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雙好鞋
☆、一雙好鞋
不多時,蔚然聽見試衣間的門打開,繼而聽見店員循序漸進的吹捧:“尺碼剛剛好!先生第一次穿西裝嗎?您這樣的身材,不穿西裝是您的損失,但您如果不穿我們家的西裝,将是我們家的損失!”
真吊足了蔚然的胃口。
白朗不疾不徐的腳步聲蓋過店中的輕音樂,傳進蔚然的耳朵裏,卻像是0.5倍速。
蔚然忍不住往試衣間的方向抻了抻脖子。
槍駁領和六粒扣是男士西裝中最經典、莊重的元素。蔚然之所以為白朗選擇這個款式,是權衡了他的年紀輕輕,怕他太飄,給他壓一壓。但風險也是有的。出挑的鐵鏽紅配上這個款式,對身材的苛求都算基本的,更怕在兩個極端中穿出個不倫不類。
結果,白朗真給她長臉。
不是人靠衣裝,更像是他賦予了這一件因為太挑人而無人問津的西裝存在的意義。
白朗走到蔚然的面前:“你說了算。”
既遠觀之後,她再将他從下到上的審視,長腿、窄腰和寬肩,中途還“點綴”了修長的十指。她幾乎要面壁去,虧她曾對着這家夥說出“兩百斤的物體”和“烤羊腿”這種話來?她的語文不管是誰教的,總之不是語文老師教的。
“不好看?”白朗遲遲等不來蔚然的評價。
蔚然的目光這才落到白朗的臉上,欲蓋彌彰地豎了雙手的大拇指:“好看!你要的豔壓群芳,穩了穩了。”
白朗轉過去,面向鏡子。
蔚然跟着看過去,他有血有肉的臉上有一種浩然之氣的明晃晃,但鏡子中的他多了保護色。她來來回回地看,也不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幻。
白朗結賬,連同中規中矩的黑色襯衫和皮鞋。
蔚然湊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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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以為會貨比三家,所以之前都沒說看看價格,結果他們撞大運地進了這一家店,她一半穩準狠一半撞大運地點了這一款,他随便試試便拿下了全套,這會兒她再一看價格……心裏咯噔一下。
白朗結完賬,一只手提了大包小包,對店員道了聲謝謝,邊走邊對蔚然輕聲道:“有點兒貴。”
怪委屈巴巴的腔調。
他是在“屈就”蔚然。
此外,他本也不是什麽有錢人,沒必要讓蔚然在他面前還低人一等似的。
奏效的。
當即,蔚然一套一套的:“一分錢一分貨!再說了,就像女人應該有一雙好鞋一樣,男人也應該有一身好西裝。”
蔚然是随口一說,但十分鐘後,她的腳上是一雙新鞋了。
那是一雙雪地靴。
在這十分鐘裏,白朗以大欺小,帶她進店,她不得不進店,讓她試穿,她不得不試穿,但等她将雙腳埋進那兩團軟綿綿的溫暖中時,她再也不想穿回她那一雙細高跟的踝靴了,再也不想受那個罪了。
她坐着,腳趾惬意地一蜷一展,雪地靴的前端便被一下下地頂出鼓包,二十七歲的人了愣是埋着頭,笑眯眯地自言自語:“真是一雙好鞋。”
雖然它的價格只有399。
白朗不覺得送不出手,再貴,她反倒連收都不會收了。
時間還不到兩點,還不到他們約定的時間,二人便離開了金悅廣場。蔚然脫下高跟鞋,矮白朗更多,但腳下一有根,便走得雄赳赳氣昂昂:“謝謝你的禮物。”
“你說第三遍了。”
“過年我會給你包個大紅包的!”
白朗碰碰運氣:“你晚上有什麽重要的事?”
“加班。”蔚然說了謊。
白朗知道蔚然是說謊,也不能拿她怎麽樣:“有事打給我。”
離開金悅廣場,白朗直奔了明珠酒店。柯艾所在的立人集團今年的年會将于晚六點在明珠酒店的宴會廳拉開帷幕。餘安誠所在的育舟教育,作為立人集團的子公司之一,也會來合家歡。
白朗不确定餘安誠會不會來,看命。
看餘安誠的命。
下午四點,宴會廳仍在緊鑼密鼓地布置中。白朗換了西裝,憑柯艾給他的電子邀請函入場後,找了個角落坐下。回想蔚然看到他從試衣間裏走出來的那一幕,他不禁笑了笑。
沒想到他也有“靠臉”的一天?
當時,蔚然百分之百是有對他刮目相看……
這時,一名工作人員走過來,讓白朗後臺請,說最後一次彩排馬上就結束了。二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工作人員抱歉道:“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年會請了些小明星來助陣。
白朗被工作人員誤認作小明星。工作人員溜之大吉,心說長得這麽不俗氣的小哥哥不比後臺那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連連看”強多了?
