拽餘安誠的衣角。
餘安誠無動于衷。
他習慣了。
即便是在離婚前,也總有蔚然對他說話,他無動于衷的時候。
七年前,她去聽他教授的講座。他是教授的得意門生,跟在教授身邊打打雜。那天,她聽進去了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對着他情窦初開了。此後,她為了他,從野丫頭變了窈窕淑女。
餘安誠就是這麽被蔚然拿下的。
她漂亮、生動,且處處遷就他,光是這三點,哪個男人扛得住?
所以當年,盡管父母把醜話說在前面,說他遲早會後悔,他還是娶了她。
或許這就叫知子莫若父母?
好景不長,餘安誠後悔了。也怪身邊的同事和朋友個個都娶了好老婆,要麽有家世,要麽八面玲珑。再看看他老婆,一來只有個拖後腿的媽,二來不懂得往上爬,有一次他讓她将兩張畫展的入場券讓給他領導的太太,結果她給他來了一句,我好不容易搞來的票,我們去看嘛。
當時,他看蔚然的眼光就像看一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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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說如果不是好不容易搞來的票,誰稀罕?
餘安誠不是個喜歡硬碰硬的人,相較之下,他更喜歡用巧勁兒。
畫展的前一天,他說他忙,去不了了。
他覺得正常人都會說,那讓給你領導的太太去看吧,結果……蔚然一個人去看了。那一刻,他覺得不正常的人是他吧?娶這麽個蠢女人真是自作自受。
漂亮?一個連衣服都不讓他脫的女人,再漂亮有什麽用?
說她是花瓶都擡舉她了,花瓶好歹還讓拆封呢是不是?
他知道她在男女之事上有心結。她曾含情脈脈地對他說:“只有你,讓我覺得男人也是人。”沖着這句話,他婚前對她一忍再忍,以至于他堂堂一個男人對“洞房花燭夜”心心念念。
結果婚後,她說做不到?
她說她還是做不到?
久而久之,餘安誠也就随蔚然的便了。比她漂亮的女人有的是,什麽樣的生動沒有?他犯不着跟她磕碰。他活得比大多數人都通透,他知道夫妻間的磕碰是損人不利己,遠不如天天給她個笑臉,自己也省事。
人嘛,難免蹬鼻子上臉。
餘安誠發展到最後,無論蔚然有沒有做錯事,也會戲耍她。無論她對他傾訴、詢問或感慨,他都能一言不發。等到她提心吊膽了,他再對她笑着說:“親愛的你說什麽?我工作上的事太多了,分心了。”
她便會善解人意地退下,讓他忙。
屢試不爽。
所以若不是遇上柯艾,餘安誠或許能和蔚然再湊合湊合。
蠢歸蠢,但服管,也不算一無是處。
總之,餘安誠習慣了對蔚然置之不理,今天也不例外。在他看來,比蔚然重要的事可不止一件兩件。比如柯總還在臺上高談闊論,他如何能從臺下黑壓壓的人頭中脫穎而出?比如白朗倒是老老實實地坐着,但柯艾的手不老實地放在白朗的大腿上……這時,他身上一震。
是他西裝的扣子被蔚然自衣角一扯,扯掉了,骨碌到了桌子下。
她這是使了多大的勁?
他不得不笑着問:“你要在這兒談?”
蔚然的目光在追随了那一顆扣子後,一擡,隔着幾桌人對上了白朗的目光。他沒在笑,在旁人看來是不好惹的,但在她看來是後盾。于是她反問了餘安誠:“不能在這兒談嗎?”
餘安誠不禁對蔚然刮目相看,猛地一起身,正趕上柯總的致辭來到了尾聲,他終于進入了柯總的視線,可……收不了場。
只能帶頭鼓掌。
大家都不傻,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不免給餘安誠貼了個馬屁精的标簽。
餘安誠也不傻,便将這筆賬記在了蔚然的頭上,坐下後,對蔚然說悄悄話:“你要問我為什麽離婚,還是要問我什麽時候複婚?可這兩個問題一個比一個顯而易見。”
小明星們登臺唱唱跳跳了。
但蔚然的世界鴉雀無聲。
她挨着餘安誠的那半扇身子一點點麻痹:“可我還有更顯而易見的問題,你要不要聽?”
“你說。”
蔚然本想問,你是不愛我了嗎?話沒到嘴邊,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滑天下之大稽,所以又本想說,算了。這次是話到嘴邊,她随機應變:“餘安誠,你是得絕症了嗎?”
她的本意真不是氣餘安誠。
但餘安誠也是真氣着了。沒滋沒味的前妻今天怎麽就多了□□味?可明明還是觍着那一張對他戀戀不舍的臉。
不遠處,柯艾起身,拿着手包多半是要去洗手間補補妝。
餘安誠起身,跟了上去。
這一幕在育舟教育的人看來,那不就是餘安誠當着糟糠之妻的面追逐白富美嗎?那大家能不對蔚然同情心泛濫嗎?又不能明說,只好紛紛對蔚然夾菜、敬酒,沒話找話。蔚然不知道餘安誠和柯艾有一腿,無所适從。
“沈老師,黃老師,還記得我嗎?”這時,白朗坐到了餘安誠的座位上。
他本是要出去的,要對餘安誠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途中,看蔚然被育舟教育的人“圍攻”,不能不出手。
蔚然看了白朗一眼,接着,上半身不由自主地向他傾斜了幾度角。
也是怪了。她和在座的人都是朋友,如今卻像是隔了一道溝壑,只有白朗陪她站在溝壑的這一邊。
沈黃二位老師被問住了。
蔚然打圓場:“他是白朗啊,當年逃課都逃出十八般武藝了,你們還說他人狠話不多。”
沈老師:“白朗?那瘦猴長這麽大個子了?”
