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錯了,哥!
☆、我錯了,哥!
“我是不困。”蔚然倒也算實話實說。
她活在一個又一個的謊言中,有別人編給她的,也有她編給別人的,睡着了生怕說夢話,好在大多數時候睡都睡不着。她被“等你來”選中的投稿至今還有人評論,九成九的網友還是說餘安誠居心叵測,剩下寥寥幾個也是咒餘安誠會不會是得了絕症,所以一走了之?
相較于餘安誠的秘密,蔚然更還有近在眼前的難題。
她說家裏的暖氣管爆了,把地板泡了,所以來暫住。雖然白朗一次也沒過問過施工的進度,但她自己知道“暫住”是有倒計時的。可沒錢,她好意思白吃白住了走人嗎?就算好意思,她上哪找第二個能讓她白吃白住的地方去?還有宋依人,今天心血來潮說年前找時間去玩個密室逃脫,讓她帶上餘安誠。
她心說我時間是好找,可我上哪找餘安誠去?真進了密室,我也不用逃脫了,在密室裏總好過睡大街。
更還有她媽那邊……母女二人本就是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會碰個面。這幾年,托餘安誠的福,她媽謝天謝地她找了個好歸宿。如今剩她一個人,怕是她還繃着最後一口氣,她媽先歇斯底裏。
以上哪一條不是近在眼前的難題?個個火燒眉毛。
總之,這個年是真不好過。
可才這麽想着,想着,蔚然的睡意便來了。
所以白朗只是回卧室換了衣服,兩分鐘不到,開門,便看蔚然用被子裹得像條毛毛蟲,只露出一張臉,快要睡着了。
開門的聲音讓蔚然一激靈。
白朗抱歉道:“我以為你說不困是真的。”
蔚然蠕動着從毛毛蟲變回粽子:“真的真的,我不困。”
她總不能說,好像是你一回來我就踏實了,踏實了也就困了……
白朗換了黑色的運動褲和T恤,不超過七成新,卻是越舊越親和的手感。既然蔚然給他騰了地方,他走過去,坐在了蔚然的旁邊。蔚然瞪眼:“有茶幾你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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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都變了。
他不想跟她客氣了。
而她無論想不想,都很難不把他當個男人了。那麽長一條三人沙發,她彬彬有禮地坐一端,他卻大喇喇往中間一占。以至于她腦海中閃現的畫面全都是老鷹捉小雞、狼外婆和小紅帽、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諸如此類。
“明天有什麽安排?”白朗對蔚然的質問充耳不聞,心說我正人君子地坐茶幾的時候你嫌我坐沒坐相,現在晚了。
現在我知道了正人君子不如對症下藥。
蔚然沒說話,怕一言不合,狼外婆就會原形畢露。
白朗轉過臉:“問你話呢。”
他迎着落地燈的燈光,昏黃中,五官的深邃更甚,青色的胡茬更甚,唯有眸色是淺的,看上去輕輕柔柔。“就……上班啊。”蔚然從裏面拽着被角的雙手手心發了汗,卻又不能松。她不知道她和白朗長達七年的尊老愛幼的關系,為什麽在這一刻蒙上了男女共處一室的色彩。
當然,她更不知道所謂尊老愛幼,從七年前就是她一廂情願。
“可以陪我去買件衣服嗎?”
“我都說了上班。”
“所以可以嗎?”
“你是小孩兒嗎?過年要買新衣服?”
白朗轉過身,手臂搭上沙發靠背,指尖便隐隐要碰上蔚然的被子:“我是不是小孩兒,你說呢?”
蔚然識時務,大氣都不帶喘的:“我明天晚上有重要的事不知道幾點才能回來不過我上班時間可以溜個號陪你去一趟。”
“重要的事?”白朗猜不出,“什麽事?”
據他觀察,如今的蔚然是家和工作室兩點一線。交際圈沒有了餘安誠,也就只剩下宋依人和遠樹了。對,再加上他。
“不關你的事。”蔚然一邊挑釁,一邊被沙發扶手抵住,退無可退。
白朗沒追問:“那下午兩點?”
“OK。”
“你熱啊?”
蔚然下意識一縮脖子:“冷,我冷。”
白朗伸手,手掌若有似無地挨着蔚然的臉頰,拇指指腹在她鼻尖上一抹:“你出汗了。”
蔚然兩顆黑眼珠往中間一瞟。白朗那一下,仿佛往她鼻尖上放了個小蟲。他沒事人一樣說收手就收手了,她卻癢癢的,一只手忍不住從被子裏鑽出來撓了撓:“不對勁,白朗你不對勁!我們的相處模式從七年前就是地獄級的,不帶你這麽越玩兒越回去的。”
“相處模式?還有這東西?”
“有!我們現在就是太……太peace了!”
白朗的目光落在蔚然裸露的手臂上:“蔚然你知道嗎?你這個人真難伺候,輕一點不行,重一點不行,那個不輕不重的尺度,哪那麽好找?”