此後,白朗人靠衣裝做到了他對蔚然說的“吸睛”二字。誰人入場後都不由自主往他所在的這個角落看上一看。而他只是怡然自得地坐着,目光懶懶散散地投向臺上忙碌的人們,手機的屏幕黑着,被食指以三秒鐘一下的頻率敲打,像是在等待着什麽,耐心卻綽綽有餘。
一切都在按白朗計劃的進行。
今天,他身為柯艾的“朋友”,就是要做到讓人們對他過目不忘。
但他不知道的是,人流中有一個他不認識的男人,認識他。
對方名叫許年,是紫山礦業董事長的特助,今天是代表老板來給立人集團的年會捧捧場。
許年致電了老板,彙報說:“不知道白朗有沒有孿生兄弟?如果沒有的話,那他現在在立人集團年會的現場,而且是……花枝招展。”
董事長無非是讓許年多多留意,便挂斷了電話。
這邊,白朗收到了柯艾的微信。
是他的一張照片。
也不知道是誰拍的,發給了柯艾,柯艾轉發給了他。
柯艾:有人跟我打賭,說你會是我的新獵物。
白朗回複:你怎麽說?
柯艾:我說我三分鐘就能把你拿下,賭了一艘小游艇,錢是小,面子是大,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白朗:提前來跟我串通,算不算作弊?
柯艾:我只在乎結果。
白朗:什麽時候到?
柯艾:半小時。
白朗看了下時間,五點整。
十五分鐘後,餘安誠和育舟教育的十幾個人說說笑笑地來了。抛開他發臭的另一面不談,他在人群中也是當之無愧的中心,三十歲的他比當年的溫文儒雅更多了耐人尋味。一群人入場後同樣環顧四周,也同樣看到了白朗。白朗認出了除餘安誠之外的另兩張面孔,也都是五年前就效力于育舟教育的前輩了。
但他們認不出白朗了。
誰能料到這個在鐵鏽紅下器宇軒昂的男孩子就是當年那個瘦瘦小小、少言寡語的少年?
只有餘安誠在看到白朗後,笑容僵在了嘴角。
白朗便心中有數了——餘安誠看過百安苑的監控,看過他的臉了,知道“水漫金山”是他幹的好事了。
久別重逢的一對師生來了個形同陌路。餘安誠和同事們去就座,圓桌的位置在第三排靠左側。白朗坐在靠右側的最後一排。
餘安誠挑了個面向白朗的位置,一邊和同事們談笑風生,一邊和白朗你看我,我看你。
在此之前,白朗本以為他對蔚然長達七年的暗戀除了天知地知,只有他自己知道。否則,還算什麽“暗戀”?
但這一刻,他猜,餘安誠知道。
餘安誠戴了副金絲眼鏡,圓滑的目光中不摻雜一絲絲疑惑。他知道白朗為什麽會在消失了五年後,泡了他家的地板。他知道白朗是為了他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前妻——蔚然。
白朗再看時間時,是五點二十,距離柯艾到來還有十分鐘。
不知道當餘安誠看到他和柯艾的好戲時,那金絲眼鏡還能不能戴得這麽穩?
但這時,入口處傳來一陣喧嘩。
為了屏蔽外界的視線,入口處立有一道屏風,員工和來賓們在掃碼邀請函後,自兩邊繞過屏風,才算是入場。這會兒,紮堆來了一群女員工,七嘴八舌地談論着受邀的小明星們,一窩蜂地沒掃碼就要入場,與工作人員也不知道是誰踩了誰的腳,氣氛一下子劍拔弩張。
白朗事不關己地看過去,卻自屏風下看到了一雙雪地靴。
在形形色色的高跟鞋中,它獨樹一幟。
而藍色迷彩圖案的雪地靴并不多見。
至少,白朗只見過一次,那就是幾小時前,蔚然在金悅廣場一穿上就舍不得脫下來,然後,他買給她的那雙。
也就是說,很有可能蔚然正在那一群女員工中間,企圖在沒有邀請函的前提下混入立人集團的年會?說不定就是她有意而為之地踩了別人的腳,好趁火打劫。而她當然不是沖着小明星們或者一頓飯和抽獎而來,她很有可能知道餘安誠從美國回來了,正在這年會上普天同慶。
怪不得她說……今天晚上有重要的事。
這将是她和餘安誠離婚後,第一次面對面的交鋒。
白朗再看向餘安誠,後者穩如泰山,勢必不知道蔚然的到來。
白朗再看向入口處。女員工們和工作人員一人退一步,便井然有序。他看到那一雙藍色迷彩圖案的雪地靴踱步了幾下,離開了。
白朗毫不猶豫地起身,走向入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