黃老師:“白朗?對對對,就是你,跟我們你是人狠話不多,不過跟餘老師和蔚然,你那張嘴可是叭叭的!”
白朗一邊轉餐桌的轉盤,一邊笑道:“沒辦法,一物降一物。”
沈老師:“是,你們這幫半大小子都把餘老師當朋友。”
黃老師:“他是真有兩下子。”
“我是說蔚然。”白朗将鮮肉燒麥停在蔚然的面前,下一句話是對她說的,“多少吃一點。”
沈老師轉過彎來:“是,餘老師對蔚然,那真是一物降一物。”
“我是說蔚然對我。”
這下,黃老師說什麽也轉不過彎來了,話題就此打住。
白朗起身,離開前輕輕拍了下蔚然的椅背,像是給她喂了一顆定心丸。
此後,一桌十二人,一份鮮肉燒麥只有八個,但蔚然一人就吃了三個。具體的也說不清道不明,可她就是覺得白朗這三言兩語下來給她撐了腰,覺得在座的各位看她的目光中愣是多了一絲絲……肅然起敬?
洗手間外,餘安誠将柯艾堵住:“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
柯艾婀娜多姿地一仰臉:“你學生嘛。”
“你以為他對你是真心?”
“不然?”
“他是利用你在報複我。”
“這又是哪一出?”
餘安誠光是聞着柯艾的香水味便心猿意馬:“他一定知道我和蔚然離婚了,他一定知道!當着我的面什麽都不說,背後主持正義?”
“你既然說他主持正義,那就是知道自己混賬?”
“我是為了你!”
柯艾擡手,把玩着餘安誠西裝上失去了扣子的線頭:“你把我捧得這麽高,又憑什麽斷定他對我不是真心?利用我在報複你?你算個什麽東西?”
二人的話題也就此打住。
因為餘安誠被人從背後一扳,肚子上重重地挨了一拳。他悶哼一聲,但甚至不用看那鐵鏽紅的西裝褲,也知道來者是白朗。
“餘老師?”白朗一怔,“怎麽……怎麽會是你?抱歉啊,我是看柯小姐被人擋了路,從後面又沒看出是你。誤會,誤會一場。”
餘安誠半天直不起腰來,目送柯艾和白朗離開。
柯艾回味着:“你那一拳……可不像演戲。”
“我演技好。”
“呵。”
“那游艇算不算到手了?”
“必須的。”
二人是給柯艾的朋友做了一場戲,只要白朗為了柯艾對其他男人動拳頭,那柯艾就算贏了。白朗是巴不得假戲真做的。別說動拳頭了,如果能抄家夥,他毫不猶豫。
柯艾和白朗回座位後,目光落在蔚然的身上:“你之前和我說的‘室友’,該不會是她吧?”
柯艾是個明眼人。白朗對餘安誠的敵意,可不單單是“主持正義”。更像是報仇雪恨。
“你說過,你連別人家老婆都不放在眼裏,又何況區區一個‘室友’。”白朗用柯艾的話,堵了柯艾的嘴,“犯不着。”
餘安誠回座位後,鐵青着臉,白朗那一拳讓他五髒六腑都絞作一團了。
反觀蔚然沒少吃,還在接受一位女老師關于美院的咨詢,講得是頭頭是道。那輿論的風向能不變嗎?假設餘安誠和蔚然是各玩各的,那顯然,蔚然可比餘安誠玩得光宗耀祖。看白朗多給蔚然面子,而餘安誠只是柯艾的一條舔狗。
晚上十點。
柯艾跟她爸還有下一場,明知道白朗要和蔚然走,倒也沒多言。她長這麽大還沒輸給過誰,區別只在于早贏,還是晚一點點贏。
剩下白朗、蔚然和餘安誠三人。
之前,趁着萬衆矚目的抽獎,餘安誠對蔚然有言在先,說家裏的地板泡了,讓她暫時住在白朗那兒,他去學校住。他沒說是白朗撬的鎖,放的水。因為他幡然醒悟,這把牌還真不能明牌打。蔚然一聽說家裏的地板泡了,目瞪口呆,這不是她找的借口嗎?怎麽就真事兒了?
後來,她抓了個重點問餘安誠,說什麽叫“暫時”住在白朗那兒?是說她還有回家的可能嗎?
餘安誠拆穿蔚然:“我們離婚的事,你至今沒對任何人說,不就是還想回到我身邊嗎?”
蔚然無言以對。
無論會不會被人笑掉大牙,她的确是這麽希望的。
希望過去這段時間只是一個夢,夢醒了,她和餘安誠還是一對神仙眷侶。七年來,他曾給她的心安,怎能是錯覺?心安與心死之間,又怎能只有一線?
大堂。
餘安誠當着白朗的面,對蔚然無微不至:“路上小心。”
接着,他俯身到蔚然的耳邊:“對了,如果你還想回到我身邊,永遠不要穿這麽醜的鞋子。”
明珠酒店的門口擁堵了車輛,蔚然對白朗提議往遠處走一走,再叫車。白朗看蔚然被凍紅了的鼻尖:“不冷嗎?我們回去大堂等。”
蔚然回頭,看餘安誠還在大堂等領導先走:“冷。不過,冷也不回去。”
接着,她低頭,十趾又在雪地靴裏蠢蠢欲動了:“我好久沒穿過這麽合腳的鞋子了,我想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