蔚然後知後覺猛地将手臂收回去。
白朗看向陽臺上那個成了精的熊本熊:“這麽多天,你和它形影不離。”
每隔兩三天,她就會搶在上班前将它塞進洗衣機裏攪一攪,下班後便日複一日是這個“憨樣”。
“不小心灑了牛奶。”蔚然一本正經,“不知道你有沒有經驗,牛奶和聚酯纖維混合後,是臭的。”
白朗再看向蔚然的被子:“所以你現在……”
當即,蔚然隔着被子踹了白朗一腳:“絕對!絕對不是光着。”
“那你裹成這樣?”
“因為我紅顏禍水的一面不是你小子該看的!”蔚然越說越氣,氣自己五條睡裙沒一條是自己的菜,從始至終對餘安誠投其所好卻落得今天見不得人的田地。沒錯,五條睡裙加一塊兒都沒有一件熊本熊的布料多,不是見不得人是什麽?
白朗起身:“你這話說得不嚴謹。”
蔚然:“……”
白朗往卧室走:“只能說,你那一面是我‘現在’不該看的。”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白朗一走,蔚然自言自語地關了落地燈:“臭小子。”
白朗關門關到一半,停下。
五年前,在蔚然和餘安誠的婚禮上,他離開的時候碰上她溜出來吸煙,他和她嗆聲了兩句,以至于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臭小子”。此後,他離開了整整五年。當年,他不對她大人大量就好了。同樣的錯誤他不會再犯第二次。于是,他在蔚然“完了完了,我是不是禍從口出了”的眼神中,走回她面前,蹲下身:“你會不會太天真了?以為裹成這樣我就拿你沒辦法了?”
蔚然腸子都悔青了:“我……我量你不會趁人之危。”
“但談個條件總可以吧?”
“好說,好說。”
“以後我不想聽見那三個字了。”
“哪三個字?”
白朗沒說話。他知道蔚然不是裝傻。客廳熄了燈,只有卧室的光源在他身後鞭長莫及,卻給他鍍上一層金邊,盡管他沒碰她一根汗毛,甚至還蹲在她面前,給她俯視他的機會,她也知道“衣衫不整”的她絕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她不是裝傻,是真傻。
“哦!”她慢半拍,“你是說臭小子三個字?”
白朗起身:“我說了不想聽見……”
蔚然大丈夫能屈能伸:“我錯了,哥!”
她相信白朗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孩子,但相信是一回事,眼中的他仿佛下一秒就要餓虎撲食是另一回事。
白朗失笑:“倒也不必叫哥。”
蔚然仰臉:“那你說,叫什麽?”
“暫時,叫名字。”
以後叫什麽,以後再說。
轉天。
白朗和蔚然約了下午兩點,金悅廣場。
蔚然十二點多就到了,先去潮玩店逛了逛。關于三足工作室的方向,遠樹想走高端、小衆和限量的路線,相反,宋依人想往潮玩店裏鋪。蔚然之前保持了中立,因為她問餘安誠的建議時,餘安誠笑道:“你們幾個湊在一起過家家,先站住了腳再說。”
當時,蔚然覺得餘安誠說得對。
她覺得他說什麽都對。
白朗也提前到了,也先去了潮玩店。二人碰上,都沒覺得是巧合,覺得這種小兒科的巧合不值一提。蔚然若有所思:“不對。”
“什麽不對?”
“就算是爬,也該先考慮往哪爬。”
白朗不知道蔚然指的是什麽。但只要是開竅,他随便她開哪一竅。畢竟這麽多年來,她從家庭、到事業,再到對餘安誠的盲目,真是一步步奔着朽木不可雕去的。
白朗說要買一身西裝,讓蔚然幫她參謀參謀。
“上班穿的嗎?”蔚然負責任地走向一排黑色西裝,“那低調、穩重一點的好。”
白朗跟在她身後:“不,要吸睛的。”
蔚然停下腳步,回頭:“豔壓群芳的那種?”
“嗯,差不多。”白朗面不改色。
蔚然轉了九十度的彎,走向了一片姹紫嫣紅:“你是這麽愛出風頭的人嗎?是你轉性了,還是我過去七年眼拙?不管了,為了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伸出的援手,你今天就算是要C位出道,也包在我身上。”
說着,蔚然的手隔空從姹紫嫣紅上劃過,穩準狠地摘下了一件鐵鏽紅的西裝上衣,槍駁領,六粒扣。
店員閱人無數,從第一眼就将身穿運動褲和羽絨服的白朗分類為潛力股,這會兒殷切切地找了尺碼,配套了西褲、襯衫和皮鞋,帶白朗去試衣間,邊走邊寒暄:“你姐姐的眼光真是一流!”
“她不是我姐姐,是我……”
蔚然在中央的休息區坐下來,只聽到了白朗的前半句,沒聽到後面。
但她想都不用想,也知道他說的是“朋友”二字。他就是鉚足了勁要和她平起平坐!當年讓他叫她一聲師娘就跟要他命似的,如今蹬鼻子上臉他連她一聲臭小子都忍不了了,真不知道平起平坐是能當飯吃還是能當錢花?